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是沒有下人的,許多事施嫣要親力親為,玄真也是如此,不過沒過多久,蜀州太守是命人給玄真送來了許多下人,頓時太守府人聲鼎沸,不像從前一般冷冷清清的了。


    這個秋天,穆榕守在施嫣的身邊,距離她和玄真大婚已經過去一年了。


    點了點她越來越大的肚子,穆榕不解:“施嫣姐姐,你的肚子怎麽越來越大了?”


    “這裏麵是我的孩子,日後如果穆榕妹妹你嫁人了也會和姐姐一樣的!”拍了拍穆榕的肩膀,施嫣說道。


    坐在前堂,玄真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用自己的筆在人名冊上圈了幾個圈兒。


    “行了,該做的都做完了。迴去看看施嫣吧。”


    玄真背著手來到了施嫣的房間:“嫣兒,怎麽樣?現在感覺如何?”


    “勻哥,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我不知道的是,這孩子是男是女啊?”摸了摸肚子,施嫣說道。


    “沒事,不管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隻要你平安無事,才是我最開心的。”玄真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囑咐了照顧施嫣的下人,玄真就離開了施嫣的房間。來到了自己的書房,玄奘的書信已經寄過來了,書信裏的話很是關切,不僅詢問了施嫣的狀況,還問了他有沒有官員對他不利。


    玄真笑著將筆拿了起來,提筆就寫了封迴信,又讓下人送去了長安。


    沒過半年,施嫣就臨產了。生了個男孩兒,全府都一遍沸騰。玄真給他取名叫寇麟,又過了兩年,楚迪接替了馮判司的職務,看著已經成年的他,玄真是捧起一杯酒讓他一飲而盡。


    他是長大了,無論力氣還是容貌都是翻了幾番,可是他看到的是,和他一樣成長的穆榕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麽矮,那時他才意識到,穆榕或許不是人。


    他也請教了玄真這個問題,玄真沒有說什麽,對於穆榕,他也是很頭疼。他問過許多在蜀中的有名道士,關於妖怪的壽命與年歲的增長。對於穆榕的壽命,那些道長也是不解,他們判斷的出穆榕是個蛇精,但他們也是頭疼,按他們的書上說,有些道行的妖精雖然壽命比人長,但是體型的增長應該不會比人慢多少,起碼,蛇精不會。


    這一年,玄真沒有過多的判案,就像風雨中的飛鳥一般,他靜守在太守府,陪著施嫣逗麟兒,陪著楚迪讀《春秋》,陪著穆榕數星星、捉蟋蟀。


    這一年,玄奘師父翻譯了許多經文,大雁塔也在玄奘法師的要求下加高了四層,辯機也主筆將定名為《大唐西域記》的書,開始了撰寫。


    玄奘法師雖然已經忙到沒法去給遠在蜀中的玄真寫“家信”了,但是辯機一如既往的書寫著信件。


    信中或詩句,或問候,或是辯機詢問施嫣和孩子的近況。或是玄真關心玄奘和他身體的語句。


    這年,玄真把辯機寄來的完整經書全部翻閱,他手不釋卷,就如楚迪沉迷三書五經一樣。


    他也將自己頗為喜愛的《太史公書》寄給了辯機,辯機雖然翻譯經文很是勞累,但也是抽空撲到了《太史公書》的書海之中。


    半年,辯機看完了《太史公書》,給玄真迴了一封信,信中是大讚了玄真的眼光,那記錄史文的書籍對他的幫助很大。


    收到迴信,玄真是很開心,在這個年關還收到了老友的迴信。他不清楚辯機在長安過的到底如何,不過這貞觀之治,他在天府之地應該很享受吧!


    又一年,在這初冬,玄真給院中的無名樹澆了一瓢水,樹枝上停著幾隻烏鴉,他們並不叫,看到玄真將水澆下,烏鴉們是匆匆飛走了。


    “這麽多年了,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師父了?”看著快馬,玄真自語道。


    “勻哥怎麽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穿著白衫,施嫣走到了玄真的後麵,說道。


    握著施嫣的手,玄真沒有隱瞞他,將他心中所想和她說了一下。沒有想到施嫣笑了:“想去就去唄,你是太守,隻要將太守府的一切安排好了,去長安又有何不可?”


    “嗯,也對!我是太守,隻要安排好了一切,去了長安又如何?”


    玄真叫來了楚迪和其他手下,說明了一切,隨後玄真就離開了。快馬行走在官道上,一路上騎馬趕路的旅人並不多,玄真騎馬離開了蜀中。


    過了七天,玄真來到了長安城,巍峨的城牆後,繁華的景象映入眼簾。玄真或許已經幾年沒有來了,但是街道的變化並不大。


    弘福寺前,門衛攔下了玄真,他們說這是皇上欽點之地,閑雜人等不準入內。


    玄真無法,亮出了禦令,那些門衛才放下了攔截,放玄真進去了。


    玄奘又被朝廷上的人請走了,在弘福寺的也就剩下了辯機幾人。翻譯經文很是勞累,慧立經過了一夜的戰鬥是真的受不住了,一早就迴到了自己的禪房,到現在還沒有醒。


    因為玄真過來探訪,辯機是隻能放下了手中的經文,帶著道宣來到了齋堂。


    “玄真師兄,好久不見!沒想到你親自來了。”雙手合十,辯機向玄真行禮道。


    “怎麽可能不來,都快四年了!要是再不來,你們這些出家人可能就把我給忘了。”玄真喝著茶,微笑道。


    三人對坐,辯機向道宣介紹了玄真。當道宣知道玄真是玄奘的首席弟子的時候,道宣也是很尊重的向玄真行了一禮。


    “不用這麽隆重,其實我已經不當和尚許多年了!”看到這個名動長安的大和尚,玄真沒有絲毫的飄飄然,反問道,“你們不是還要翻譯經文嗎?我來就是看看你們譯文,要不要我幫忙的。”


    “哦,玄真師兄肯來,做為師弟怎麽可能會阻攔?”聽到玄真要來幫他們譯文,辯機是萬分的開心,領著玄真就來到了譯文殿。


    許多的經文堆放整齊,一部分是已經翻譯完成的,一部分是還沒有動過的。


    摩挲著經文,玄真笑了:“你們才是皇上和師父選出來的綴文大德,我作為蜀中太守真的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們翻譯,不如就讓我給你們看看翻譯好的經文有沒有錯誤吧!”


    “好啊,正好這些經文我才翻譯完的,玄真師兄你幫我看看吧。”


    “好,辯機師兄放心吧,交給我了!”


    翻看著經文,玄真拿出了手中的筆,在經文上不停的勾寫著。辯機把經文交給玄真之後就放心的繼續撰寫《大唐西域記》了。


    “法師,你真不願意還俗做我的幕僚?”看著坐於高堂之上的晉王李治,玄奘沒有絲毫的懼意。


    “晉王殿下,貧僧出家之人,一不識孔孟治世之學,二不問孫武戰略之道,如何做的了晉王殿下的幕僚?”玄奘依舊保持初心,沒有因為時間的衝襲而變質,這讓李治是羞怒不已。


    “法師,我尊你是個德高望重的名僧,不過你可別如此不知進退,我以晉王之名招你為幕僚,你可知這天底下多少人想有此職位和殊榮?”李治很是憤怒,吼道。


    兩人絮叨了片刻,玄奘依舊不願做李治的手下,更不願還俗,這讓李治更是惱怒。


    “貧僧在弘福寺還有許多經文要譯,就不陪晉王殿下了!”


    “走吧,走吧!既然不願做我李治的幕僚,那還呆在我李治的宮殿裏幹什麽?”


    話不投機,玄奘被趕出了晉王府。晉王是被氣的狂拍桌案,正當他氣在火頭上,一美人手捧香茶來到了晉王麵前:“殿下,不用生氣了。玄奘法師乃是性情中人,看開點,有些事沒法改變的就順其自然,不要氣壞了身子。”


    握住了美人的手,晉王的語氣是溫柔了不少:“媚娘,本宮也知道你是為了本宮好,但是本宮就不明白了,玄奘就一個僧人,他自己也說了,他一不識孔孟之禮,二不懂孫武之道,在我東宮有他之才者數之不盡,為何你偏偏要我招納他一個僧人啊?”


    看到李治如此不知玄奘法師,武媚娘是笑了:“殿下,不是媚娘笑你,你是不知道皇上如何的誇讚玄奘法師,媚娘可是打聽過了,玄奘法師之才絕對震古爍今,玄奘法師少時便隨父識字念書,儒家經典自小便是學了個遍。那法師說他不識孔孟治世之學,可信度又有多少呢?而且玄奘法師取經西歸,在我大唐誰不識他玄奘法師?而且在這長安,他可不止是一個翻譯經文的和尚,他還是皇上最心怡的宰相候選人。所以啊,殿下,玄奘法師真的是個將相之才,我讓殿下你招攬玄奘大師,真的是希望殿下豐滿羽翼。”


    “唉,媚娘有心了。不過媚娘你也看到了,玄奘法師至死不肯還俗,本宮也沒有辦法啊。”李治很是傷神,朝野權臣眾多,別人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長孫無忌、李積、褚遂良這些人,哪個是吃素的,媚娘曾在他枕邊為他理過如果李世民死後,最有可能他們三個輔佐他治理國事。


    “殿下,玄奘法師是把雙刃劍,若是沒法作為己用,那最好把他除掉,但是玄奘法師的身份很是敏感,如果被知道了是殿下你做的,那太子之位,可能……”媚娘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遲疑了一下。


    “嗯,玄奘法師在長安可以說萬民敬仰,如果他莫名消失,我想不用到第二天,父王就應該知道玄奘法師是我殺的了。”李治也很頭痛,他也是想到了玄奘法師在長安的號召力,朝中很多官員都是他的信眾,他要是動了玄奘法師,想想後果他就發抖,真的太可怕了!


    “殿下,你不必殺了玄奘法師啊,隻要敲打敲打玄奘法師,讓他清譽掃地就行了。”媚娘微微一笑,說道。


    “哦,媚娘有何想法?”李治也微笑了起來,問道。


    “殿下放心,這件事就由媚娘去辦吧,保證辦的穩穩當當的。”媚娘言語是帶著狠辣,但是落到李治耳裏是柔化了他的心。


    “媚娘,你真好,本宮是多久沒有好好寵愛你了,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的身子有沒有消瘦。”


    摟住了武媚娘,李治很開心,無論他做何事,媚娘都會在他旁邊為他出謀劃策,有這麽一個賢內助,真的,讓他輕鬆不少。


    迴到了弘福寺,看著正在翻譯經文的徒兒們,玄奘沒有進去。而是來到了旁殿,裏麵是有一個老道在安安靜靜的喝酒。


    “你迴來晚了,你的太守徒弟迴去了。”老道喝著酒,並沒有一絲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玄奘沒有製止他,而是看著他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道長,多年不見,不知道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去了你那毛臉雷公嘴徒兒的住處,你那佛祖對他不薄啊!各種不凡法器到處都是,我還想與他練上兩手,但你那使者徒兒是來了,他就把我給轟出來了,最後他們問了我一個問題,你何時迴天上去?”老道醉意醺醺,搖頭晃腦的問道。


    “譯完經文,這是我的底線!”


    “是嗎?你還真是固執,不過也隨便你了,我要去周遊天下了,希望幾年後我還能看到你。”


    留下這句話後老道就離開了,玄奘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不過玄奘也是自嘲了,如果自己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了,他還是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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