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袁是在這一年的冬季裏迴村的,自己和母親那十七八畝承包地從春季出來的時候已經說好了盡數讓大袁耕種,秋後給多少,看收成情況酌情而定,那一隻驢和那頭半大的牛也按最低的市場價格留給了大哥。二袁的紳士風度讓大哥感動非常,但大嫂盧櫻桃的想法就不一樣了,櫻桃認為,他的地他自己種反正也沒啥收入,還不如不種,咱給他料理起來,地就慌不了,他哪年想種,地都是好好的,這就跟給他撫養子女一樣,撫養大了,他還得感謝咱呢。至於那兩個牲畜是咱花錢買下來的,有啥便宜不便宜的?咱花多少它就值多少。二袁後來也聽到了這個話,本想收迴來再跟村裏其他人做這兩檔子事,可又想到這樣做不妥,因為那點可憐巴巴的承包費和牲畜的差價而壞了弟兄聲譽不值當,她想說啥就讓她說去吧,大哥心裏有數就行。


    二袁迴來是要接母親上去的,二袁聽說嫂子跟母親有了不和諧的苗頭,母親好端端在自己那邊廂過著自給自足的寡婦生活,沒給大哥大嫂添任何麻煩,但大嫂盧櫻桃的煩躁不知道是來自哪裏,好幾次指著自己的雞豬牛羊罵向了母親: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看不到別人忙閑?你叫啥叫?遲吃一會兒就餓死你了?真是不盡人情的畜牲!母親一次沒有聽出來,兩次三次也沒在意,多次了就悟到了真諦——這哪是罵牲口,分明就是在罵人,罵誰?家裏家外就她婆媳倆,目標顯然是挺明朗的。母親心裏不快,難免要問:櫻桃,你這是在罵我的吧?櫻桃給母親翻著眼皮說:我明明是在罵牲口,你是牲口嗎?一句話嗆得母親差點背過氣去,母親還能說啥?有氣就往肚裏咽吧!


    盧櫻桃的煩躁其實也是有點來由的。前一年她跟大袁在地裏忙乎,十二點才迴家,大袁喂大小牲畜,她自己做飯,大袁有身體磨練的功底,不覺得咋累,盧櫻桃就不能與其相提並論了,閨女時候從沒在地裏幹過活兒,與大袁成了家才領悟到了幹活兒的必要性,而且一幹起來就大有玩命的勢頭,身體能量每天都會出現透支情況,迴到家做一口飯全憑咬著牙堅持,這個時候就想到,若是婆婆能給自己做出這口飯來,那感情該有多好!可婆婆始終沒有這樣做。第二年春季她給他們生了兒子,滿月後她又帶孩子又喂牲口又做飯,忙得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而她老人家還是無動於衷,每天隻是過來逗逗孫子玩兒,全然不把給自己幫忙做飯當一迴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明著罵你不行,就借那幾隻牲畜敲打敲打你有何不可?


    豈知母親不幫著做飯也有母親的道理。你在地裏幹活兒的時候把房門鎖得嚴絲合縫,我和二袁的糧食總不能長時間供你倆吃吧,即使我同意,但二袁也能同意嗎?再說了,你想讓我幫你做飯也得你先提出來才是,你不但要提出來,而且還要把吃的東西提前給我準備好放到我的鍋台上,然後你再鎖了門,這樣我才能放心大膽的幫你做飯,我們如今是分了家的,你庫房裏的東西一旦少了一樣,不就認為是我拿走了嗎?你生下了兒子在家,做飯你不是忙不過來,況且我手頭也有了自己的活兒,二袁二十九歲了,四鋪四蓋我得親自縫好,棉花羊毛要絲絲入扣,精細地做下去也要半年。你罵我不盡人情並將我跟畜牲比較,我們究竟誰是畜牲?


    兩番道理分別以正方和反方的互換形式進行過一次激烈交鋒,當時就大袁和一歲的兒子兩人旁聽,沒有其他評委,爭來爭去勝負沒有結果。大袁隻能央求說:媽,媳婦,你倆一個是馬克思,一個是恩格斯,在我看來都有道理,雙方就各自保留意見吧,以後不要再因此事爭論了。


    二袁接走母親是明智之舉,若是給大袁丟下那以後的麻煩肯定就大了。這婆媳之間的矛盾那是非同小可的事,一旦發生了,以後就會像瀑布一樣飛流直下,擋也擋不住的,即使不再說話,但隻要在兩人的視覺範圍內,哪怕是吐一口痰或是打個噴嚏都會產生蝴蝶效應,最終釀成“珍珠港時刻”。


    二袁沒有推波助瀾是覺得含沙射影這東西本身是很狡猾的,它提前給自己留了餘地,人家就是罵牲口,你能把人家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就要走了,咱由黃河之濱要搬到到大青山腳下去住,她再有能耐也不能衝大青山過不去吧。二袁因為有了市區那一處小院,心情正處在最佳狀態,所以就沒把母親這件模棱兩可的事放在心上,走時候沒忘記迴首向大哥大嫂揮手。


    母親與二弟走了,大袁舒了一口氣,從分家到二袁領母親搬遷,三年多的時間,大袁的心一直沒有踏實下來,沒娶媳婦的時候是生理上難受,娶了媳婦又是心裏上緊張,媳婦的每一句話就像是黃色預警,他隨時都在等待著沙塵暴的到來。這下好了,沒有了摩擦,沒有了交鋒,黃色預警總該取消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第4次尿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wotu沃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wotu沃土並收藏第4次尿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