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麵,韓大壯唇角微勾,臉上的表情都不自覺的柔和了不少,他沉默的挑起扁擔,腦海裏浮現出的是蘇紅珊滿臉笑意給韓小丫紮辮子的模樣兒。


    院子裏,蘇紅珊目光落在還在被蘇石頭抱在懷裏的書本以及筆墨紙硯上,收斂了笑意,招手讓蘇石頭把書拿過來,看著三個人說道:


    「好了,現在玩鬧過了,咱們說正事。」


    「小山小丫,你們也不小了,正是啟蒙的好時候,娘親給你們買了書以及筆墨紙硯,從明天開始,咱們要開始讀書識字。」


    除了已經做好決定的蘇石頭,韓小山和韓小丫都錯愕的看著蘇紅珊。


    韓小丫:「娘親,我也要讀書識字嗎?」


    蘇紅珊點頭:「是的,你們三個,都要讀書識字。」


    韓小丫聽話的點頭,韓小山依然錯愕的看著蘇紅珊,又看看捏在手裏的竹蜻蜓,沒有說話。


    蘇紅珊看著三人,認真的說道:「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想不想讀書,都必須要讀書,我現在給你們說不是徵求意見,而是在告訴你們,必須要讀書認字。」


    三人點頭,也都滿臉的認真。


    蘇紅珊滿意的笑了笑:「等下我帶你們去老童生那裏,你們乖一些,想辦法讓老童生給你們啟蒙,等啟蒙後,娘親就會送你們去鎮上的書院讀書。」


    提到鎮上的書院,蘇紅珊看到韓小山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叮囑一番後,蘇紅珊就拿了家裏剩下的肉,提著去了村裏唯一的一個老童生家裏。


    老童生姓劉,叫劉元。


    劉元讀了一輩子書,也沒考上秀才,倒是把家裏的銀錢花了個精光,最後一次落榜後,媳婦也抑鬱成疾,最終病死了,沒給他留下個一兒半女。


    老童生受了打擊,就此放棄考秀才,從此孤苦伶仃一個人在村裏生活著。


    老童生性子孤僻,平日裏也不和村裏人交流,自己種著兩畝地,無兒無女,卻也自給自足,日子湊合的過著。


    蘇紅珊帶著蘇石頭和韓小山韓小丫來到老童生家的時候,老童生正在院子裏除草。


    一聽蘇紅珊是讓他教幾個孩子認字的,眼睛明顯亮了下,可隨即卻是擺手,硬梆梆的迴絕:


    「不教。」


    「劉叔,我家孩子都是聰明的孩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蘇紅珊笑嗬嗬的遞了肉上前。


    老童生目光在蘇紅珊提來的肉上停留了一會兒,卻依然是擺手:


    「說了不教就是不教。」


    蘇紅珊不為所動,再接再厲:「劉叔,隻要您願意教,我每個月給您打兩次肉孝敬。」


    這可是不小的誘·惑了,一個月兩次,一年就是二十四次,村裏人可一年到頭頂多是過年的時候能捨得打快肉。


    可老童生卻依然是擺手,語氣也多了絲不耐:「走走走,趕緊走,說了不教就是不教!」


    蘇紅珊見他態度堅決,一點兒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想了下,直接下了一劑猛藥:


    「劉叔,這是我弟弟蘇石頭,若是劉叔願意教,我弟弟就認您做義父,將來您百年後給您摔盆子。」


    老童生停下忙碌的動作,撐著鋤頭瞪著蘇紅珊,卻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蘇紅珊這話讓他動容。


    他無兒無女,說句直白的話,以後死了,連個摔盆子的都沒有,若是能認下個義子,日後死了,也不怕一了百了,總是有個逢年過節燒紙的。


    看出老童生的猶豫,蘇紅珊連忙拉了蘇石頭上前。


    蘇石頭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也不管老童生的態度,直接跪下就道:「義父。」


    一句義父,讓剛才還瞪著眼的老童生老眼都紅了。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不教,而是……」


    想到他這輩子的悽慘,他是真想說一句,讀書無用,可是,他心裏頭更知道,寒門子弟,要想出人頭地,除了讀書別無他法。


    他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扭頭認真的看了會兒蘇石頭和韓小山,問道:


    「我且問你們,如果你們日後發現你們不是讀書的料,不管怎麽努力,都考不上秀才,你們要怎麽辦?」


    這正是前半輩子困擾著他的難題。


    他讀了半輩子的書,卻無論如何都考不上秀才,還害的妻子抑鬱而終,到老也沒個一兒半女。


    蘇石頭心中早已有了決定,聽到他這問話,直接說道:「不管我是不是讀書的料,我會拚盡全力。」


    姐姐說讓他考秀才,那他就絕不會讓姐姐失望,不止是秀才,他還要考進士,入朝為官,為姐姐遮風擋雨,報答姐姐。


    隻是,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他會用實際行動來報答姐姐的。


    蘇石頭的話讓老童生心中嘆息,和當年的他何其相像,他沒有成功,還蹉跎了一生,不知……


    老童生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又看向了韓小山。


    韓小山也看著他,語氣堅定:「我也會拚盡全力。」


    老童生看著他們二人,忽地大笑:「哈哈哈……拚盡全力……哈哈哈……」


    拚盡全力,他何曾不是拚盡全力,可是……


    蘇石頭和韓小山不解老童生為何忽然發笑,心裏頭有些緊張。


    而蘇紅珊卻是看出了老童生所想,她忽然說道:


    「劉叔如果有心結,不如在這兩個孩子身上看看,說不定從他們的身上能解了劉叔的心結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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