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頌有些不高興了。


    “師兄你怎麽不又問這個啊?不是說好了,等所有事兒都有了結果,哪時候我再去不遲。”


    白泓伸手摟住他脖子:“好了,那我不問了,可你還是會想家的啊。如今學館也在假期內的,你要去我會陪著你去。”


    “我不想這個,我先睡了。咱們明日一早再說,再說啊……。”


    顧頌就這樣宿在了師兄床上,蓋著他的被子。白泓起來站在床沿,鼓著嘴唿出氣吹熄了燈盞上的火苗。


    次日辰時初,顧頌剛抱著被子迴到右側室,小鈴兒從門外走進來。


    “公子,你怎麽還不做準備啊?燕兒姐姐說,她昨夜在鴛鴦姐姐的安置下,衣裳靴子外袍都給您二位備下了。”他說著就端來一盤衣服和兩雙靴子。


    鈴兒起床早,這麽冷的天已經是滿嘴粟米粥的味道。


    “準備這些這麽早的,可我們還沒有預備好時辰呢。有必要這麽早嗎?”顧頌對栓子說著,這可是大屏風後麵的能師兄聽到,他們昨夜就是還沒有想好什麽時辰去呀。


    他就是說說,才剛坐下來,白泓就邊穿鞋邊走出來:“還是時辰很重要呢。”


    顧頌知道,小鈴兒必定也受到了二房一家的叮嚀和致使。他繼續問:“這都能準備好我們的穿戴了,不會是連合適出門的時候也算好了吧?”


    白泓坐到銅爐旁,看著鈴兒一身石嫣然的翠綠緞棉衣。逗她:“你應該聽說了 算好時辰要出門的話。吉時一到,馬到成功。這個懂了吧?”他愛烏及烏般地喜歡逗這小丫頭,主要也是這丫頭性子和師弟一樣單純。


    顧頌摸著鈴兒頭頂:“吉時必要。”


    白泓接住鈴兒端給他的漱口茶,拔開蓋子,望著他清澈眼睛說:“你和燕兒昨夜都獲得吩咐了,可你們不是二房那裏的人。聽他們的使喚有些不適宜,這麽不懂規矩的奴婢,往後你們兩個別搭理。”


    鈴兒有些懵:“沒有聽鴛鴦說。”


    那麽二房送來衣裳靴子,擺在這裏是有這麽重視嗎?吝嗇的人忽然對人慷慨會讓人不敢相信。


    白泓依然溫和:“那你去問燕兒,問她可曾知道吉時?”二伯母冷伽儀是喜愛占卜的人,這種事情,她沒有理由不準備。


    “公子,那麽鈴兒可以到朱桓台去問嗎?我就算替我家公子問的,他也是要去的。”


    顧頌笑道:“那你可要把路走好,別走丟哦!”


    鈴兒大眼睛翻個白眼仁子對顧頌:“那我即刻就去。”


    辰時三刻,朱桓台外院牆拐角。


    一早打掃完院子裏積雪的燕兒,特地過來這裏等鴛鴦。


    鴛鴦小聲對她說:“橫豎就看你家公子了,他達成了,我們也就順了事兒。”


    燕兒上次有心對顧公子沒有結果。現在鴛鴦就承諾,她要是去了王子府,她就建議小姐也帶上燕兒。至於要人的方麵,二夫人一開口,三夫人不會不答應的。


    兩人走出拐角,站在更僻靜處了。


    鴛鴦還是威嚇燕兒“你說你呀,老大不小了還不用心,用心待你家公子,我就不信他是鐵打的石頭的胎。好機會你都不會把握,那還不如讓給我呢。”她和她的主子一樣,對容貌很自負。


    走廊高處的樓梯上,走下來小鈴兒。她眼尖,一眼就看見燕兒被鴛鴦欺負,她跑下來走到跟前對鴛鴦說:“你別想欺負我燕兒姐姐,有我鈴兒在呢。”她已然當燕兒是她的親人了。


    鴛鴦沒理會她一個孩子,繼續對燕兒說:“像對情人一樣,把心獻祭給他。”


    燕兒被小鈴兒看見她和鴛鴦在這裏,還說這樣的話,她心裏羞憤的很,臉色紅通通地把眼睛沉著。


    對鈴兒說:“走吧,鈴兒。”


    *


    白泓顧頌依照冷伽儀吩咐的,到了內城馱龍山下的王族居住城。


    在內城之中還能被稱為王城的地方,其實就屬於馱龍山與內城相隔的那條窄窄的水流隻外,那座山丘高度很平均,遠看若一副巨大馬鞍上一條遊龍蜿蜒而得名。


    白泓在水域這道浮橋邊,他被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給截住了,那人上下打量他們伸手就伸到他們眼前。


    他高貴人物見多了,能看的出來他們的衣料屬於士族中的寒門,而他身後這道寬敞的浮橋真實地就是進入高貴王族之門。


    看這管家在他們師兄弟麵前露出這副姿態,白泓明白了,這管家必定是乞伏植身邊最倚重的家奴,吝嗇貪婪成性而心思並不算複雜。


    白泓是有準備的,掏出一包足足五十兩通銀裝著袋子一並塞給這人。管家根本就不願意多看他們,這可是白泓之前在樂署半月俸銀。


    這時候,過來一壯一瘦削兩來訪的男子,那瘦子薑黃臉龐遞給壯實高大的虯髯男一個眼色,那男子闊步上前塞給這管家一個木盒。


    這管家立刻換了個嘴臉,很自然就領著他們走過浮橋到了,經過幹淨的依著山勢的坡道來到仲尼苑。


    從這到浮橋不到二裏地,就是二王子乞伏植的仲尼苑,不知這大淵王是否就真的熱愛琴儀,他修造這座宮苑就讓這裏麵的格局像極了一把仲尼琴。


    管家說他叫巴列,也不細問他們來拜訪的目的,大概知道他們是禮樂門子弟,引到一處大殿堂內,這一少一壯兩男子很不客氣地落座,薑黃臉龐的男子眉眼如寒星。


    看著不是很投趣的兩路人,白泓走出來緊跟著巴列了,這巴列隻好帶著他們進了個院子,來到一間不大的看似是用膳食的地方。


    長而橢圓的大食案,兩旁華麗皮毛裝飾的高凳,那管家到了這裏很不雅觀地盤腿就坐在凳子上,從座下置放盆盞的地方端上一缽烤到有些糊的羊蠍子肉。


    雖然不知道他吃早膳為何這麽遲,但這姿勢就好比一個半人半熊的家夥,臉上淡然。


    出宮中的朝會各中宴會中的大樂多次了,從來不去看台下用膳的人怎麽個姿勢,這宮內的管事就這樣難看的吃法啊?


    白泓借口出來方便,留下顧頌繼續欣賞管家巴列用早膳的野蠻姿態。


    這管家反正也沒有當他們兩個樂人當一迴事,他王府管家的月銀不知道比這兩寒門子多了多少。


    白泓裝的找茅廁,走出來院門,到了先前他們進來的側門那裏,快步出去拐向右。


    過了浮橋,王子府前十幾步右邊巷弄裏很整齊的攤販,人聲噪雜有秩序中已然看到那名薑黃麵龐的男子。


    白泓走上去搭話,這男子氣態不凡聲音低沉:“閣下有何指教?”


    白泓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到他們說話,便溫和對他說:“鄙人才剛出了仕途返迴寒門,讓閣下見笑的是,我謙虛地想入內求教二殿下,二殿下的奴才不讓入內,難道為了答謝一番,我還不能請尊駕用個午膳嗎?”


    雖然不知道為何他們也出來仲尼苑,但他們一送上木盒子,人家管家就連同他們師兄弟也放進去了,這是應該答謝的。


    憑這知覺和閱曆,白泓認定他們是地位不凡的。


    白泓再次細看這人,非尋常士族人的氣態,用一聲尊駕,沒有低估了人家。


    男子麵色無變化,寒星般的眸子裏反複勘測白泓的意圖究竟是為何,


    可他除了看到真實的笑,還對白泓眨眼睛,也 都沒有看到對方的迴應。


    他便不再質疑任何,有些無奈地說:“山珍野味我吃不慣,酒香茶濃我會不自在。對於閣下的答謝,其實大可不必。”


    話說的灑脫,他眸中劃過一抹狠戾,瞬間又消逝不見。


    “那麽鄙人就不再勉強了,望閣下在京城裏遊玩的愜意爽快。”


    白泓依然微笑,這男子也笑了,笑起來梨窩深深,麵龐如桃李般渾圓。


    看著這樣的笑,白泓頓時明了。他轉身欲要離開,男子卻腳步無聲來到他麵前。


    “你騙了我,為了打探我的真實想法你就跟了我出來。快說原由!讓我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


    對方凝視白泓許久,然後遞給他一把青玉洞簫。


    白泓推辭說:“無功不受祿,無來由地接受人的獲贈,我不是貪婪的人。”


    這薑黃麵龐的人拽著白泓,來到金河邊的土地廟後院。一名侍衛模樣的人拔刀架在他脖子上。


    薑黃麵龐的人微微搖頭,那男子立即退後收迴了刀。


    接放鬆了心神的白泓,略一打量這寺廟。很快他看到顧頌也被捉了,推搡進來頭上還戴著黑布頭套呢。


    白泓問這人:“尊駕打算對我們哥兩人做什麽?我們是寒門子弟,一不問世事,二不參與戰事。”


    氣宇軒昂麵龐薑黃的人冷漠說:“什麽都不做。可我若是讓乞伏植知道你說他的嗜好,那我無法得知他會如何懲罰你們這樣的寒門子。”


    “你… …?你是南夏國公主殿下!”白泓忽然這麽說。


    她今日這樣裝扮,竟然還被人認出來!大淵國百姓裏也有這麽犀利的?她索性不裝了。


    赫連雪一塊麵巾“刷”一下擦去臉上的遮飾,那是一層麵皮薄如蟬翼。她的手下也鬆了顧頌的手,把頭套取了下來。


    “參見公主殿下!”師兄弟即可單膝跪地施了大禮,人家身份高貴,剛才喬裝也是費了功夫的。


    亂世流離之中,能遇見這等高貴明大義的人,這就是珍貴的邂逅。


    “我又不是你們大淵國人,你們起來吧!”赫連雪聲音極度富有磁性,薄荷味的清冷香味隱約在風中。


    白泓慢慢地起身,顧頌也起來試著一睹赫連雪的真容。可是他們很快就失望了,人家已經戴上了儺戲的麵具。


    那是火焰女神的麵具,溫和綺麗。


    “就問你們一句,可是來問親事的?”麵具後麵還是剛才的聲音在問他們。


    白泓很吃驚:“公主殿下為何知道?”


    “我能在你們這京城裏隨意來去,難道還不能知道你們想什麽!”


    冥冥之中的此刻,白泓莫名感到被一種高氣壓磁場鎮壓住了心神。這裏是他的秦國,隨意來去的卻是別國的公主。


    顧頌也一樣,渾渾噩噩中在乞伏植的府中用早膳,穿堂風“嗖”一聲進來室內,刮起來門簾飛到門頭三尺講台高處。管家轟然伏在食案上,他在驚懼中被帶離而去,去的地方連想都想不到更是開口無力,直到眼前光明出現了,他才睜眼看到師兄。


    唉!這就是捉弄別人的報應吧,隻是來的也有些太快了。


    “兩位樂人,你們可真的是簡單幼稚。我來你們大淵國,難道還不知道乞伏植他喜歡誰嗎?上元節頭日競樂場內白家班的白容姿容秀麗體態大方,又是大淵王最離不開的女人冷月淑的內侄女。就著差不多是你們大淵國人人皆知的事兒,何須鄭重遞上門狀拜會他乞伏植呢?”


    因為赫連雪的這番話,白泓腦子清醒了很多。


    “殿下這些話猶如醍醐灌頂,讓鄙人靈醒不少。其實,我們寒門子弟雖說祖蔭單薄,可就是總有人傾慕於富貴一心高攀,幾經輾轉到我麵前就成了不得不幼稚一迴的難堪了。寒門有誌於此,也不算壞事,公主殿下何須阻攔我?”


    顧頌也諂諂地說:“這事兒也並非到人人皆知的份上。”


    這赫連雪的聲音很酷似繼母石秋月的,聽她說話會以為是石秋月來到這大淵京城呢。


    “你們看起來不是浮誇無德之男子,為何不加入我們探馬精英的隊伍?給你們說吧,這城很快就是我赫連雪的勇士川城。”


    一聽到這赫連雪所說的探馬精英四個字,白泓頭皮發麻一陣眩暈,他一個樂人對於戰事也是聽聞而沒有見識過的。


    顧頌發覺,他的師兄是真的文儒不敵武術,眼神迷離不知所措。他隻好迴應赫連雪:“我們禮樂門的弟子總是看起來很浮誇的。我說我們不適合做探子。我們無力與飛奔在馬上的功夫,殿下這就能放開我們嗎?”


    赫連雪不甘心地勸他說:“你們適合的,你們是如此年輕而意氣風發的男子,很適合納入麾下為我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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