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緩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連負責治安的軍士都不知情,其他平民百姓就更不會知道了。可是這‘祥城’之主,總不能對周邊發生的事情不管不問吧?”


    於是他一路打聽,往城主府行去。


    祥城的規模雖然不大,卻也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走在城中一點偏僻荒涼的感覺也沒有,比起城外有著天壤之別。


    “城外的百姓苦不堪言,城內的居民卻錦衣玉食,生活富足。同樣是人,可之間的差距也太大了……”


    正想著,卻見前方的街道上,四個好似地痞的青年正在欺負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


    那男童單衣襤褸,破舊不堪,赤著雙腳,渾身血汙,看樣子僅有十二、三歲,卻甚是硬朗,雖被幾人拳打腳踢,也隻是抱頭趴在地上,咬緊牙齦忍著,一句求饒的話兒也沒有。


    女童更小,皮膚白皙,模樣可人,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幾次衝上去阻止作惡的青年,都給推倒在地上,盡管痛地大哭不止,卻沒有放棄的打算,仍舊一次次爬起來奔向男童。


    圍觀的人不少,都在一旁指指點點,竟無人施以援手。


    柳默又憐又恨,箭步上前就要揍人。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穿過人群停了下來,禦者製止了四個青年的惡行,接著從車上下來一人,四十多歲,錦衣華帶,身寬體胖,左臉上帶著一道疤痕,赫然是那開酒樓的朱彤。


    幾個地痞對他似乎頗為忌憚,個個弓腰賠笑,其中一人道:“原來是朱大爺,不知您老有何吩咐?”


    朱彤先命隨行家將查看男童和女童的傷勢,直到確認兩個孩子沒事,才道:“你們怎能當街行兇,毆打孩童?”


    先前說話的青年連忙點頭哈腰,指著男童道:“朱爺有所不知,這小崽子三天兩頭到我們梁爺家偷東西,這迴被我們兄弟逮著了,才出手教訓。”


    不等朱彤說話,那男孩用袖子抹去臉上血漬,斥道:“胡說!我和妹妹吃的隻是各家倒掉的飯菜,何曾偷過什麽東西!明明是你們居心不良,要將我妹子賣到青樓做丫鬟!”


    幾個青年同時色變,紛紛出聲喝罵。


    “小兔崽子血口噴人。”


    “就是,朱爺萬萬不能信他。”


    ……


    若非當著朱彤的麵不敢太過造次,他們早就開始對男童進行另一番毆打了。


    朱彤心中有數,微笑道:“這好說,梁老的損失我包了,你們別再為難這兩個孩子。”然後命家將遞上一錠黃金,“這些夠了吧?”


    幾個青年先是一呆,旋即眉開眼笑,均稱“朱爺豪爽”。


    朱彤打發了他們,對兩個孩子和顏悅色地道:“你們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士?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幾年,怎麽從未見過你們?”


    男孩突然雙目通紅,忍著淚水悲聲道:“我們是城北沈家莊的,我叫沈良,我妹子叫沈嫣。半月前莊子遭遇惡人屠戮,就剩我們兄妹二人。”說到最後,終於哭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立時一片嘩然,議論聲此起彼伏,似乎對這個消息又驚又懼。


    朱彤臉色驟變,沉聲道:“竟有此事!是何人所為?”


    兩個孩子泣不成聲,過了好半晌,才聽沈良道:“其中三個是馬賊,其餘的人都會飛,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殺完人就飛走了,一眨眼就不見了。”沈嫣不忘出言補充。


    朱彤駭然,忙問:“會飛?你確定沒有看錯麽?”


    兩個孩子同時點頭,眼中同時流露出深深的懼意,顯然當初的那一幕,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記。也不知是那些人疏忽,當日沒有發現他倆,還是上天憐憫,有意放過這兩個孩子。


    “果然不是馬賊做的,真的是修真者所為。”


    柳默在一旁聽得真切,之前他將祥城周圍都探查遍了,遭到滅村之禍的,隻有城北的那個村落,早就猜到這兩個孩子是那場屠殺中的幸存者。此時再由他們的對話,確定了先前的臆測。當即上前問道:“那三個馬賊,一月前可曾參與洗劫你們沈家莊?”


    兩個孩子茫然地點了點頭。


    朱彤見到他,雙目陡然一睜,立時就要下拜。在他想來,跟“仙姑”在一起的人定然也是仙人,自己可不能缺了禮數。


    柳默連忙扶住他,道:“朱老板不必這樣,折煞在下了。”


    朱彤臉上堆滿笑意,欣然道:“上仙一切可好?怎麽不見仙姑她老人家呢。”


    柳默自知無法明言,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沈良兄妹先是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旋即撲身上前扯住柳默衣衫。


    “大哥哥,求你為我們報仇,殺掉那些惡人。”他們認出柳默就是當日懲戒馬賊的那位縱橫無敵的“大俠”,心中早就對他敬若神明,崇拜的情緒先入為主,以為隻要他出馬,萬事自可迎刃而解。


    柳默看著兩個飽受風霜饑寒之苦的孩子,心情複雜難言,萬分慚愧地說道:“當日因我一念之仁,害得你們沈家莊如此,都是我的錯。”


    沈嫣道:“不!大哥哥是好人,隻是那些人太壞了。”沈良則在一旁使勁點頭。


    朱彤奇道:“原來你們認識,敢問上仙,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柳默搖頭歎道:“這事一言難盡,總之是我不對。他們倆的話不假,沈家莊的慘禍不是普通人所為。”同時心中費解難明,王誌強兄弟三人不過是普通的馬賊,怎麽能跟修真界扯上關係?


    朱彤翻了翻眼簾,似乎明白了什麽,知道此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便不再多問,吩咐隨從將圍觀的人群遣散。


    待人群散去,柳默道:“朱老板,這兩個孩子就拜托給你了,請教導他們讀書寫字,處事為人。”盡管他很想親自將沈家兄妹帶大,以彌補自己的過錯,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目前實在有心無力,非但照顧不了他們,還有可能害了他們,隻有將其托付給眼前這位富商大賈才是上策。


    朱彤為人豪爽,即使柳默不說他也有此意,拍著胸脯笑道:“上仙放心,這隻是小事一件,我朱彤定會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般對待。”


    柳默放下心事,寒暄幾句就欲離去,沈家兄妹卻倏地跪了下來。


    “大哥哥,你帶上我們吧,我兄妹願為奴為婢,求您教我們本事,好為父老鄉親報仇。”沈良語帶哭腔。


    朱彤有些尷尬的立在一旁,其實他心中也有這個打算,隻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柳默看著這對兄妹,心中不忍,直想一口應承下來,自己當年拜聖林為師,不也是這種心態麽?想了想,最終還是將衝動壓了下去。


    “我定不會放過那些惡徒,沈家莊的仇是一定要報的,隻是你們太小,還是跟著朱老板好好過日子吧,修行求道是很苦的。”說到後來,柳默語音轉柔,臉上露出關愛之色。


    誰知沒等沈良兄妹答話,朱彤也跪了下來,誠懇地道:“小人也願追隨大仙修行,不怕清苦難捱,求大仙收我為徒吧。”他這一求可好,跟隨他的那些家將仆人也紛紛出言相求。


    柳默頭大如鬥,為難地看著他們,眾人頻頻磕頭,更讓他不知所措。


    “我有件要緊的事情等著去做,無暇顧及你們。也罷,我將修煉的功法口訣留下,再傳你們吐納調息之法,就算沒有成就,也能保你們延年益壽,不受人欺辱。”柳默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眾人一聽,頓時欣喜若狂,這等“仙緣”是他們以往連做夢都想不到的。


    柳默讓朱彤取來紙和筆,將第一卷太玄心經和天道劍勢的口訣默寫下來,又記下吐納調息的法門,之後交在他手中,正色道:“千萬不能讓心術不正的人得到它,否則就天下大亂了。”


    “小人定謹遵仙姑和上仙的法旨,行善積德,絕對不讓惡人傷害到這兩個孩子。”朱彤小心接過,捧在手中珍之若寶,神情激動。


    柳默將他拉到身邊,細細耳語:“人心難測,我交給你的功法口訣不可傳播太廣,即便是自家下人,也隻能適可而止,千萬不能盡數相授。”


    柳默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對於朱彤的品性,自己還是比較放心的,先不說他的那些作為,單是頤軒肯救他,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上仙放心,小人知道該怎麽做。”朱彤堅定地點著頭。


    柳默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接著轉身就走。


    朱彤忽的高唿一聲:“上仙請留步。”跟過來奉上一枚刻有“朱”字的雕花金牌,“小人下個月就要遷到南方的鄭國都城去,上仙將來若駕臨鄭國,小人必定竭誠相待。我朱家生意遍布周圍各國,上仙若有所需,憑著此金牌盡可吩咐就是。”


    柳默接過令牌,腦中靈光一閃,這位朱老板生意做的大,對凡俗世界必然所知甚深,自己要去北湘國,正好可向他打聽一下路徑。


    “朱老板,你聽說過北湘國嗎?”


    朱彤微微一愣,答道:“我曾聽祖輩提到過‘湘國’,那是個遙遠的國度,我們這等凡人是沒什麽機會去的,不知是不是您所指的‘北湘國’,上仙怎會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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