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麵說過,我們對賭博的打擊如同莊稼人除草一樣,草雖然鋤不盡,但也是要拿起鋤頭子來的,不能慌了土地。


    九十年代末,其他地區我不清楚,雙河鄉我是知道的,賭博已經進入了癲狂狀態,幾乎發展成為了一項全民的健身運動。為了淨化社會空氣,推進文明進程,我們必須要采取行動。怎麽行動?一個個的抓住處理不客觀,法不責眾,處理起來也麻煩。我們當下學會了抓主要矛盾,先懲治為賭博提供場所的攬家,沒人敢於收留,賭博自然就少了或者是沒了。確定了行動方針,我們便從武勝營子村入手,那裏的“草”長得高而且茂盛,“鋤頭子”要先落到那裏去。


    武勝營村兩千多口子人,是我們雙河鄉最大的村子,人情彪悍,不講道理者居多,外麵的人想在武勝營子耍橫那是不允許的,他們會讓你站著進來躺著出去,與武勝營相反的還有我們一個叫文廠壕的村子,那裏在明清時代出過狀元,後人便以文化說理為榮,雄辯能力個個不弱,所以在十裏八鄉就流傳有“武勝營打不得架,文廠壕說不得話”的民間口頭禪。


    武勝營村侯七小家聚眾賭博的影響力是最大的,在從他那裏開刀之前,我得先說說關於他們家關於賭博方麵以及其它瑣碎的一些事情。


    侯七小本人沒啥問題,是個矜矜業業的莊戶人,與人是講許多道理的,他媳婦可就跟他不一樣了,是一位不得了的角色。媳婦姓代,名改琴,當年三十八歲,代改琴的麵貌長得不好看,突出特點是臉黑,在我們這個黃皮膚國家完全可做一位非洲的形象代言人。代改琴二十八歲才嫁給了本村的侯七小,侯七小雖然家貧沒早早娶上媳婦,但自己壓根兒還沒把黑人代改琴打在眼裏,而代改琴卻是瞄準了他,代改琴是在不得不瞄向他的時候才瞄準了他。因為代改琴從二十歲開始,父母就托村裏的一些好心人開始給她張羅地介紹起了對象,父母是擔心自己的女兒臉黑得像鍋底一樣沒人要,於是笨鳥先飛,多見幾個主,說不定能碰上一個有特殊審美標準的人家,以黑為榮,最後將自己的女兒鑼鼓喧天地娶迴去。可村裏的好心人人連續七年陸續地把形形色色的青年男人領到代家相親,卻沒有一個能看得上黑人代改琴的,所以代改琴自己著了急,就把同樣沒有成家的侯七小瞄上了。


    代改琴瞄上侯七小是有理論根據的:代改琴十九歲那年,在一個夏天的午後,代改琴跟父親一起在地裏剛割了幾捆麥子,天突然黑了下來,代改琴抬頭一看,西邊天際翻滾著跟自己一樣顏色的雲團刹那間來到了頭頂。父親覺得雨要來了,吆喝了女兒一聲便提著鐮刀先自往迴走,代改琴覺得沒了太陽照著涼爽怡人,正是幹活兒的好時機,於是沒有跟父親一起迴去,相反抖擻了精神繼續幹了起來,沒多大功夫,伴著一聲“咯嘣嘣”的響雷,雨線在風的簇擁下纏繞住了代改琴的身子,代改琴再不跑那就是傻子,隻是跑得有點晚了,等她跑迴去後整個身子如同剛從河裏撈出來一樣,身體索索發抖,父母趕緊讓她換衣服,代改琴拿了衣服去到了外屋,避著父母剛把濕透的衣服脫掉,外屋的門開了,進來的人就是侯七小。侯七小是避雨來的,他家在村子東頭,距離西頭代改琴家快跑也還有幾分鍾的路,外麵的雨下得瀑布一樣稠密,他是急中生智跑到代改琴家裏來的,進門後沒看清代改琴光著身子在他的不遠處站著,長舒了一口氣自語到:這場暴風雨來得真是太猛烈了!


    出去——一聲尖利地喊叫把侯七小著實嚇了一跳,侯七小定睛一看,也還是模糊地看到代改琴好像沒穿什麽衣服,侯七小立馬迴過神來,忙著又冒雨跑迴家去了。


    九年後,代改琴在找不到對象的情況下找到侯七小,開門見山地與侯七小展開了對話。


    你得娶我!


    為什麽?


    你看到過我的身子。


    我沒看到,確實沒看到。


    你的眼睛又沒問題,咋會沒看到?


    那年你也知道。雨下那麽大,天陰得跟黑夜一樣,再說你的身子黑得——


    說明你還是看到了吧,沒看到咋能知道我的身子是黑的?


    那又怎麽樣呢?


    我嫁不出去就與你看了我的身子有關係。


    這怎麽會呢?


    為什麽不會?這是緣分,這是天意!


    我不信!


    你不信?那為什麽我這麽大了成不了家,而你也找不到媳婦呢?


    我是因為沒錢成不了家的。


    為什麽你就沒錢?讓你有了錢那還叫緣分嗎?


    那我就娶了你?


    不娶你會打一輩子光棍兒!


    ……


    就這樣侯七小把代改琴娶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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