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潛他跟著去洛陽了,他是熟悉而掌握了上頭心思的,豈能是你一個毛頭小子就能扭轉這局麵的。


    “寧潛,下官這是僅僅對大人而言。” 白泓的嗓音屬於中低音自由幅度下降,


    “那在饌香閣就不該你對大人如此。”


    梅君忽然將腰鼓捧在手上拍打了一聲,顧頌居然長身而立廣袖飛揚一腳騰空而舞動。


    既然如此,白泓也不該由他一人起舞,他席地接住鼓手的槌根據喧騰舞的節奏擊打起來。


    白泓想明白了,他就當是來取悅謝熙的,讓大樂令高興了至少就不會跟著姓寧的滋生了謀害他的心思。可別到時候個人仕途中斷事小,要是動搖了白家在大淵國的生存根基,那他就真的成了不肖子孫悔恨千古了。


    和午時在學館展示給學子們和那刁鑽閻夫子的不同,顧頌這時候已經放鬆心境,就看出來師兄的上麵那老樂丞心思歹毒,還有頭先他們還在隔壁時候說的那番話對師兄不利。


    “兩位大人,小民顧頌這廂有禮了。請給我師兄一個解釋的機會。”說著,他挺拔上半身忽然一軟,扭轉身美眸含笑對這兩老男人。


    寧潛顯得無措卻記得對他說:“我和大人不需要任何解釋。”


    顧頌明白了,他攬住梅君的腰。將她平伸著身子旋轉起來,然後示意她跳下來與他相對而舞。


    透過男女的對舞,寧潛看到他的小妾似乎找到了存在感,還比之前舞蹈的大方更加美豔了很多。


    “你們這對男女,打算在我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到什麽時候呢?”寧潛掃一眼席地而擊鼓的白泓,這小子神情投入那份熱烈還像出大樂時候。


    顧頌看的出來,這樂令大人是欣賞他舞蹈的,由於他的帶領也不會讓梅君獨自而舞那麽乏陳,他想在此刻為師兄化解一些幹戈。


    “大人您誤會了!這是胡舞的方式,兩人比一人的節奏旋律掌握還要難,你且看我師兄如何擊鼓的。”


    這梅君的喧騰舞是這些年臨時學來的,關鍵時候被連人帶舞用來籠絡官吏的,雖說就是圖個男人的興致,但很快她那幾步招式就成了陪襯顧頌的。


    他接住梅君的團扇用纖細手指握住,連番轉身數十下,鼓點一停,他姿態凝固到完美而細節均到位。


    白泓惱火沉默,他家的紫玉簫就算他爹舍得,他也明白那是白家立足於大淵國禮樂行的主要命脈和象征,這姓寧的狗人瞄的可真準。


    顧頌是很少看到師兄沉默而無力應對的時候,他活潑似舞人那樣垂膝行禮:“小民顧頌家中珍藏了殷商樂籍,如果我將此進獻給兩位大人,大人是否就能友善對待我白世兄?”


    白泓急了,才剛是他不小心說話引出了自家的珍藏紫玉樂器,他那包袱裏的龜板也不是他一人所珍藏的,這又是要做傻事情啊?


    但看樂令大人不說話,這寧潛狗樣下頜一抬:“拿來。”眼前的小子急切要為姓白的籠絡關係,那麽他就不收白不收。


    “成,但小民想問大人可知道《擊壤歌》?您要是明白其中的意義那就能成。想必您也是博學多聞的,前朝曆代民謠定是背誦到爛熟的。”顧頌當然要試探到底的,對方是影響到師兄仕途的關鍵人物之一,但也不能盲目地給予對方猖狂的機會。


    白泓心中冷笑而不顯,即可否定道:“這就未必了。”


    顧頌微笑與師兄相視,寧潛瞬間被挑釁到了。


    “我就是打鼓製鼓的,但你們出自禮樂世家的子弟,你們能做到將前朝曆代的民謠爛熟於心嗎?”


    此時,食案上那些雞肉牛肉燒熟的滋味竄進來他們兩個青年的胃裏,白泓拉著顧頌起身。


    “謝大人,屬下將主動請示擔任今年冬至禮上的夜頌郎,不知大人能否應允了此事。此外,凡是選樂人教授舞人的事務也都能讓屬下協助。”


    白泓來了樂署兩年,署內二十五名員吏所持聽工音律的資格他都清楚,他認為他的資格能超越他們很多。


    謝大人這時候兩手不得閑,被女人捉住了的,嘴巴也被女人喂的食物給堵上了,目光中是對白泓所說的感到不可思議。


    寧潛冷哼一聲:“那你小子還想進行樂署總章的事務啊?不知道廉恥,你也不想想你在員吏的位子上待了不過區區兩年。但你這想法,大人必定會深思之後給你個話的。”他看一眼不能說話但望著白泓的謝大人。


    白泓看這情形,僅對謝大人恭敬地說:“還請大人讓白泓多為樂署效力!”說完就帶著顧頌出來這廂房。


    此刻外麵半隱蔽隔間的位子空出來很多,他們選了相距剛才幽暗廂房比較遠的地方,點了兩大碗的麵和兩盤牛肉,兩人吃的時候不再說話。


    白泓吃麵是一勺在左手一雙筷子右手執著,看著顧頌他就想,這個師弟真心地實誠。


    而他當初還那麽地瞧不起人家的低頭姿態,臨到如今,他自個在剛才的廂房內麵對上屬的謝大人和那樂丞寧狗,這真的應了那句風水輪流轉。


    瞧人家頌師弟,在學館內綻開袖籠一舞,那臉上神態與手足之間協調美而雅,還和著篳篥跟上節奏與音律。


    就這聽工技巧和音律的掌握,家裏堂妹表弟都不如他,而他又說他沒有正經地在什麽有造詣的人跟前學過,自學自琢磨到這份上也是沒誰能比這份心力了。


    白泓連續看了他兩次跳喧騰舞,他看的出來他那路數技巧和他二伯母冷伽儀的不能比,顧頌的技巧更紮實靈活而不過分迎合世俗風氣。但看他有時候走路很沒有氣魄地頓腳還駝背,真叫人難以置信。


    他將眼前還沒有吃完的幾片牛肉,輕手推到顧頌麵前:“頌師弟,你喧騰舞跳的很多樣,不是跟家裏人學的吧?”他知道他的繼母也是精於舞蹈的世家貴女。


    顧頌今日連續跳了大小兩場的舞,肚子裏需求大,吃了大半碗的麵和牛肉,咽下肉和麵,又扶住這盤剩牛肉。


    “孤獨時候就為了解悶才學來玩的,師兄會不會認為像女人?”


    白泓想笑又因為剛才的事情沒心思笑,但他這份用心剛才就在那兩位麵前敢於為他解圍就讓他此刻心存感激。那姓寧的已經成了他仕途的最大威脅,師兄弟兩人剛才在廂房裏麵像憐人一樣討好他們,都不知道謝大人心中怎麽想的。


    出來饌香閣大門,白泓兩手伸到廣袖內握著走路,顧頌沿著路途欣賞街景,白泓就沒有想到那日消遣過寧潛,今夜就能連著這麽大的委屈到他頭上來。


    今日巳時正,他進入太樂署,寧潛已經將各處集結過來的三十幾件殘損禮器放他案前,讓他帶迴家裏修好。這修理的款項還不得算他自個擔負的,欺人太甚。


    之後,他覺著不對勁就感到匯雅書院,果然,那寧潛的表親閻夫子正要刁難他這傻瓜師弟。


    “師弟,匯雅書院雖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但你要在裏麵精心地學習音律啊。”他並肩走著忽然甩給顧頌這麽一句忠告。


    “恩!”顧頌有些懵地看一眼師兄的側邊眼睛,他眼睛端正地看著路,剛才的話也不像是隨便說的。


    其實,白家所有人都很留意顧頌在學館的考核,所幸的是閻夫子讓他通過了,他們也就少了些議論還對這人的能力給予了肯定。


    兩人就這麽並肩走著,忽地,戴著合歡帽的白泓腳步匆匆走進去街角一家馬車店,那裏是車馬租賃的店鋪但其實最多的是騾子和驢。


    白泓想起來那些要修的器物還在樂署庫房的,他塞給顧頌手心一些銀子,轉身就進去店裏麵,對外麵當街站立的顧頌什麽話也沒有說。


    到他牽著騾子出來店鋪門的時候,他連看都沒有看顧頌,陌路者般疏離,他取下馬鞭揮開兩旁就跳上騾背。那蹄子聲咯噔咯噔地在石板路上響得聒噪,顧頌避開不及已經白鞭子打上後腿彎,於是,奔快幾步拽住那高揚的馬鞭用力就給拽到他手裏了。


    白泓左手揮動的馬鞭,是不如右手使的牢固,但他趕騾車不能沒有馬鞭啊,於是跳下騾車看見鞭子梢就搶,搶了就拽,用力的時候就成了爭奪。奪取的時候就扣上了顧頌的手腕,他手腕被迫動彈不得。


    很快地,白泓的手腕被震到無力握住鞭子把了。


    羊皮馬鞭掉落在騾子蹄中間,最後,白泓還需要將這馬鞭低頭彎腰取出來,何必這樣折騰呢?


    “看到你師兄我被人在廂房內當你的麵羞辱,你心裏高興吧?”


    “… …”顧頌剛才一路走著也記著街上的店鋪招牌,猛地被師兄這一問,他思緒半天才有反應,原來他還惦記著未時在廂房內被他上屬那兩名老吏的挫磨。


    他在涼國從來就沒有為了誰當眾舞蹈一曲的,如今這主動討好卻成了罪過了還,他不辯解什麽更不想多說什麽。


    “師弟,你慢慢地走迴家去,我到樂署把那些需要修的器物拉迴來放家,沒準你沒有到家我就迴來了。”


    “哦,成。”顧頌應聲應的很含糊無力。他其實很想跟著去樂署看看,就怕所有人都嫌棄他出身寒微。


    “不了,那裏你不適合去。”白泓似乎防備著他去的語氣。


    “我知道師兄嫌我技藝未達到,那我會先迴去琴坊內幫著抬木料的。”


    他的日子早在半月前就這麽打算的,作坊裏不論粗細的活兒都跟著做著看著學著,至於學館裏的音律學問他本來僅僅是奢望,如今更加要抓緊空閑溫習預備。


    白泓想不到師弟心裏所想的,跳上騾車,看了眼顧頌就對騾子甩一空鞭,駕車而去。


    白泓去往樂署的路上,看見路人就甩空鞭,那“叭”地聲聲脆響很有些威風,到了樂署內未見幾位重要的員吏。他坐在他的書案前,左手虎口上血絲欲要破皮而湧出紅色液體,他看著出神。


    學館接受了顧頌,他當眾亮出來舞蹈技巧,但在剛才他似乎又惹惱了師弟。修複彼此之間這種不易的融洽,似乎是不能了,他話那麽少,平常為人行事就更加小心了。


    顧頌不覺就走到東街的欣榮琴坊裏,裏麵的人似乎都知道他被學館通過了入學,還是因為他舞蹈技藝高超,看他的人從他後脊背深深地目光穿刺過來。


    他明白這大淵男人會舞蹈的幾乎沒有,他被釘上了娘味的標簽,自然也不會認同他有音律琴藝的能力。


    酉時三刻,他被作坊內二老爺白仲融叮囑:“頌兒,往後那下雪天裏捋馬尾的活就你來吧。”


    那是要在馬廄裏趁著馬睡著了做的事情,平常都選性子穩而膽子大的青年,但不是討好的活。


    顧頌應了,索性連成品刷油麵的活兒也應下來吧,這事兒不能讓粗工雜役來,白家那些老爺們都嫌晚上天兒冷,凍了手腳的事兒他們不幹。


    他蹲在潑了水結了冰麵的地上,對著二十多副琴箱刷油麵,等離開作坊後院門時候也到黃昏的戌時了,欣榮琴坊後院門內的兩棵老樹梢上烏鴉聲聲歸巢。


    顧頌步伐疲憊,因為今日穿的衣裳比較好,路上經過了一個花俏馬車上半老的女人們,看見他清俊脫俗還嬉笑著伸手就用她們的手帕打了他一下。


    不知道為何,今日黃昏樹梢的老鴰們和這豔麗俗氣的馬車,讓他對麵前的路途比往常還要迷惘。


    顧頌經過了東街對麵的料市,還要步行小一刻鍾,冷風刺骨中低頭看見一截羊皮鞭子梢俯身拾起來折兩段。走在風裏似乎就在涼國的涼州一樣,無人認識他的街上自在隨性地甩動那折兩段的鞭子,看見街上二樓店鋪上方的灰色天空。


    “爹呀。”“恩人哪!你的身影高大偉岸,我何時才能像你那般氣度高潔?”


    顧頌想起顧弘明了,小聲地自語:“您還是在天上庇佑母親吧,讓他改嫁的美好。”他加快了步伐前行著,總在這時候一想到顧弘明他也能即可想到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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