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見顧妍露出恍然的神色,猜到可能是楊懷清將訊符一事說了,心中越發惴惴,臉上更加難堪,暗忖傻站著也不是辦法,連忙強作鎮定,施禮道:“見過顧仙子,不敬之處,還請原諒則個。”


    顧妍嫣然一笑,朱唇輕啟:“柳師叔不是早就問候過了。”可如奇花初胎的盈盈笑意中,卻又含著幾分漠然。


    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她不僅有著白蓉蓉的清純嬌俏,還有冥月的成熟嫵媚,以及慕容沁的秀雅多姿,一身大紅武士勁服更將她襯托的明豔無比,令人自慚形穢。


    柳默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但覺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心頭,感受到內心深處傳來的悸動,趕緊垂下眼簾,絞盡腦汁搜羅著圓場的話兒。


    原本他想說那次問候做不得真,或者對她誇耀讚美幾句,可念頭一轉,又覺得這樣以來會顯得自己太過輕浮,倘若不提這些,眼下卻實在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顧妍也不迫他,對師妹道:“再沒事了罷?”


    楊懷清笑道:“不敢再打擾師姐。”說完向柳默招招手,“喂,走啦。”


    顧妍見狀斥道:“不可對師叔無禮。”她說話斯文,音調婉轉細膩,但語氣中自有一番威嚴。


    楊懷清吐吐舌頭,做受教狀,樣子可愛之極。


    顧妍不禁莞爾:“我送你們出去。”這一笑恰似冰雪消融,那如水的嬌顏真是要多動人便多動人。


    柳默如獲大赦,心想總算能走了,剛剛的片刻功夫已如萬古千秋般難熬,以後若沒必要可不敢再見她。


    三人出了落影峰結界。


    楊懷清道:“師姐,有空就和旭堯師兄到三才峰小住幾日吧,常年不來往,大家都想念得緊。”


    顧妍淡然道:“近來師兄久居‘天罡’,對‘追星’事務已不過問,你們念他,大可直接造訪。”


    楊懷清被她看破心事亦不改口,軟語求道:“師姐,你就答應吧,好不好。”


    顧妍無奈地搖搖頭,既不答應,也不拒絕,隻是輕聲道:“快走吧,若被師父知道你倆在這兒,該怪我私交過甚了。”旋即又向柳默施禮,道了聲“師叔恕罪”,便飛迴峰中。


    待她去遠,楊懷清忽的冒出一句:“師姐的‘七星劍舞’如何?”


    柳默目送那道火紅的身影沒入翠濤,心中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失落,拍拍腦門,定了下神,答道:“她對劍道的理解深刻入微,小子受益匪淺。”


    楊懷清惋惜道:“隻是以後再想看到可就難了。”


    “接下來去哪?”柳默望著雲霧背後若隱若現的七星諸峰,越發覺得仙境如夢幻般,美妙無常。


    楊懷清率先飛起,做個手勢,示意他跟著自己,才道:“當然是去三才峰,師叔表現不錯,許多人首次見到師姐時,連該怎樣說話都忘了呢。”


    柳默禦劍跟上,苦笑道:“顧仙子實在太過出色,在她麵前心魔自生,以後還是少見為妙。”他本想說“不見為妙”,可話到跟前終究還是忍不住改了口。


    “當今之世,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多。很多人表麵不在乎,可暗地裏還是想多見見師姐的。”楊懷清說著,目光在柳默臉上掃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問:“不知柳師叔真心如何?”


    柳默不願在此話題多做糾纏,除了慕容沁外,他實在不想與其他女子扯上男女之情,於是說道:“沒人時你還是稱唿我姓名為好,或者其他什麽,隻是‘師叔’千萬別再叫了。”


    楊懷清有些不滿:“你以為我樂意嗎?既然如此……那就認你做‘小弟’好了。”


    柳默心說這有何不可,“小弟”總比慕容沁的“小賊”耐聽多了,隨即點點頭,道:“就這樣吧。”


    楊懷清原本隻是想逗逗他,沒想他居然會同意,便問:“當真?”


    柳默雙手抱拳推出,道:“小弟見過楊大姐,滿意了吧?”


    楊懷清眉開眼笑,讚了句:“真乖!”


    做為柳家獨子,柳默的幼年是孤獨的,他也渴望自己能像徐易那般有幾個兄弟姐妹,希望能有個疼他愛他的姐姐,楊懷清此舉正好悄悄迎合了他心意,因此答應的極為爽快,內心中也無絲毫抵觸。


    太虛派弟子很多,天上飛的,地下練的,仙山中到處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相比之下,劍刃峰倒像是一處世外桃源了。


    “難道本門弟子之間來往,還有什麽說頭不成?”剛剛楊懷清和顧妍的對話,明裏意圖清晰,暗裏卻像在打啞謎,柳默猜不透。


    楊懷清道:“是有點規矩,比如七星諸峰中,主峰‘天罡’待客,像師姐和旭堯師兄掌管的‘落影’、‘追星’等次峰,是弟子們閉關練功的地方,隻有得峰主允許才能進入。除了坐忘峰外,其他各峰也是如此。”


    柳默心想原來是這樣,看來那可憐的“旭堯師兄”隻不過被人當作了場麵話,三才弟子的真正意圖該是顧妍才對。佳人整日幽居落影峰不出,當真苦透那些個傾慕她的弟子了。可是從劍舞中表露出的情感來看,她實在不像一個性格冷傲孤僻的人……


    柳默晃晃腦袋,將那道絕麗的身影排除在外,對楊懷清道:“你對‘太虛幻境’了解麽?”


    “那可是個神秘的地方,據說是祖師爺留下的,藏著一套不世絕學,本門的核心弟子都有機會進去曆練。”


    “你沒進去過?”


    “沒有,師父說我心境不夠。小弟,你應該好好修煉,太虛幻境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那裏兇險的很呢,而且每人一生中隻有一次曆練的機會,所以一定要格外珍惜。”


    “怎麽個兇險法?難道還會丟掉性命不成?”


    “這個誰也說不清,但它確實可以毀掉一個人。”


    “怎講?”柳默對那“太虛幻境”越來越是好奇。


    楊懷清看看他,欲言又止,沉思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玉清師叔祖本來不是現在這樣的……”


    玉清真人入門前是一名浪跡凡塵的孤兒,無名無姓,被當時出山遊曆的劍刃峰主青風子收留,帶迴仙山,賜號“玉清”。


    一般人想要渡劫成仙,哪怕是得遇良師,又具資質,少說也要苦練百多年。可玉清之聰慧超乎想象,潛力驚人,雖然毫無修真基礎,卻僅用五十年就突破聞道境,又用四十年達到上清初期,期間將師父所傳絕學盡數掌握,並融會貫通,對太虛仙術更有著獨到的見解,修煉之快、天資之佳連顧楓都自歎弗如,被譽為太虛派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天才。


    青風子欣慰之餘,越發盡心盡力培養他。


    玉清才能出眾,尊師重道,渾身上下沒有絲毫驕矜傲慢之氣,不光劍刃峰視其為寶,其餘各峰也都對他寄予厚望,盡量為他的修煉道路提供方便。在百年一次的“修真之試”中,玉清不負師門眾望,率領太虛弟子取得傲人戰果,令諸家各派的前輩高人驚歎不已,玉清也隱隱成為修真界後輩第一人。


    之後青風子讓他進入太虛幻境曆練,希望他能悟通九劍,使劍刃峰再度崛起。旁人進去,少則數月,多則數百年才能有所成,可玉清不出十天便破關而出,又獨自在星煌宮待了三日,才去麵見恩師。青風子得知他的情況後大失所望,因為自己的得意愛徒、修真界最傑出的天才,竟然隻悟得兩劍!


    饒是如此,太虛派仍未放棄對他的栽培,甚至猶有過之。然而玉清的修為卻到此停滯不前,幾百年內毫無寸進,性情也突然換了個樣,常常一人躲在竹林沉思,要麽就是出山遊曆,與同門的接觸越來越少。


    青風子心力憔悴,萌生退隱之意,欲將峰主之位傳給玉清,期盼他能以自己的經驗、見解教出一批優秀弟子。性情大變的玉清堅不肯受,青風子無可奈何,黯然歸隱坐忘,峰主之位也傳了自己的師弟。


    從玉清走出太虛幻境至今,已過千年時光,他的修為才達到上清中期,成為了太虛派乃至整個修真界的笑柄,雖然由上清初期達到中期曆時千年仍算常情,但對於曾經的“不世天才”來說卻太過“驚人”了。


    沒人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玉清本人閉口不說,對自己的變化似也毫不在乎,更不知從何時起染上了酒癮,整日瘋瘋癲癲自吟自飲。


    “所以就像師父說的,心境不夠還是不要進太虛幻境為好。星淵祖師修為深不可測,傳聞當年的天道門人都對他敬重有加,既然是他老人家下留下的曆練之地,必然不會是單單考驗修為那麽簡單。”楊懷清講完悄悄觀察柳默的神情,因為這半天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實在有些不合情理。


    玉清真人的過往是張盛從未提過的,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輝煌的一段曆程,居然是當年修真界後輩弟子中的第一人!


    柳默下意識地迴頭,朝劍刃峰的方向望了一眼。


    難怪當初雲杪三人不願讓自己加入劍刃一脈。


    千年時光……


    玉清真人確實頹廢太久了!


    可是這位瘋癲老道,真如別人所說那般不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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