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屏風後麵的內居室,白泓吼完了顧頌,單手枕著手臂就躺在床上賭氣不看他,顧頌也不給他脖子就坐在床邊。


    心思不和睦,話再說下去會傷了肺。


    直到一聲“公子”的喚聲,將這溫暖的內居室沉默打破了。


    來的婢女是二房朱桓台侍奉的鴛鴦,她這婢女也頗有二房跋扈的風範,稟明事由就出去了,若是燕兒,你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擅自進入白泓的內居室。


    原來是白仲融有事兒特地請他們去商議。


    白泓是愛麵子的,走出泓芳居就把手伸到顧頌後腰,天冷,這既是互相取暖的法子,也是他公然親密的顯擺。這顯擺正好讓中庭東麵詠雨閣二樓窗內一雙眼睛給看到了,這是石軌與哥舒夜。


    未時初,白泓一路上親密的手這才從顧頌的後腰放下來。


    “對,一定得是你們拿手的詩歌,要唱得好奏的好。泓兒你知道你容妹妹的重要日子,就當是為我們白家做場麵。一定要贏得對方的叫好和出彩,我們家的後輩中你是見過世麵的人。”


    “二伯,我未必就是。”白泓很少這麽謙虛地說話。


    說完之後,白仲融很感到意外。白緋也冷笑他有些改變,二伯母冷伽儀好看的眼眸深沉掃一眼白泓。


    “對,就是你方才說的《大淵之樂》你們,真的做的出來嗎?”僅僅數日的功夫,白仲融是不會相信他們兩人能做這樣的大調出場。


    “二伯既然給了我出樂的機會,那我能嚐試著起譜賦詞歌唱嗎?我們兩人也做了些準備的。”


    白泓這是說他和顧頌,冷伽儀免不了向顧頌看過來。


    她朋友的繼子,初見時候靦腆還帶有少年的青澀,但這兩個多月在白家一住,不光是臉上光澤瑩潤,連帶著那特有的顧家男人的憂鬱也減淡了不少。


    白仲融習慣了以半子對待侄子,這口吻也是二十年未變的: “泓兒,你知道做準備,那你還算記得祖先的遺訓,要保持謙虛而全力以赴你的責任。”男人必須是這個家的顏麵擔當,這是白家人默默相守的祖訓。


    白仲融也得知,石軌在參與這次的上元節大樂行列裏,那麽別的細節他就不用擔憂了,女兒的成人儀式就指望登台亮相決定她的將來。


    這點,白泓已經十分地確定了,他挨著顧頌坐著,深怕他還為半時辰前的那話對他憋著氣,他每說話前都要在視線裏先容納他,然後才笑著對二伯說: “我的責任是全力為容妹妹暖場,烘托她的出場美好而不奢靡。”


    這話是說到二伯母心坎上了,侍女端的蜂蜜奶茶壺很殷勤地為白泓填茶。


    一陣赤腳走在地板上的步伐停在側室,是白容的聲音:“顧頌也要出這次的大樂嗎?他的衣裳太舊了。既然這樣,我娘今日為我請了裁縫,那就給他也量一身禮服外袍和靴。”她說這話就走進來正房客廳,眼角掃過顧頌從來都不正眼瞧的,今日不用去學館的她更是不用多看。


    她手腕鈴鐺連續響動。


    白泓很反感她對顧頌的態度,他對著白緋說話的方向:“容兒,我們就不勞你和二伯母破費了。”


    白容停頓一下,很不客氣地損顧頌:“都要跟隨我阿兄出大樂了,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咱們禮樂行裏的人不都說了,哪怕你聽工曲調都不夠好,但你要講儀容維持到最好,那麽旁人也就當你是個樂人。”她因為上元節就要來臨而心裏緊張,正好顧頌揚就是她認為該消遣的。


    白泓是想走了,顧頌是心裏羞愧了一瞬間,但很快就冷漠無謂。


    長輩在場,白泓懶得虧一虧白容。想說你個白容,這才短短兩日你被謝無心負了心,而你因為姨母是王妃就有了接近王子的相看機遇。這機遇一來,我看你都快以為你即可就是貴女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二伯母二伯,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排曲調。我們先迴泓芳居,衣裳的事兒暫不勞您二位費心,我阿舅和我娘迴張羅的。”


    才要起身的白泓顧頌,目光對上迎麵而來的白容。


    連續三天以珍珠粉和蜂蜜敷麵的她,一襲淡粉色高腰裙而整個人瑩潤如珠。


    她反正今日就要消遣人,她對起身的二人迎麵相對:“看到我兩天前被謝無心辜負了,你們會覺得我很丟臉吧?”白容聲音還帶著顫抖,:“可如今,我要麵對的可是王族的人,他謝家算什麽!”她認為謝無心必定還與白泓有往來,她就是要找個人甩句話給那人。


    白泓很少和白容計較什麽,他可以對外得禮不饒人但對白容永遠溫和:“對!說得好啊,容兒。看你氣色很好,阿兄也就放心了。現在,容兒還有什麽需要阿兄幫你張羅的嗎?”白泓想,他反正就是小輩白家子女中唯一的男子,有些事情他做起來比較方便。


    白容語氣態度依然是平常那樣的張狂:“你不成的,你什麽都辦不到的。你身邊帶著個寒門累贅,有他在,你能好嗎?”她的阿兄都從仕途墜落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白泓也是有尊嚴的人,臉上掛不住了,拉著顧頌就要低頭走出這朱桓台的大正屋。


    “容兒,你為何這樣說阿兄?為你的相看大事出樂暖場,就像平日裏一樣在你身後默默地看著你長大。”白仲融對他的兩個女兒和她們的娘說話從來不敢大聲,他是明白一個大家的凝聚力的重要。


    白泓看著二伯母夫婦,他們二老也點頭認可他這做兄長的沒錯。在大淵的兩川之地,無論民間和貴族世家,女子婚配算是自由的,但這相看是頂重要的。白容的決定不能倉促,但又迫不得及要忘記謝無心。


    顧頌是看出來了,這白容的暴戾即將瀕臨到決堤。


    “師兄,我們該走了。”他輕聲勸白泓。


    白泓不忍心看著白容因為謝無心的辜負,她成了這樣的。他走向她,到了少女三尺外距離。


    “鼓樂,你都選好了嗎?能給阿兄說說是平調還是什麽歌謠的曲子,或者我能為你分析看看適合不適合你的性格。”


    白容冷冷地退後兩步:“不需要你來操心。”她看著顧頌和白泓的眼光就像是躲開瘟疫,一個破落子和一個丟了仕途的人,湊在一起就是晦氣。


    可是白泓,他不在乎一個本來就刁蠻的堂妹撒個小性子,他還是保持昔日的兄長姿態:“阿妹,你在上元節上的舞蹈是我們白家的大事,也是你將來最重要的一個契機。”


    白緋斜刺裏掃視顧頌一眼,目光始終在他身上流轉,她最近很想讓他爹花錢請顧頌作他的跟班,若是成了跟班那她就風光無限。


    白仲融冷伽儀就看著女兒沒轍,女兒心裏有苦說不得。此時正好有個人進來家裏給她機會消遣,隻要不是很過分,那他們夫婦就由著她耍耍性子,這時候全家大小是沒有理由不包容的。


    白容的心思還是牽扯住謝無心的,沒可能完全地剝離。


    她昂著頭,眉間朦朧:“那又如何,你想笑話我被謝無心辜負了都沒機會了。我很快就能成為貴族了,他算什麽?”她說著說著眼裏淚花含上了。


    白緋是自打她姐接受了姨母引見要相看之後,她睜著眼睛也做了不少的華麗夢。夢見她嫁給高貴身份的男子,被一條紅綢牽住了手,紅綢那端的人樣兒模糊,待她心急火燎地想看清楚時,那人一轉身卻是顧頌的臉龐。


    白緋從側麵仔細地辨認顧頌的臉,白泓正麵勸慰白容:“ 對。那咱們就就不要再提起謝家,謝家他不配我阿妹。”此時,當兄長的隻有勸慰,也是白泓這時候明白,他要忍讓的是白容那顆為情所傷的心,沒準也還心有不甘願呢。


    白容也知道她這會兒是該嬌縱耍小性子的時候,她不看白泓卻怨著:“倒是阿兄你,你就一點的羞恥心都沒有嗎?你本來是家中好的驕傲,可如今你丟了官。”


    “走吧!”顧頌拉住白泓的袖子催促他,哪有人脖子伸過來一直被人按這頭顱羞辱的,是該閃了。


    白仲融無奈地低頭裝的沒有看見,冷伽儀眸中微微一點戲虐。


    白緋嘴角兩邊翹起來笑著,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阿兄被罵成這樣還不能還嘴的。


    白泓心裏不和白容計較,眉心一蹙,嘴角弧度張開:“那是你阿兄不屑於和那些人為伍。”他就這兩個堂妹,往後彼此要照應一輩子的。


    他這樣讓步又甘願被消遣,可是白容越說越囂張:“你說的輕巧!可你是白家唯一的延續,你丟了仕途那對於我的這次相看就是丟分,會讓我底氣不足。”她把積攢的都說出來了。


    “呃?那該如何是好?”麵對家中最難纏的女流之一,白泓壓根也沒有將她放心上,就當是她被人辜負了芳心之後的自感卑微無處消解。


    白緋站起來走到他們身旁:“阿兄,那就讓顧頌做我的跟班吧。,”這時候,白緋趁機很無恥地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要求。


    這是看著姐姐一個消遣太單調了,兩姐妹打算一起消遣人呢?白泓臉上牽強的笑意凝固了: “為何啊?”白泓能忍受白容的言語不遜挑釁,但有人這樣對待他師弟就不可。


    白泓看看白緋,再看看白仲融冷伽儀。


    冷伽儀慍怒:“緋丫頭,你不能這麽調皮。顧公子是我們家的客人,你說個玩笑話還成,太過分是無禮的喔。”


    白緋笑的眼裏起水霧:“就當是給我撐個場麵,在我阿姐相看那日,如果人家看見我身旁有了他,那麽那些歪瓜劣棗的就自動閃開了不是?”她看中的是顧頌這張臉,她們姐妹姿容不俗又學識音律精通,在京城是有不少人仰慕的。


    這姐妹二人欺生欺到他的頌師弟這裏了,就是太過分!


    “緋兒,你是你,容兒是容兒。你還年幼,不需要這般張羅場麵。”白泓鄭重對白緋說。


    “怎麽,阿兄的意思是我不如阿姐美麗,而我也十六了,能輪到我如今相看的機會也是這次的上元節。”白緋說的似乎很有道理的十分當然。


    白容眸光陰沉,對她妹的話無感。


    “緋兒,如今撐場麵的事兒就是以你阿姐為首,你的嘛,我想到合適的時候二伯母二伯會為你精心地張羅的。”


    白泓伸手攥住了顧頌,他的傻師弟可不是任憑人魚肉的鮮嫩物料。


    白容走近白泓:“其實,我想說的是,阿兄你就別出現在這次的大樂上了,我嫌丟人!”她眼梢內戾氣縱橫,眼眶裏血絲翻湧。


    白泓的深感詫異,他失了太樂署的官職他自己也沒覺得有多倒黴。


    前人的詩詞裏說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福禍總是相依偎,他想找機會入仕途不會很難。那就看他想不想,如今之際是難得靜心作曲奏歌。


    看來,這個宅子裏,這家人怨恨他們三房是怨了不是一日兩日了。


    “我也不是我自薦而出樂的,那是阿舅找的我。”白泓目光不對著白容白緋了,他恭敬地麵對二伯母冷伽儀說這些。


    白仲融冷伽儀是滿心指望石軌出現在大樂中,他是風流倜儻有氣派,也在這都城貴族中頗有聲望的人,雖然他身家是垮了,但他琴藝還保持的很好。


    “泓兒,你不要在意容兒的調皮。你準備好吧,二伯看好你。”白仲融因為那翡翠佩件,他從心裏對侄子的出讓存了感激。


    聽了夫君這麽說,冷伽儀也對白泓點頭,女兒喜歡上謝家兒子也不能一時半會就離了心思,對此她是明白的。


    他們夫婦就怕那夜失去顏麵之後,若不及時找機會相看,那要是學館子弟都傳出去白容名聲就不好了。


    “容兒,謝無心是真的無心也好,假的也好,那都沒有你即將麵對的這場相看重要。”這是增長對方信心的話,白泓說給白容希望她不要再糾結了。


    “哼!我才不稀罕他是真心還是無心,從今往後我走的是高門大路,至於他,無心他配在背後談論我嗎?”


    “對。他不配,你值得擁有更好的高門家世匹配。你德藝雙馨,學問音律都不輸給男子。”白泓依然對白容寬厚相待。


    是人都有暴怒是因為愛而不得,白泓明白那種心態,事實上,他記得那夜裏謝無心說他對白容不是無情,反而是一種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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