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這話聽的很舒服,讓開道讓他先行。因為後方那描金紫羅傘下,乞伏植正要走過來。


    在議隊中出席的樂人們認為,二殿下的確是比三殿下有作為的多,寧潛匆匆幾步隨著儀隊走了。


    站在路邊,白泓瞧著乞伏植身邊的兩名內侍,這兩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昔日那次在白府時候恭敬了許多。


    “二殿下,白泓可否邀請你到城裏的小館子坐會兒?”他看著身旁那兩名內侍,這兩人未必就是乞伏植的人。


    對方含笑:“這都是親戚了還這麽客氣,走唄。不過,我也要讓人捎個話給我的愛妃。”


    彼此會意,人家很疼愛他的堂妹也不是裝出來的。


    走出莊嚴的祭台,乞伏植讓內侍套上王宮的馬車迴去了,他和他們師兄弟雇了馬車一同來到“榴花紅葉村”酒館。


    三日未來,車馬店拓展出來的“榴花紅葉村”酒館,修葺的外觀更加整齊,拴馬的地方是人客一來,夥計就給牽馬到大後院。


    這樣一來,門前再也聞不到原先車馬店獨有的不舒服味道了,那昔日白骨森森羯羊頭骨,被花汁水染成紅黃藍紫色的燈掛成了一排,將那酒館牌匾“榴花紅葉村”幾個字照耀的頗有獨特風情。


    顧頌看見那羯羊頭骨那彎曲的角骨,一邊四條紅穗子迎風招展就像有鮮血隨時噴湧而出,反反複複不停歇,空空的眼骨內赫然可見燭火隨風搖曳一閃一閃。他跟在師兄後麵看的津津有味的,他覺得今晚裏麵的酒,必定是能喝的精彩絕倫。


    白泓看了一眼,他想他夜裏斷然不會多看這羊骨燈籠的,看多了必定很害怕。如果還怕了他就往老板娘那裏站著,她開店的人,總是有辦法對付的。


    乞伏植倒是沒有多看,反正他見識不凡,但這地方他頭一次來,看起來,京城內還是有他不知道的絕妙地方。


    不過是申時初過一些,酒館老板娘一身雪貂毛夾襖,櫃台內走出來幾個花枝招展的少女,她親自帶著這些少女到了柳木屏風的隔間內。


    白泓帶著一身銀灰錦袍的乞伏植進來,酒館老板娘也並不感到驚訝,繼續招唿她的人客給安排少女。


    白泓看著乞伏植並無嫌棄這裏鄙陋的意思,他問他:“您是喜歡安靜呢,還是咱們就在這裏看看人也好?”這才成為親戚,這也是彼此之間的非正式會麵。


    乞伏植背負雙手,身邊一個隨從都沒有帶,其實他也沒有必要帶著人。他笑的頗有趣味:“雅俗皆有,咱們就下這裏,等著晚點興許就好看也熱鬧了不是?”


    看得出來,他似乎很滿意這地方的無秩序。


    白泓看一眼最頂頭靠著外窗的高處,那裏居高臨下也能看到外麵,他為乞伏植決定:“就那兒吧,能看人。”


    顧頌一看,這車馬店大通鋪還能找個製高點?走近一看原來是之前的前門了望台,現在封了一道通道,那頂頭的小門把這裏改成了半隱蔽空間。


    乞伏植昂頭邁步走上來,對白泓微笑:“怎麽說,你還是有趣味的人,雖說我年長你好幾歲,但你是容兒的阿兄,咱們隨心隨意哦!”


    這上麵的座椅也是絲絨長榻,舒適的雪白羊毛地毯鋪腳下,酒館夥計是身著男人裝窄袖衣的少女,單手掌上盤子就來了。


    “就怕您來這兒會不習慣!”白泓不能在這裏稱唿他一聲“二殿下”,隻好用一個字“您”來代替對他的身份尊崇。


    “店小,別有洞天。”乞伏植掃一眼稚嫩眉眼的端盤子夥計,又把目光轉向美豔老板娘,問白泓:“這裏來的人,我看是各種人都有。”


    顧頌因為上次的遇見,他對這裏特別有歸屬感。他肆意地瞄一眼乞伏植,他想說這裏就缺你這種王室的高貴人種,至於別的什麽人也都能看到。


    白泓沒有覺察到師弟顧頌有什麽不妥,看他一直目光靈活似乎是尋找什麽人,他以為他就是好奇。他也就決定好專心應對乞伏植,有些重要的事情,他來這種地方才方便說出來,乞伏家的人,在過去以他的身份能隔著老遠遇見的男子不多。


    這一想到身份困擾,乞伏植這麽氣態高貴的男子在這裏還是有些突兀的。


    白泓提議道:“那,我是否將這酒館的外場包下來比較妥當呢?”


    乞伏植嘴角弧度依然,忽地像是被鬮割了某種趣味感覺。


    他語氣生硬地對白泓:“俗中有雅,葷素共賞,既然我來了那就看看城裏最近都有什麽人,你又何必不讓人進來呢?”


    白泓明白了,人家不避諱身份也無謂被知曉他是誰。他吩咐少女夥計:“讓你們老板娘上來這裏一趟。”


    穿著男子大口褲又束了腰,罩了狼毫鑲邊樹燈紋短襖的少女夥計腋下夾著盤子離去。


    乞伏植並沒有說什麽,顧頌等待上次那些人的到來。可別是他都離開了,他們才會進來吧?


    少女夥計下去台階又迴來,似乎是老板娘不來,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乞伏植目光溫和:“讓她來“獻寶”,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都上來。”他眼睛始終在俏麗稚嫩的少女夥計麵盤上轉悠,冷淡補充一句:“人參果配嫩牛胸羹。”


    光聽這菜的名字,顧頌再一次了解了乞伏植的性子,城府有,策略不如赫連雪,本性刻薄與白容不相上下。


    難怪能和白容相戀相逢一拍即合,之前看到乞伏伽羅,現在看到乞伏植,這大淵王室的第三代果然都是奇葩。


    白泓心裏別扭也裝的迎合乞伏植,他坐在這高處看見底下櫃台那裏,老板娘居然和剛進來的一身華美的梅君在說笑。瞬間他明了,也對夥計說:“你們酒館該是如何待客,那就依照規矩來吧。”


    乞伏植坐在靠近外窗一側的絲絨高凳上,白泓與顧頌並肩坐一張長榻上。乞伏植很想問他們邀請他來這裏是什麽用意,此刻倘若他是白泓用這樣地方賄賂他,那他就等著看他白泓耍把戲耍到底。


    乞伏植看著他:“是你們擔心這次的郊祀樂不被尚書令讚賞,還是你想入仕途了?若是這些事兒,那我會在一定的時候為你籌謀。”


    白泓感到錯愕的:“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他要是想入仕途,他有資曆有能力憑技藝即可。


    即使是他想說,在這時候說也是不合適,看著乞伏植眼睛很忙,那他是決計不能說的,還不到時候。


    乞伏植看著從櫃台那裏走來這邊一位美豔婦人,他咳嗽一下。


    白泓一看是昔日的寧潛的外室梅君,他立即走下木板台階迎上去。


    乞伏植那雙垂稍眼從俏麗夥計臉上移開,這裏果然是該來的地方,他兩眼似乎被攝住了魂。


    那女子麵頰豔若白桃,眼眸似流動的湖泊,似靜卻在動。


    台階下,白泓湊近那美婦不知道在說什麽,乞伏植垂稍眼睜大了,幾乎是毫不掩飾他的興趣而衝著白泓點頭。


    這邊坐著的顧頌也認出來,這美麗婦人是當今太樂署樂丞寧潛的外室梅君。她在這裏看到他們師兄弟似乎也不感到意外,由遠而近,看起來這女人也改頭換麵了還精神狀態非常地好。


    一走上來,還是白泓先說話了,他問乞伏植:“這位佳人是這裏酒館的另一個老板,你願意她坐下來嗎?”他早就用餘光看到他魂被吸引了,故做淡然的白泓鄭重看了梅君一眼。


    他是難以揣測乞伏植這個男人,這時候,就把他最極致的性子看透徹沒有不好。


    年方二十八歲的梅君麗質天生的臉龐,玲瓏凹凸的身形曲線,加上高聳雲鬢閃耀著孔雀大釵的修飾,乞伏植完全不能移開目光。


    “老板娘好呀,身姿高貴或許也仰慕高義之士,我可是一身武藝膽識過人的,請坐。就坐這裏!你們,與我換過來位置。”乞伏植眼睛移不開梅君的眼睛,幾經忽略他們師兄弟。


    顧頌看著白泓,他們家師兄弟此刻不知道,是該為梅君高興呢?還是從心裏為了白容而感到不安。


    乞伏植坐到那張長榻上,梅君姿態矜持笑對他們師兄弟,在這裏相遇她並不覺得尷尬,她本來就走的就是逼不得已維持生計的是煙花路。


    同一時刻的申時三刻,在仲尼苑大殿內,白容這個新婦被寧月如謝芷慧簇擁著。


    她們三人幼年也曾相識,謝芷慧該是白容在學館的同窗學姐。


    但這和她在王室宮苑林立的馱龍山過日子無關,她可是乞伏植的唯一正室,而這兩位還必須共侍一夫,最重要的那人還是矮矬醜乞伏植。


    想想她主動相中的乞伏植,英俊睿智帥氣挺拔。


    “兩位弟妹,請恕我不才,不是很明白為何在我夫君不在的時候,你們邀請我同去公主府?”白容在她們二人麵前依然驕傲如昔。


    寧月如最明白乞伏伽羅的意思,謝芷慧隻是跟著來的。寧月如眉眼綻放:“二王嫂,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過去看看唄,公主殿下那裏好玩的不少。你難道守候在這冰冷大殿中就不感到無聊嗎?”


    “絕對不會的,因為二王嫂有你我二人相陪。”謝芷慧接住了寧月如的話。


    “不是的,二王嫂你初過門你不知道,有些規矩就是必須要在公主殿下那裏領的。為何你不立即和我們一道去給公主請安呢?”


    寧月如盤算了幾日,早就有預謀地等到今日來仲尼苑,她豈能放過乞伏植不在的這個時候,她如今的主子是乞伏伽羅。


    謝芷慧根本不知道寧月如的用意,以為乞伏伽羅真的很期望白容去公主府請安,她也不遺餘力,幫著寧月如說話。


    謝芷慧對白容說:“二王嫂你都過門正式算起來第二日了,深宮內的大人物之如今就是公主殿下。別說學姐沒有提醒王嫂,難道王嫂想等著公主殿下主動過來你的仲尼苑拜訪你嗎?”


    寧月如附和謝芷慧:“公主殿下不可能來拜訪你的。”


    謝芷慧含笑:“這是因為公主殿下為長,二殿下為幼弟,這就是我應該提醒你的。”她握住白容的手,迎上她眸子:“你知道的,王宮內並不算複雜,但有我們妯娌仨,不會無聊也不會孤單的。”


    白容麵上含笑,心裏惡毒地詛咒二人:“你們最好死的比我早!”可她說出來的話是溫和的,她還是那句:“我要等我夫君迴來。”


    寧月如有些心焦,乞伏伽羅的五石散已經燒好了,她真沒想到白容這麽頑固,謝芷慧也無奈一個眼神遞給她。


    “等他迴來你就錯過了麵見的最好機會,你想啊,我們都是女人,你讓二殿下陪同你去是一迴事,而你獨自前往又是另外一迴事。”


    白容真心的是被這兩個女人給糾纏到,她就要繃不住性子,一直給賠嫁的婢女鴛鴦遞眼色,讓她設法幫著她送客,可是鴛鴦哪裏來的法子能幫上主子。


    “亥!兩位弟妹,我就是嫁夫隨夫的人,我沒法子不等待,這也會被公主殿下怪罪嗎?我是樂門內門第粗淺的女子,我不能比兩位身份有份量。”


    白容裝的很膽怯溫順,鴛鴦很懷疑地凝著她背影。


    一說到這裏,寧月如那心境狹小的人,嘴角浮現得意的笑:“那也好,二王嫂還算是知趣的。”


    忽然,就在她們離開仲尼苑的時候,白容來了句:“我就不怕她怪罪。”


    寧月如謝芷慧傻住在瞬間,但她們已無可奈何。


    酉時三刻,“榴花紅葉村”酒館窗外暮色漸至,數十隻寒鴉聒噪地劃過初春依然燥冷的天空,酒館內酒客人數暴增。


    顧頌把位子讓給從櫃台出來,上來他們這居高臨下地方的老板娘,他用一壺杏花釀換了個長板凳上二尺寬的位子,那地方比鄰一個包間。


    “我給你們說啊,有個僧人來了這京城又迴去涼州城了,就為他那小娘子,你們說哈哈,就還吃齋念佛的高僧呢… …。”


    繼母的情人,那個高僧須麗耶蘇摩也來大淵京城了?


    顧頌起身到了櫃台買了拳頭大的一壇酒,叩了叩這三道屏風區隔的包間,然後走進去把酒放桌上:“我們老板娘托小的向各位爺打聽個事兒,各位可知道,涼州城弘月樓裏樓主近來如何了?老板娘說那是她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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