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醫生。”劉堂春並沒有直接迴答伊維拉的話,他隻是輕鬆的笑了笑,“我們會選擇重新來到營地的原因,和你沒有離開這裏的一樣。”


    孫立恩等人在穿好了防護服之後,迅速投入到了照顧發病患者的工作中。在孫立恩的強烈堅持下,胡佳同意隻作為無菌操作監督在一旁盯著。實際操作全部由孫立恩和胡春波甚至劉堂春親自完成。


    劉堂春對孫立恩的堅持沒說什麽話,胡春波為了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也沒什麽怨言——他還以為現在的工作算是招聘前的試用考驗呢。


    但現場的情況比大家想象的更為惡劣一些。美國營地很奢侈的用上了單獨的個人房間作為隔離房,但由於是臨時建築,無法構建符合傳染病防治標準的負壓房間。為了讓房間裏的病人稍微好受一些,所有房間裏都開著空調——這導致隔離房間實際上成為了正壓室。


    這很危險,尤其是在麵對一種傳播途徑尚不為人所知的傳染病的時候。孫立恩等人投入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房間裏的空調全都關掉。然後轉為開窗通風——隔離間被集中安置在營地的東南角,這裏又正好是營地的下風口。開窗通風比起之前那種空調加封閉環境安全了許多。


    “所有的患者都表現出了劇烈的持續頭痛。”胡春波自己自告奮勇,先去隔離間周圍轉悠了一圈,然後憂心忡忡的迴來了。“八個患者全都有不同程度的血壓上升,再這麽持續下去,恐怕在急性腦膜炎發展成腦疝之前,他們就都得活活疼死。”


    “用止痛了沒有?”劉堂春皺著眉頭問道,“美國人搞精麻藥物沒有咱們這麽嚴格,都疼成這樣了……應該上止痛了吧?”


    “上了,而且用的還是芬太尼。”胡春波報藥名的時候直嘬牙花子,“枸櫞酸芬太尼注射液1.5毫升融入150毫升生理鹽水裏靜脈滴注,為了防止唿吸抑製還上了正壓唿吸機,但用藥的患者沒有任何情況改善——他們還在喊疼。”


    “芬太尼都沒用?”劉堂春這下可是真的嚇著了,“他們有耐藥性?”


    胡春波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吧?美國人濫用精神藥物的多,但也不至於濫用到所有人都對芬太尼有抗性。”他看著劉堂春和孫立恩,“我懷疑……這種疼痛不是因為真的有什麽神經向大腦傳遞信號——可能是腦膜炎導致的神經受損,和神經性頭疼類似,但更接近於錯覺的那種頭痛。”


    大腦是人體最主要的核心感受器官。其他神經傳遞來的感覺,會在大腦裏被“翻譯”為人主觀可以理解的感受。比如疼、癢、冷、暖等等。但大腦受損後,人體有時會出現各種奇怪的,無法解釋的感覺。比如感覺背上多出一雙翅膀,比如明明浸泡在冷水中卻覺得渾身燥熱。如果連芬太尼都無效,那就隻能說明這些患者並不是真的“感受”到了疼痛。他們的大腦正在向他們持續發出錯誤的警告。


    “腦部神經受損導致錯誤感覺的案例我聽說過。”劉堂春皺著眉頭問道,“但是按照之前那個軍官的說法,這種急性腦膜炎患者裏有一半都表現出了劇烈頭疼,十幾個病人每一個都在掌握疼痛的區域有損傷,這概率太低了。”


    劉堂春和胡春波正在爭論患者的疼痛究竟是從何而來,而孫立恩則在一旁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中。


    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狀態欄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在他靠近隔離房間的時候用巨大的紅色字體刷出“警告”。沒有什麽“高傳播風險”,也沒有“高致命風險”,狀態欄就像是懶洋洋的看門老大爺一樣,看了一眼覺得沒啥問題,就又重新捧著茶杯迴到躺椅上開始打盹了似的。


    實際情況和預期差距太大,孫立恩一時竟然有些拿不準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二十七人在短時間內相繼發病,而且症狀表現一致且致死率極高。這擺明了應該是傳染病,為什麽狀態欄卻不提示?


    孫立恩的困惑持續了一會,但當急診醫生的就這一點好——就算搞不清楚狀況,他們也能先根據經驗和患者表現出的症狀數值來進行相應處理。


    “甘露醇有的吧?先給每個人都來一瓶。”劉堂春大手一揮,停止了和胡春波的爭論,他轉身對孫立恩道,“控製顱壓爭取時間,把他們之前的治療記錄全都找出來,不管死活,所有的記錄都要。”


    孫立恩點了點頭,快步朝著伊維拉的辦公室走去。自己一行人在美國營地那可真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找以前的治療記錄,最快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去問問伊維拉。


    “治療記錄?有的,我把它們放在這裏了……”伊維拉聽到了孫立恩中式英語的請求後點了點頭,轉身開始去翻找起了報告和資料。處於謹慎起見,孫立恩看了一眼伊維拉的狀態欄——沒有急性腦膜炎的提示,除了焦慮和緊張以外,伊維拉女士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


    “這些發病的人……”孫立恩在伊維拉去尋找報告的時候,決定稍微做一些病史采集。由於患者們大多因為劇烈疼痛無法有效對話,伊維拉成了現在最可靠而且最容易提供病史的來源,“在你看來他們有什麽共同點麽?”


    “他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是男性。”伊維拉的迴答角度充分體現了一個醫務工作者的高度敏感性,“二十七個發病的患者全部為男性,而且是剛從國內派駐到非洲的——他們抵達這個營地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這個世界上還有隻傳染單一性別的傳染病?孫立恩深深皺起了眉頭,雖然不是傳染病專家,但是接受過醫學教育的孫立恩深知傳染病麵前,眾人平等。也許有一些身體比較弱,有基礎疾病的人會更容易受到傳染病的威脅,但總的來說,傳染病並不會對性別有所偏好。


    “還有什麽其他的特點麽?”孫立恩繼續問道,“這些人之前在美國……都居住在同一個社區裏?”他開始懷疑起了這種烈性傳染病是否是直接來自於美國的。


    “那些大兵在被派駐到非洲之前,大部分都在德特裏克堡陸軍基地接受訓練。”伊維拉搖了搖頭,“但是醫生們之前並沒有去過那個區域。他們在來到非洲之前,分布於國內的六個州。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在來到非洲以後被感染的——如果美國有這麽嚴重的傳染病,那新聞媒體早就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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