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正,坐在皇貴妃寢宮大軟椅上的謝芷蕙慢慢張開眼睛。


    在她眼前相距一丈的位置,龍紋胡床上端坐著一對男俊女美長輩人物。


    她趕緊起身,冷月淑怕她跪了對胎兒不好,即可擺手製止:“你身子不便,平身,陛下已經默許的。”


    王室三子中,謝芷蕙這一胎是唯一的。乞伏力眸帶謹慎關切:“對,皇貴妃娘娘的話你要聽,注意身子,這很要緊!”


    嫁進來宮裏三年多了,頭一次謝芷蕙受到大王的關切,她本該感激到心裏的,可他過去的委屈壓抑到傾斜反麵去了。


    她一激動,複雜的情緒湧上來就顏麵哭了,迅速地顫抖著手抹幹了淚水。


    “陛下的的大恩,皇貴妃娘娘娘的大恩芷蕙銘記在心!”


    她哪裏能不知道乞伏力的事兒,過去和乞伏陌共枕時,他就說了他父王後宮都是擺設,所謂充實掖庭也就是那樣了。


    乞伏力風流還不至於下流,乞伏植深藏不露也看著風流,卻是人品好的讓她羨慕不已,可惜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當初貴妃娘娘叱雲嬋帶著尚書令大人,到了謝家時候,謝母不敢怠慢隻好應了親事,好在乞伏陌對她比寧月如稍微真實的對待。


    “不必謝恩,你應該感到榮耀,你會是未來我大淵的國母,三世王的王母。”乞伏力說話能說到很遠,並把這光環說的多麽璀璨奪目。


    “對,陛下說的對!你作為王子淑媛不要以為目前的位份低微,可你將來就了不得了!”冷月淑說話間帶出來的嘲諷很明顯。


    “兒西服很惶恐,兒媳婦還是先把腹中的孩子養好,讓其安穩長大成人!”謝芷蕙站著不在哆嗦,說話穩了很多。


    她水果她想帶著兒子暫時性住在謝家宅子,可能修築宅子和請護衛會花銀子,而她也有些小小打算,她想開個酒樓賣飯食。


    乞伏力感到稀奇,這麽嬌氣的婦人還有這想法,但,冷月淑是支持的,她慫恿乞伏力答應下來。


    這女人比寧月如有毅力,聽她平日裏奏琴就知道,而她的肯低頭而謙和的性子也比白容運氣好,她穩重的很。


    於是,大淵王答應將三王子府的三名侍衛,以及二王子府的一名侍衛配置到謝家去,護衛謝芷蕙和腹中即將誕生的孩子。


    卯時初,泓房居的內居室裏,白泓一夜睡的比之前要安穩。


    卯時正,他出來到蘋果樹下坐著,已經能明白為何顧師弟不願意留下了,因為他不願意他入仕途。


    人海裏漂浮就是是非被糾纏到身上,很難清者自清,想整治他,把腹瀉的玩意兒投奶茶裏卻讓謝芷蕙喝了。


    險些裏麵胎兒不保,拿他這大樂令的位子又堪憂了,這小廝通傳屬於所有樂吏的通傳,沒有人報案也不會懷疑他。


    他要是不承認你還拿他沒轍,白泓聽見外院石頭樁子“砰砰”響,那白二開始起來練功夫了,他晚上戌時到子時去夜裏市集混熟人。


    然後醜時到卯時摟著老婆睡覺,剛好三個時辰的睡眠,他這時候按時起來練武術,白泓滿意他昨夜在酒館的差事。


    後來他的大樂令專屬馬車也還是他白二駕了迴來的,他一個二十幾歲的記性居然混亂到,當然那也不是混亂。


    是他心理微微有些漣漪,赫連雪的手還是溫軟的,她的手和她的聲音不是非常動聽的,可她那高傲眼神就是無比美好的姿態。


    他踱步到前院,廚房底樓青煙嫋嫋,已經捅開爐子,灶台灶坑裏燒火的婆子那裏濃煙從煙囪裏出來。


    他的朝食就是這時候由這麽幾個人做的,他站到門口看著,迴頭看著白二衝著他擺手致意完繼續練樁子。


    “你們早啊!”白泓一個主人家的兒子,頭一次對著廚房婆子們說話,這些人麻木的表情持續著。他又說:“萬一,有一日我開個酒樓,那你們就都有賺銀子的機會了。”


    這燒火的婆子似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紋理縱橫的臉上艱澀一笑:“大人這是給我們的奴婢們說笑話呢!”


    揉麵做油條饊子的廚子本來是個奴才,因為廚藝好喜歡才脫離奴籍,忐忑不安應聲:“酒樓裏都是有身份的廚子吧?”


    以為廚子在酒樓的都是破落的世家子,客居者如白二爺那樣的等位。


    白泓含笑:“是才就要用,沒有貴賤區分。”


    他昨日到樂署就是想喝茶沒有喝成,想喝做的純粹的幹淨,他一直認為他娘石令婉能主理一個酒樓,那手藝是饌香閣的三個等級高。


    一會兒,白二渾身是汗走過來問:“大人每日都起這麽早哇?”


    “為了等你白二叔唄!”白泓看著他,這老漢肌理隱約露在敞開的棉布褂子中。


    “大人有事兒就吩咐!”


    白二是個精力旺盛的中年老漢,就坐在外院水榭的石凳上,白泓也坐在他對麵,他用白二可以抵用樂署那些文弱書生好幾個。


    白二如今渾身是膽,走路格外有風,隻要是他能辦的事兒很多,他昨天到那夏國人來之前就把紙卷的消息裝竹筒插到室內,然後轉到茅廁裏躲著等人進來他就離開。


    “白二叔幫我單獨帶個口信給都尉裴大人,還是要隱秘,帶上我娘的鹵水鴨子一份到手禮。”


    “哦!那,要說什麽嗎?”白二心想,她留在白家無非兩個目的,一大一小。小的目的就是吃。他忽然一敲他腦門:“就是昨日導致謝淑媛腹瀉的那事兒,我這才想到。”


    白泓含笑:“對,正是此事。請他到咱們家來一敘,你采買好酒,再請上我阿舅。”


    京城的都尉裴大人裴世恆,都尉署很少和禮樂行的人緊密往來,原因就是,武將不屑文弱中還要偏向文弱的禮樂者們。


    可這裴氏也算是百年望族,文韜武略,兩個領域都有人才輩出。


    做題這事兒,那通傳小廝索容道,又是假借名義送點心,明目張膽。


    這膽子對付他一個新任大樂令,不能明者公開處理,隻好從都尉大人這裏請教如何搜證,他本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兒隻管奏琴。


    如此這般吩咐了白二,他就正式心情複雜用朝食。


    白泓趕著辰時正,不早不晚走進去太樂署,來駕車接他的人還是索容道,他今日要跳下車的動作顯得慢騰騰的。


    白泓心裏不悅,斂著口氣不和這樣的人對著來,下了馬車也已經故意不扶他了,當然,他這個大樂令還很年輕呢。


    腿腳俐落自己能下車,到了樂署大門口,寧潛就背負雙手,等在外院裏。


    看到白泓轉身一作揖:“白大人早!”那眸光是多麽地不屑又不甘願。


    這索容道瞥一眼見此情景偷著捂嘴笑,急匆匆進去內大間了,白泓假裝是他視而不見,俯視寧潛:“怎麽,家裏的事兒處理好了嗎?一早就等在這裏,還需要告假就給我說。”


    白泓個子高,俯視寧潛就是自然地俯視。寧潛也是不得不仰望他鼻翼:“令妹殺人了!是引誘對方,那個郡官是我一位同窗的門生,聽說白容把人家女兒才三歲的孩子,按住脖子就壓到水裏。”


    白泓也還是俯視:“嗯,我也知道,你女兒如今就住在原先梅君姐姐的住處,我說你一個男人,你的心是肉做的嗎?”


    說到梅君,寧潛就無言以對了。


    他利用她,也當她是工具人,可人家既然把孩子都給他生了,那就是一家人了。


    如今我們她女兒需要安慰,避開流言蜚語又要養傷,那就住在那裏是最好不過了,


    他的買賣黃了,按說在難民營的匠人是不會找不到的,可如今他就算派出去的人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四合營那地方他讓安順天天去蹲守。


    八日過去了,今日第九日了他已經沒有信心再等了。他決定暗地裏繼續找工匠把貨交了,哪怕和他描述的實物有差別那也讓對方賴不掉。


    可他昨夜從饌香閣走出來時候,馬車被人擋在城中橋頭,對麵馬車上下來幾個大漢耳朵上耳環酒盅子大。


    “寧大人,定金留下,否則讓你活著僅在最後一刻!”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在這黑夜裏靜寂又有壓迫感。跟著一聲重金屬“嚓”一下割破了寧潛的耳朵。


    寧潛反應過來瞬間即可跳腳:“哼!我說了我會按期交貨的,你們不能這麽沒有格調品信嘛!”


    對方隨即明白他這是裝的不明白,還要繼續裝,那馬車裏跳出來鄴錦藍紗繡大袍的夏國樂丞:“都是禮樂門人,你糊弄不懂的人發一筆橫財也就算了,我們都知道秦皇並沒有出鳳首瑤琴,你蒙我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寧潛幹笑兩聲:“誤會!誤會呀,這都是誤會。這裏這古琴本身是存在的,秦皇敕令鐫刻,謠傳與真實鑒別,我們當然是要尊重真實嘛!”


    他的話術百用廣泛,他不信他的掌握就讓到手的銀子飛走,他是樂丞,太樂署的鑰匙他有一把。


    他幹脆連夜把這人帶著翻牆進入太樂署,裏麵禮器殿的鎖他就配置了一把鑰匙,打開門走到那秦皇古琴陳列處指給對方。


    “瞧吧!這是我大淵的陛下當年贈送給虞女王,後來人家歸還的,若是不珍貴,你覺得陛下會贈送給尊貴的女王嗎?”


    夏國樂丞比較胖,作為文儒者翻牆完了之後也很愧疚到無語,他沒有做過這麽粗鄙的事兒,但是秦皇鳳首他真的看見了。


    而且記錄的文字很有神聖感,使得他不得不信這是真實的來自秦皇時候的古琴,禮樂者偷著來朝聖就是幸運的,這個樂丞就這麽想。


    寧潛目的暫時達到,至少他的定金不用交出去了,她女兒也用了定金治療傷情呢,那一部分的金額又被乞伏陌拿去用。


    “但你能把這琴完好地送來嗎?明日的酉時。”夏國樂丞很囂張地告誡寧潛,補充一句:“酉時不見這琴,我就把你頭剁了。”


    “明日,酉時。”寧潛不得不答應了,銀子很重要,他要賺。


    “好!若是你這琴在我離開你麽這裏之後又出了差錯,你知道的,我會讓你死的臭名昭著。”


    這話讓寧潛昨夜子時初,他的後脊背涼透了,這就意味著他若買賣不成,他們寧家也不順了,就此衰落低穀而子孫後代無人舉薦入仕途。


    他想到一個鋌而走險的路子,那就是聯合白泓,讓他參與,他那麽年輕而和他一比較又涉世未深。


    此時過了一夜的,他眼哪也消退了針對白泓的不屑,他期待他能和他走到一起,其實他們的位置離得很近。


    “大人,屬下想跟您商量個事兒。”寧潛首次對白泓是以商量事兒為由,開口這麽謙和的姿態。


    白紅退後一步,不想俯視他,就相隔六尺的距離問道:“平日裏這是很多事兒都是你支配的,能和我商量什麽啊?這一大早的,我看你氣色也不好,去喝茶吧,奶茶很好喝,但小心腹瀉。”


    寧潛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尖臉上那副落寞的表情很稀奇:“屬下不想喝奶茶,我要喝就喝大人您的喜酒!”話一說到這裏,他眼神又賊光閃爍:“主要大人您和夏國公主成親,我等一眾僚屬皆能跟著沾上喜慶啊!”


    白泓徑直走向裏麵,邁步跨進內大間門檻,赫連雪昨日黃昏在榴花紅葉酒館,酒館裏那麽多人必定是有它的人在裏麵。


    寧潛剛才來的比他早,這裏或許也把注意力放在這事兒上了,他不在乎,這是要學會不自知流言蜚語。


    白容這麽一私奔,白家被波及的很深,之後白緋出嫁也別想找到如意的門第,高攀是不可能了。


    “大人,您認識夏國公主嗎?”李知事身邊的一位總章,他是冷月淑的堂弟冷清。


    白泓沒有理會他,內大間裏氣氛繼續活躍,白大人還沒有婚配,之前他們認為他或許是乞伏伽羅的相好,情人。


    現在,風向又換了目標,昨夜有人下巴車馬店改建的酒館裏看到了微服的公主牽手布衣的大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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