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大概三分鍾解釋清楚了“三磷酸腺苷”是什麽之後,孫宏斌信心滿滿的表示,他知道哪家醫院能夠提供這批物資。並且他還非常得意的向自家兒子“炫耀”道,“我新買了個車,跑這種路況如履平地。”


    “現在已經淩晨了。”對於自家老爹的炫耀,孫立恩非常嚴肅認真的批評道,“你別想著今天自己開車去取東西。一定要讓專門開車的司機上路。萬一出了車禍,你出事兒給醫療係統添亂,我這邊急著要用藥的患者還得被耽誤。”


    被孫立恩再三“恐嚇”之後,孫宏斌隻能無奈的答應讓休息好了的司機去開車送貨。而孫立恩這邊掛了電話,則開始繼續關心起了患者情況。


    這位年輕的男性患者雖然被登記為“無名氏”,不過孫立恩還是能看到他的名字——“蔣道德”。


    很有道德的這位年輕人目前狀況並不好。這讓孫立恩有些為難。


    太早把他的父母從高壓氧艙裏拖出來,對他的父母病情會有很嚴重的影響,同時也不見得就能對他產生什麽積極效果。作為醫生,孫立恩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通過損害一個或者多個病人的健康,來挽救另一名病人健康的手段。哪怕他的父母會有很大概率願意犧牲自己的健康,來換取兒子的平安。


    這種選擇對於還沒成家的孫立恩來說不太容易理解,但對於幾乎全天下的父母而言,這根本就是個不需要猶豫的選擇。


    在高壓氧艙空出來之前,孫立恩必須想個辦法來控製一下蔣道德體內這些完全不講道德的,結合了一氧化碳的紅細胞才行。


    這個行為有點像是在應對一群不怎麽聽話的狗。想要讓狗群完全聽從孫立恩的指揮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孫立恩卻可以通過一些手段,近似的達成目的。


    比如……往狗群裏添加一批正常的狗?


    “給他輸兩個單位的懸浮紅。”孫立恩靈光一閃,他以前倒是在書本裏學過,可以通過輸血來治療一氧化碳中毒的患者。不過這個操作他從來沒搞過,而且因為這套方案已經被高壓氧艙所取代,孫立恩記憶裏的治療方案還是輸注“新鮮全血”400ml,而非使用懸浮紅。


    成年男性新鮮血液裏的血細胞比容大約在40%~50%。也就是說,新鮮全血400ml中,大約有一個單位的懸浮紅細胞。


    如果按照這個數據反推,理論上輸注兩個單位懸浮紅,不光能夠達到新鮮全血的治療效果,甚至還能更好一點。


    至於大量輸液所導致的心衰,孫立恩倒不怎麽擔心。反正有甘露醇頂著,給一個健康成年人輸注兩個單位懸浮紅應該還不至於造成什麽嚴重損害。


    正常情況下,對一氧化碳中毒的患者放著不管,他們體內的一氧化碳減半時間約為200分鍾。吸入純氧,可以讓減半時間縮短50分鍾左右。當然,最理想的還是高壓氧艙——30分鍾內,患者體內一氧化碳即可減半。


    按照碳氧血紅蛋白含量不應大於2.5%的標準進行判斷,高壓氧艙治療大概需要持續兩小時。而單純吸氧,蔣道德的碳氧血紅蛋白含量要在兩小時三十六分後才能降低到2.5%。


    這個時間看似可以接受,但孫立恩覺得,還能再搶一搶時間。


    人體血液占體重的7%,蔣道德體型偏瘦,體重大約50公斤。大概估算一下,他體內的血液大約一共有3.5升。以50%計算,他的體內一共有1750ml的紅細胞。也就是8.75個治療單位。


    輸入兩個單位的懸浮紅,能夠讓他現在高達30%的碳氧血紅蛋白含量直接下降到24%左右。這樣的治療再配合上吸入純氧,孫立恩至少能為他再搶迴40分鍾的治療時間。


    讓患者提早40分鍾脫離低氧狀態,這對後續的治療和康複意義重大。


    完成了血液配型後,解凍好了的懸浮紅很快就被送到了搶救室來,並且開始進行了輸注。孫立恩在一旁緊緊盯著整個輸液過程,生怕中間出點什麽意外。


    不過看樣子,蔣道德同學的人品還算不錯。四十分鍾快速輸注完了整整兩個治療單位,400ml的懸浮紅細胞後,他的生命體征平穩,並且沒有出現急性出血反應。


    “繼續吸氧,加強觀察。”孫立恩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並且開始安排起了後麵的治療方案,“總體以控製腦水腫,營養腦神經,防控假愈為主。康複之類的治療不要著急,先確保人沒事兒了再說。”


    嚴重一氧化碳中毒患者最容易出現的一種現象就是“假愈”。而且假愈的情況還非常麻煩。


    中毒後經過解救的患者,可能會在蘇醒後2~60天內出現“遲發性中毒性腦病”或者其他的神經精神症狀。患者可能會逐漸出現包裹意識障礙、表情癡呆、淡漠、失禁、失明或者偏癱等等症狀。


    考慮到這次中毒的是一家三口,想要把觀察假愈期的任務交給家屬明顯是不可能的。萬一一家三口同時出現了偏癱之類的問題,那說不定就是一起滅門慘案。


    “這是一家三口生病,隻能把他們都收到醫院裏了。”負責管理急診科的主任明顯認識孫立恩,在忙活了一圈之後,他正好在孫立恩下達後續醫囑的時候出現在了“少東家”身後。對於孫立恩的判斷,這位姓馮的主任也很讚同,“等咱們這邊事情忙完了,我就去跟社區的工作人員說一聲。讓他們去聯係一下老蔣家的親戚。”


    孫立恩衝著馮主任點了點頭,看著對方胸口的工作牌,他提議道,“等這個病人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我們再做交接吧?他父母還在高壓倉裏呢……您知道他叫什麽?”後半句話是孫立恩突然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的詢問。


    “認識啊。”馮主任點了點頭認真道,“我家就是造紙廠的。老蔣和他媳婦兒以前都是廠裏的員工,我記著他們以前是製漿車間的。”


    認識人就好辦。孫立恩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邊登記的還是無名氏呢。那之後的登記工作也交給院裏沒問題吧?”


    “那當然。”馮主任笑著點了點頭,“這次可多虧了四院的醫生們千裏馳援,要不然我們院裏恐怕要被徹底塞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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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初明,旭日東升。常寧市的交通線路逐漸恢複,越來越多的病人開始從中富醫院轉院去了上級醫院接受治療。早上九點,在最後一名病人被送出搶救室後,中富醫院的醫護工作人員們先是愣了一會,然後猛地爆發出了一陣歡唿聲。


    歡唿了好一陣之後,感覺終於鬆了一口氣的中富醫院醫生們才反應過來,好像有些人沒有參與到他們的慶祝中。等大家轉頭一看,才發現從寧遠第四中心醫院趕來支援的醫生們,都已經倒在地麵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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