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已停當,劉一屙被推進了造影室,因為恐懼,他已經完全麻木了。


    仿佛是麻醉師在介紹自己,然後是主刀大夫在介紹自己,劉一屙隻是敷衍的點點頭表示尊重,但說實話,也許是因為緊張,他根本沒聽清人家在說什麽。


    唯一看到的,是一間極大的手術室,屋裏幾乎都是白色,燈光雪亮。房子中間放著一個碩大的白色機器,主刀醫生坐在上麵,隱約他感覺到似乎是個胖胖的女醫生在操作。


    他躺在手術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手術單,頭上,還可以看到一個傾斜的衝著他的電視屏幕。


    他不知道這裏為什麽要放這麽一個玩意兒,“難道要讓自己看自己的手術?”他麻木的想。


    劉一屙自然不敢看,他閉上眼睛,“有什麽可看的呀?”他想到了血的鮮紅,肉的潔白,


    “唉,聽天由命吧,馬上就要動手術了,還能逃的開嗎?”他勸著自己,試圖平靜下來,進入“冥想”狀態。


    有個護士過來給他打麻藥針,“不是有麻醉師嗎?怎麽又換了護士?”他迷迷糊糊仿佛進入了一個混沌狀態,木木的,麻麻的。


    沒過多一會兒,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被割開了,確實如醫生所言,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


    似乎有人在往自己的胳膊裏塞什麽,隱約感覺到有個東西,在沿著手臂上的血管往上走。似乎就要快到達心髒的位置了,突然間,什麽東西被釋放了出來,他隻感覺到好像是受到了電擊一樣,甚至感覺到胸膛裏,“啪”的一聲,什麽東西炸開了,瞬間就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髒,猶如被針紮一般的刺疼了一下,然後瞬間消失了。


    知道這隻是血管造影,所以,劉一屙忐忑不安的等著檢查結果。


    此時,就聽到大夫在喊:“病人血管堵塞點在三根血管的交叉處,且堵塞了95%,主任,病人不能安支架,隻能做搭橋”!


    聽到這裏,他的腦袋裏“嗡”的一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他知道,還有一個大手術在等著自己,如果是70%以下,可以做介入治療,也就是安裝支架,現在,借助這台機器,就可以做了。


    但現在還有一個更大的手術,那就是心髒搭橋。


    “完了!”劉一屙被徹底打蒙了!


    本來還期盼著堵塞能在70%以下,或者哪怕是70%以上,能做個“心髒支架”也好啊,畢竟痛苦就小多了,但完全沒想到,連安裝支架都成了奢望!


    這打擊實在太大了!


    右支動脈造影做完,普通病房就不能迴了,為了安全起見,他被推進了icu。


    icu就是隔離室,完全的無菌操作,病人要被隔離,專人看護,家屬都不能進來,更別說探視了,隻能孤獨的一個人呆著!


    隻身躺在icu封閉的小房間裏,劉一屙不由得萬念俱灰,昨天還是歡蹦亂跳得一個人,今天就成了垂危病人,這讓他實在接受不了!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沒有人進來,家人都候在走廊裏,不能進icu。劉一屙感覺到了死亡前的宰割,手術結果莫測,他幾乎能相信到自己會經曆什麽,“痛苦、疼痛、開胸、切骨、拉肉、五髒易位”!


    “家人還能不能再見到?我的生命究竟會怎樣,難道就此完結了?”


    “啊!啊!”劉一屙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他“哇哇”的大哭起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icu外麵說話。隻聽到護士在說,“病人有生命危險,這是無菌病房,連家屬都不能見,別說你了,怕感染明白嗎?”那個人堅持要見,護士死活不肯。終於那人悻悻的走了。一切歸於靜寂。


    “廖振昌?他來幹什麽?自己已經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了,難道他還想向自己推銷那套害人的東西?”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廖振昌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漸漸的消失在遠方。


    這一宿,似乎是人世間最漫長的一夜。而手術室裏的一切,因為是全麻,他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至今迷迷糊糊,就連怎麽麻醉的都不知道。


    隻聽說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家裏人在走廊外焦急的等待,還不錯,手術順利。待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人又在icu了。


    首先是醫生讓他配合拔掉唿吸機,“我喊拔的時候,你就吸氣,明白嗎?”


    他無法說話,隻好用眼睛表示了一下,


    “好,吸氣,拔”!就聽到醫生大聲的喊著,一下子拔掉了唿吸機,緊接著就是劉一屙劇烈的咳嗽和大塊的深黑的痰液。


    這一咳,立刻讓他感覺到了深深的、撕裂般的震疼!這才發現自己的胸部已經被敷上了厚厚的繃帶,那裏已經被切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


    劉一屙自然是看不到的,他隻能感覺到繃帶的存在。因為傷口被縫合著,他無法低頭,一低頭就意味著撕、拉、扯、拽的疼痛,所以,他也不想看那傷口。


    深夜,麻藥的勁頭兒慢慢的消失了,不單單是胸口,就連肚子和腿都開始了疼痛!


    “我的腿!”他痛苦的想,知道腿上取走了一根靜脈的血管。


    “有一尺多長呢,”這些他聽病友講過,可沒想到現在一切都在自己身上應驗了,他感到失望,痛苦。


    最可怕的是疼,時時向他襲來。他不能挪、不能動,不能大口的唿吸,隻要稍不注意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疼。


    可能是天快亮了,不知怎麽,在這麽痛苦的時候,大便的感覺卻來了,護士把一次性的大便器支好,扶他下床。可有人在旁邊,怎麽能拉的出?再說人家又是個女護士,也不好意思啊!


    “我自己來吧,你出去!”劉一屙把她支走了。


    估計病房裏也忙吧?人家並不推辭,推開門就走了。


    劉一屙拽著病床,慢慢的坐在了馬桶上,他不敢使勁兒,不敢低頭,更尷尬的是拉完了以後,擦屁股竟成了最大的難題。


    由於傷口縫合線的拉扯,手根本夠不著。他隻好咬緊牙關,使勁的伸手往上夠。“唉,還不錯,終於擦幹淨了。


    他咬緊牙關,提上衣服,又咬牙坐迴病床,咬牙躺下!“簡直像受刑一樣!”他默默的想。


    好在雖然困難重重,但終於還是成功了!


    “唉”,此時,劉一屙真是死的心都有,卻又根本無法死。


    這時他才知道,和生命比,一切都變的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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