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植不敢怠慢,立即隔門迴應:“白容你嫻雅大方,也擔得起王子妃的身份,而且你是難得一見的富有才情又禮樂造詣很高的女子,難道我這樣來求娶你不滿意嗎?”


    他的美好語調總是那麽動聽。而他也不知道,將來的很長歲月裏,他這句讚美白容的話也很大一方麵成就了白容的囂張放肆。


    白容也明白即可就要過了未時,錯過吉時不可待,本來準備好的要考驗乞伏植的作為就此收斂了去。


    她姿態高傲地應聲:“那我要做你唯一的王子妃。”


    “嗯,我也情願你是我的唯一。容兒,你把門開開,外麵你家人都等著我們呢。”他知道他不應該讓乞伏陌替前一步來迎娶,可是此刻必然是最重要的。


    這情話也夠親密的,這是今年春日裏最長的情話了,讓人嫉妒的能喝下半壇子醋呢。


    隔壁屋子裏,白緋伸手捂住嘴,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門外還端著盤子的鴛鴦,眼巴巴瞧著二殿下乞伏植,心想,這麽滾燙的情話他們說的時候非要選在這一刻嗎?讓她這同樣年華的婢女心內也不得安寧。


    但就在這四百平方的二樓,他們這迎親求娶的儀式見證者僅僅是鴛鴦白緋。


    白緋不知道為何,她總會在這樣的時候,她很想知道顧頌想什麽。她很想知道顧頌的婚配想法,但那人似乎永遠埋頭奏瑟不問風月,出去酒館也癡癡地恍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正屋門打開了,乞伏植抱著身穿喜服頭戴金鳳釵的白容跨出門檻。


    他們一個橫抱著,另一個抱著,才一出門檻就幾乎撞上乞伏陌,因為他始終湊在門縫中窺視,雖然根本也看不到什麽,可這有瞬間他就是頭一個最親近新婦的人。


    白容心裏萬般厭惡,怎奈這時候儀態保持需要端莊嫻靜,否則她真想殺了乞伏陌。


    王德全那獨特嗓音喊聲:“二殿下迎接王子妃迴~程!”他特別將最後兩個字扯地長長地。跟著又喊:“禮樂,起!”


    “邦”,的喜鑼一敲,白家朱桓台內院排到外院的百人樂隊跟著奏樂,也轉頭就走往外走。


    這些禮樂聲徹底讓站在正屋台階上的顧頌陷入思潮,山河猶在,樂女喜,他的愁緒在遠方。


    然而跟在乞伏植後麵停住兩步的乞伏陌,捏了捏他自個肥闊的下巴:“亥!還真是的,就這樣要走了?”本來他預備了一些喧鬧的小把戲的。


    他巴豆眼睛很放肆地瞧著白家正屋,屋裏樓上還有白緋一個人在內,白泓顧頌走出來,一人一手把門扇關閉,並守在在門上不讓乞伏陌繼續探頭看裏麵。


    乞伏陌狠狠地瞪著他們師兄弟,而他們對他視若無睹。


    乞伏陌失望的心思一轉身,他瞧著前方儀仗隊中,端喜盤跟隨在身後的鴛鴦,這背影越瞧越有感覺,他徑直跟隨著出了朱桓台內院。


    待到乞伏植抱著白容,就這樣依照民間俗例離開內院,冷伽儀忽然掩麵哭泣,白仲融站身旁為她揉著背。


    “她就這樣走了?連看都沒有看我這個娘一眼,她不知道我在愁她。”冷伽儀輕聲地對身邊安慰她的夫君白仲融說著。


    “兒大不由娘,迎親這時候就是要有這樣的儀式,等過了三日迴門前,我們讓她不用下車直接到家還不好嗎?”


    冷伽儀流著眼淚笑了,他們置辦的房產就在仲尼苑對街。她心頭一暖,望住夫君:“我要準備去了。”


    “就是這些花草,咱們連同棚子都拆了去。”白仲融是愛養花的人,樂器花草都帶著,他明白這些都是福蘊。


    夫人冷伽儀迴到屋裏繼續她的準備搬家事兒,白仲融石軌步出朱桓台要親自望著女兒離開了家門。


    白泓石嫣然走下正屋台階也往大門上去,顧頌跟在師兄們身後,這時候,白緋門開一道縫隙從裏麵喊:“顧頌,你能來一下嗎?”


    顧頌的心思在嗩呐篳篥橫笛直笛笙簫這些樂聲震天中,他還在思念涼國。猛然間被白緋這一聲喊給中斷了,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扭身對白緋說:“大門上禁衛軍還沒有走,師母要吩咐活兒給我做的,等今日過去我們和師兄還要對奏,有何事等過幾日吧。”


    白泓昨日看著就覺察到頌師弟心思細膩,必定有事兒,他迴頭拉住他的手,也對白緋說:“我們今晚還要對奏,緋兒你還是幫著二伯母吧。”


    “我隻是讓他進來一下,阿兄你就那麽吝嗇的?”想到今日是阿姐的大日子,白緋的話不敢再說的過份。


    白家大門這裏,乞伏陌召來他的禁衛軍一十二個,這些人奶茶點心吃好了,乞伏陌命他們騎馬跟隨著禮車。


    乞伏植的這禮車是他們父王用過的,本該敞開車簾的,被乞伏植在昨日命工匠裝上了熟鐵製的車箱,看似內有弓箭防護的石塊夾層。


    乞伏陌這會兒有些失策了,他反正是父王最不看中的兒子,因此他什麽邪惡的小心思動了都無礙,隻要不是出人命就不會有人耐他如何。


    剛在白家大門外,乞伏植抱著白容到馬車旁,先放著白容在肩上,他伸出左手從車簾幕內轉開機關,將車內都檢查了一遍才款款抱著人坐進馬車。


    折騰了幾十個檢查動作,王室儀隊馬車緩緩啟動。


    跨上黃金馬鞍的乞伏陌在拐過巷口時候,唾了一口:“娶個禮樂門之女,你至於這樣嬌慣著嗎?”


    一個禁衛軍小校在馬上趨了過來,撐開手掌對乞伏陌說:“瞧見沒有,這白家不是一般的樂門,那婢女姿色就國色天香了,難怪二殿下那般珍視白容。”


    乞伏陌看著跟隨乞伏植馬車旁的紫蘿大衫婢女鴛鴦,不由地巴豆眼睛閃亮:“嗯,還酷似她家主子的樣貌。甚至… …。”他自然兩邊翻翹的嘴流下兩行涎水來。


    乞伏陌就算不說,這禁衛軍小校明白他要說的是,他的寧良媛謝淑媛都比不上這個婢女的風情。附耳獻計道:“偷梁換柱,換一個給他,把這個辦了… …。”


    “很好!”乞伏陌眼睛眯起來,每逢王族喜事,他必定從新婦身後千方百計獲得貌美婢女一個,這是他的目的。為了酬謝小校獻策有功,他轉來對方馬前:“完事兒就給你,做小做外室隨便你。”


    那禁衛軍小校含笑推辭“三殿下盡興就好。”


    本以為,樂門宅子裏婦孺皆嬌弱。來了才知道人家竟然比寧氏謝氏更有風骨,就這白容之母,禁衛軍架住她時候也沒見她多麽狼狽。


    乞伏陌就納悶了,京城裏禮樂世家男女都是風雅不俗的,他自以為娶了謝氏寧氏就再無頂尖的。可誰知道,前幾日的上元節大競樂,他赫然發現了大淵國居然還有白容這樣的美妙人物,悔之晚矣。


    剛才一直被乞伏植抱在懷裏從朱桓台繡樓內,剛出來正屋門,白容一下就看到了堂兄爹娘都在,恨不得把頭埋到乞伏植胳肢窩裏不出來。


    但她從小被娘教導著不許縮頭,要舉止大方就不會引來太多的議論,當然,並不是你落落大方就完全杜絕了非議,但至少能獲得正麵的評價比較多些。


    於是,她微微昂首挺胸,大方地抱住乞伏植的脖子,在眾多禮樂者矚目下離開她住了十八年的家門。


    走出朱桓台大門時候,她明確地感受到背後一股邪惡的注視,那是一股邪惡的超越尋常登徒子數倍多的濁氣橫行的目光,她開始擔心她的婢女鴛鴦。


    上了馬車後,諾大的馬車裏隻有她和乞伏植身穿大紅喜服麵對麵坐著。乞伏植知道她不喜歡和人坐的太靠近,那他就微笑著在她對麵還親手捧給她一杯奶茶。


    “容兒,這是你三嬸母讓你三叔親手遞給我的。今日未時初到未時正,這段時候讓你等的太久了。”


    白容沒有喝,又把奶茶捧給對麵坐著的乞伏植。


    乞伏植推辭:“這是你家人的“送親茶”,還是你用比較合適。”


    白容失了笑,走到馬車前那唯一的簾幕後麵,她喚著“鴛鴦!鴛鴦!你把奶茶喝了吧。”


    車輪滾滾,前方導駕還是尚書令的四匹馬駕車。乞伏植這架車是大淵王的六匹康居良馬,鴛鴦跑的氣喘籲籲上來問:“小… …王子妃娘娘。奴婢在,您說的話可否再給奴婢傳一遍啊?”


    馬車廉幕很厚,車軸的聲音比白容的聲音都大。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白容不能發作平日的主子威嚴。她嬌嗔道:“殿下,要是能讓我的鴛鴦也坐上車來,那樣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乞伏植抱一個女人走個五百步不算累,他不知道上了馬車這才是累心的開始。


    “好的,愛妃。”新婦馬車裏帶個貼身婢女是應該的,他這樣想。隨即他讓駕車的兩個內侍停了車,前麵尚書令的馬車隻好也跟著“籲”了聲,整個前後儀駕十二輛車駕緩緩停駛。


    良馬高大,車駕一體,鴛鴦不知道該如何登上這很高的馬車,她愣神的瞬間,後麵黃金馬鞍上的胖身軀即可把她抱上馬車前,她不敢怠慢地爬進去車裏。


    除了靠近車前坐著的乞伏植,白容根本不知曉這一幕,鴛鴦當然不敢說是有人抱他上來的,怕說出來白容當即摑她巴掌。


    車外,一等鴛鴦上了馬車即可恢複行駛中。


    乞伏陌在黃金馬鞍上搖晃著身子,哼唱著幽默的異人戲,拿起他左手放在鼻子尖嗅了嗅,然後右手又嗅起來。


    白容等鴛鴦上了車讓坐她身旁,她又拿起奶茶壺斟了奶茶喝,抹幹淨嘴唇,她忽然問乞伏植:“殿下,我昨夜去城裏的酒館了,你不會怪我吧?”


    “和你十八年少女日子做個告別,那很適宜,但你去哪樣下九流的地方不搭你的高貴,等你迴到仲尼苑我們夫婦彼此相伴,不會少了你要的興致的。好嗎?”


    白容漸漸覺得,身旁的男子也和民間男子一樣醇厚性子,這正是她渴望的,她依偎著他: “好,那我們早些迴去吧。”


    “嗯,王姐和貴妃娘娘他們備下典禮等著我們的。”男人用語十分體貼。


    聽得出來乞伏植的心意有些肅冷,白容換了位子靠近他身邊坐下,還扯開簾幕偷偷地望著儀駕車隊前方。


    直到此刻,白容才知這王族的儀隊車駕至少是百米來長,她剛才竟然放肆地喊著鴛鴦,好丟她落落大方的顏麵喔。


    顯得她一個禮樂門嬌女不夠矜持,或許會引得王室笑話。但她想不了那麽多了,在嫁從夫,有些事情順其自然。


    申時初,灰雀巷裏人們低聲議論著,王室迎親儀隊離開一刻鍾了,這裏的街坊民眾還心有餘悸。


    白泓石嫣然還有顧頌,他們仨帶領白府家丁吃力地卷著牡丹花地毯,卷到大門口,顧頌出來拆除臨時釘在路旁的拴馬樁,他瞧見背後一身是血的街坊少女阿蓮被鄰居們圍著關切。


    “阿蓮,你背後傷口還疼不疼?”被禁衛軍鞭打的時候,少女阿蓮倉皇躲進鄰居家敞開的一扇門裏。鄰居問她,她委屈到不敢哭,低聲道:“我沒事!多謝你問候。”


    這幫披甲的禁衛軍簡直是荼害良民的野狼,顧頌走過去,撥開人群看著阿蓮。


    “在喜事上就不該打人,我這裏有些小錢,你去買傷藥吧。你的傷,還疼嗎?”


    “謝謝你,顧公子。”阿蓮目光哀戚,她日子孤單,從來不指望誰會格外關心她。


    顧頌無視這些街坊的差異目光,他知道他們會以為他喜歡這少女阿蓮。他淡漠地說了句:“找個安穩的地方過日子吧。”


    說完他頭也不迴地進了白家大門。


    阿蓮呆立當場,因為他說的話她聽不明白。


    白家外院,奴才們打掃著地上的鞭炮碎紙,膳食間樓下,就連燕兒鈴兒都過來後廚洗刷碗筷。外院所有禮樂者持續吹奏喜樂整整半個多時辰,反而那些出身尊貴的禁衛軍渾身披甲,食欲好的看不出來他們平日裏吃的精細不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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