各部門就位,演員也全部到場,猶如千鈞一發之間,陳騰的一聲“action”便將那根緊繃著的弦徹底崩斷。


    布景是在一個逼仄的布滿青苔的小巷子當中,因為當天下過雨,所以巷子裏十分潮濕,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盡是積水,空氣中又一股猩氣,隻是沾上了這股味道,便會使人渾身不自在。


    林寧寧被一群人逼到死胡同的最深處,穿著單薄t恤的背蹭著牆麵上,硌得她的皮肉生疼。


    “你們想幹什麽?”林寧寧嘴唇幹澀,恐慌地看著籠罩上來的人群,打頭陣的赧然就是許佩。


    許佩眉梢半挑,戲謔地說道:“林寧寧,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你知道嗎?如果你一開始就不把沈千陽扯進來,不賣弄風騷讓他給你出氣,一切走不到這個地步你知道嗎?”


    林寧寧甚是無言,她眼底蓄滿了淚水,麵對這樣的逼迫,她隻想逃開,可卻被惡意桎梏著,想躲也躲不開。


    張開嘴,林寧寧支吾著想解釋,想為無辜的自己開脫這莫須有的罪名,可對方卻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咄咄逼人道:“林寧寧,你知道沈千陽為你做了什麽嗎?”


    許佩猖狂一笑,“他找人到了我家裏,他用他家裏的勢力敲打我爸媽,甚至妄圖讓我退學你知道嗎?你覺得這可能嗎?他沈千陽即使本事大到能夠隻手遮天的地步,也阻止不了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手掌捏著林寧寧的嘴,逼迫著林寧寧看著自己,許佩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瘋癲。


    “你...瘋...了。”林寧寧眼中含著淚,像是無盡的河床,不斷有晶瑩的水光從中溢出,水滴從雙頰滑落,覆蓋上雙頰那一層不自然的緋紅上。


    “是啊,我瘋了,都是你們逼的。”


    許佩承認自己一開始對林寧寧有很大的敵意,隻是單純嫉妒她的美貌,再到後來,這個女生似乎得到了沈千陽的青睞與偏愛...從那時開始,所有的不幹嫉妒都壓在了天平的另一頭,物極必反,最終使得許佩爆發了,不計後果地爆發了。


    “阿威,你上吧!我先撤了。”許佩用力地把林寧寧甩開,拍了拍手,又用指腹按了按眼角,這才對身邊的一個看似混混模樣的少年說道。


    少年點頭,“誒,知道了佩姐,你放心走吧,這兒交給我,不會跟你扯上關係的。”


    許佩果然放心,走開兩步又往迴走,折過身來走到林寧寧身邊,附在她耳邊說道:“林寧寧,今天想要害你的是賀玉這個賤人,跟我沒關係,你根本沒看見過我,我也根本沒有出現在這個地方過。我警告你,你最好記住這句話,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說完這個,許佩就兩手一撂,幹幹淨淨地離開了這裏。


    林寧寧闔上了眼睛,心髒冰凍破碎,隻剩下了無盡的絕望。事到如今,她還能盼望著誰來救她嗎?可是誰也沒有義務要憑空做她的救世主,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隨著衣服被撕裂,冰涼又滾燙的空氣交雜著擊打在她的身體之上,各種玩味的眼神不斷投射在她的周圍,把她傷得體無完膚。汙言穢語像是堅硬又鋒利的石子和玻璃碴,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道小又深刻的疤痕。


    “放開我...”林寧寧激烈的掙紮著,可手腳卻同時被好幾個人給扼住了,使她動彈不得,她動不了。


    “放開我!”手腳逐漸脫力,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感受到有什麽濕滑粘膩的東西在她的脖子上蠕動。


    反胃的應激之感不斷地衝擊著她的神經與感官,讓她幾度窒息。


    “就這樣吧,還能怎麽樣呢?”


    激烈地疼痛像是要把她的身體穿破,一開始是聲嘶力竭的叫喊,到了最後,便隻剩下了沒有靈魂像是軀體空殼發出的悶哼。


    雙眼失神,好像有什麽的東西被徹底的無情的掠奪了。


    那個東西,似乎喚作少女的純真,或許又喚作一個生命對未來的期盼。


    猖狂的笑意與無聲的啜泣之下,人性不在。


    一個遠景,是風吹動樹梢的鏡頭,鳥兒在站在枝頭,一切看上去歲月靜好,可這座大樹的內心已經腐壞糜爛,生滿了蛀蟲。


    “cut!”


    壓抑又低迷的起身隨著陳騰的一句“cut”被斬斷,但似乎誰也沒有從這一氛圍中逃脫出來,莫名的悲怵像是成為單曲循環,無限地在腦中心中迴旋著重複著,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蔣囂是第一個從中抽離出來的人。


    他從陳瑤手裏接過了白恬玖穿的外套,徑直走到正中央,那個潮濕的死胡同裏,把躺在地上的白恬玖用外套裹起來,然後輕輕地攬進懷裏,打著橫抱離開了片場。


    明明都知道這隻是在演戲,可是悲傷的情緒帶入,一時之間難得的感同身受,讓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幕就好像真實發生過的一樣,而他們作為旁觀者,隻能夠冷眼相待,無能為力。


    這樣的挫敗感與共情,是從心底裏蔓延的。


    “小白真的是個很有天賦很棒的女演員,未來...會有無限的可能。”陳騰顫抖著雙手接過了劉瑞遞過來的茶缸,激動地甚至連嘴都還沒有觸碰到茶缸,便發出這樣的感喟。


    當然,激動與沉浸都是別人的,隻有心疼是蔣囂的。


    蔣囂心疼,不是因為心疼那場戲的難度會讓白恬玖的身體磕磕碰碰,而是因為正是這樣難度大的一場戲讓白恬玖演活了,代入進了所有的感情,代入進了完整的自己,以至於心裏肯定承受了別人難以體會到的壓力。


    這就是做演員最痛苦的地方,有時候會因為入戲太深而混淆了戲劇和現實,把角色的喜怒哀樂都代入到生活當中,代入到自己身上,模糊了界限。


    蔣囂並沒有把白恬玖帶迴酒店,因為之後還有他的戲,所以他的目的地是停在片場不遠處的房車。


    一路上白恬玖一言不發,乖巧地像個瓷娃娃一樣蜷在蔣囂的懷裏,額頭抵著蔣囂灼熱的胸口,耳旁傳來他鏗鏘有力的心跳,瞬間,那樣的不安和後怕少了許多,人也踏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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