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擠眉弄眼的問董奕霖:“那你看到你姐姐的相親對象沒?”


    董奕霖正要說話,身後的丫鬟實在是忍無可忍,上前低聲耳語道:“小姐,我們再不迴家就要被夫人發現了,到時候奴婢受罰倒沒什麽,這原本是奴婢該受著的,可您又會被禁足的,您可是大年夜才被放出來的,這迴好歹要撐過上元節吧,不然錯過了揭碑儀式和燈會多可惜,那才是一場天大的熱鬧……”


    董奕霖聞言一呆,一番取舍後,忍痛隨丫鬟迴家了。


    告別了董奕霖,常家三兄妹繼續閑逛,本想去瞻仰一下文華路的,卻不覺走到了紫氣東來池。據常歡聽來的八卦,這名字俗爆的紫氣東來池是原般若寺就有的,是一片由泉眼形成的天然水塘,裏麵長著無數野生的紫色蓮花。據說有人信誓旦旦曾親眼看見這些紫蓮散發著紫氣,因報國寺在皇城東郊,這水塘又位於報國寺龐大地產的東部,因此被賜名紫氣東來池,據說此處景點已經被上升到關乎國運的高度。


    時值冬季,觸目滿塘枯枝敗葉,半朵蓮花也無,因此倒看不出有什麽紫氣。常歡沿著池塘走了幾步,很快發現了異常,這池塘給她的感覺像極了她在天隱峰院子裏的那個池塘,這水塘裏分明有靈泉,而且等級還不低!看來董家小娘子那個丫鬟說的沒錯,這淨蓮大和尚果真是個得到高僧啊,還有靈泉這種寶貝。


    三人四處遊蕩了一番,見天色漸晚,便找僻靜處禦劍離開了。


    報國寺後院禪室。


    這是一間極簡的禪室。除了牆上那個大大的“靜”字和窗邊隨意擺放的棋盤能透露出些許不凡來,任誰來看,都不會想到國宗教界領袖會住在這麽一個簡陋的小屋子裏。


    一臉悲天憫人的淨蓮方丈此刻正盤坐在窗邊蒲團上一手執白一手執黑,自己同自己下棋,好一派高人風範!突然淨蓮執黑的手一僵,黑子落在青石板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裂紋瞬間布滿整顆棋子。


    淨蓮呆楞了片刻,緩緩拾起黑子,在手中反複摩挲著裂紋。身邊倒茶的小沙彌見狀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師父?”


    淨蓮放下棋子道:“無事,剛才有一上界之人去了蓮池那邊。”


    小沙彌一下子激動起來:“師父,莫非通往上界的壁壘又重新打通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飛升上界了麽?”


    淨蓮一臉沉痛:“然而並沒有,你想多了。”


    小沙彌:“那我這就去蓮池那邊問問那個人是怎麽來的!”


    淨蓮一臉鄙視:“休得造次,對方下界的目的不明,既有這破界的手段,修為自是深不可測,如今是敵是友都不知道,你小心惹禍上身!”


    小沙彌:“師父放心好了,我機靈得很,自然知道要慢慢套話。”


    淨蓮一臉慶幸:“那人已經走了。”


    小沙彌:“啊!”


    永寧縣。


    常歡兄妹迴家後,照例由常寧出麵講述報國寺諸般見聞,並將在寺門口購買的伴手禮分發給常秀才兩口子。


    別的且不說,家中有學子的考前都要去報國寺上柱香這一條林慧娘是聽進去了。家中常安常寧都是要走科舉之路的,常安更是三年後就要上京趕考了。都說臨時抱佛腳,她若是能提前三年就抱一次佛腳,臨時再抱一次,可不就贏在起跑線上了?因此機智的林慧娘眼睛一轉,提議道:“既然京城如此熱鬧,歡歡,咱們一家能去京城過上元節麽?”


    常歡聞言略有遲疑:“應該沒問題,不過等我大師兄迴來了我先問問他。”


    大年十四清晨,寒驚鴻如約而至。對於林慧娘的心願,寒驚鴻爽快的答應了,她那點子小心思在寒驚鴻眼裏就跟漆黑夜裏的螢火蟲那麽醒目,可憐天下父母心。


    次日一早,在寒驚鴻的法術遮掩下,常歡一家收拾一新,光明正大的坐上了寒驚鴻招來的祥雲,飛去了京城。


    林慧娘原想著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絕非近在咫尺的平安鎮可比,總算能好好過過上天的癮,卻沒想到駕雲的是風靈根的寒驚鴻,幾千裏的距離,彈指間便到了。


    常秀才:我叫沒頭腦……


    林慧娘:我叫不高興……


    雖然還是清晨,報國寺門前的廣場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今日可是三年一次的揭碑儀式,各小商販早已經劃分好地盤開始吆喝,想要大賺一筆。常秀才兩口子走在最前麵逛得津津有味,常安常寧兄弟緊隨其後,常歡和寒驚鴻墜在最後麵。


    人一多,不和諧的場麵也多起來。還沒逛多遠,一行人已經遇到好幾個花樣百出的乞討者。常歡走在最後,極其自然的掏出一把零錢,一個個挨著散,大有寧可給錯一千,不可放過一人的架勢。


    寒驚鴻輕抬了抬眉,對常歡道:“剛才那些人中,有好幾個都是騙子。”


    “嗯,我知道。”常歡高深莫測道。


    “嗯?”寒驚鴻語音上揚,帶著他特有的鼻音,麻得常歡一哆嗦,差點端不住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逼格。


    常歡拉了拉寒驚鴻的袖子,示意他俯身:“我爹爹以前常教我,要隨時在包包裏放點零錢,遇到乞討的都大膽給不要怕上當,爹爹說寧給錯,勿放過。於我隻是幾個零花錢,對別人而言可能就是救命的錢。爹爹還說就算遇到騙子,他作他的孽,我積我的德,其實各算各,誰也不欠誰。我覺得他說得對極了。”


    常歡說完眼中隱隱泛酸,忙低下頭掩飾。她口中的爹爹,是她前世的爹爹,可這個習慣,她卻保留到了今生。


    寒驚鴻眉頭微抬:“你爹娘兄長可沒像你一樣四處散財。”


    常歡一本正經說瞎話:“那是爹娘兄長疼我,咱們幾個在一處時,但凡有行善積德的好事,他們都讓給我來做。”


    寒驚鴻指著他們身邊一個好手好腳的青壯乞丐:“這樣好吃懶做,利用他人善心的騙子,難道不應該得到懲罰?那這世間公道何在?”


    常歡抬頭望著寒驚鴻,笑魘如花:“我爹爹還說,讓他成為人人都瞧不起的騙子,就是老天對他最大的懲罰。”


    這一刻,寒驚鴻突然覺得,陽光下常歡的笑臉,竟然有些炫目,又讓人莫名心酸。他不自在的別過頭去,因此也錯過了,常歡眼角那滴沒能憋迴去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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