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抱拙莊上下的工作人員壓力相當大。他們接到了經理的通知——稍候會有一批客人來用餐。而經理同時還特別強調了一句“這些都是沈總特意吩咐過要好好招待的客人。”


    沈總的客人,那就已經是很高的接待級別了。而“沈總特意吩咐過”要招待的客人,那就隻能以最高標準來接待。平時如果是沈總親自接待倒還好辦,菜單和酒水以及水果之類的提供都根據沈總的要求決定即可。但最高標準下又不是沈總親自作陪,這種客人過去還真沒出現過。


    沒有先例,就意味著采取什麽樣的態度尤為關鍵。不能太過,也不能太冷。之間分寸把握,讓這些見多識廣的工作人員們都覺得有些難辦。


    “菜按照標準上,酒水開放給人家選。”經理思考了片刻後對行政主廚問道,“一號菜單能湊夠六份麽?”


    “如果把金錢鰵膠換成白花膠的話,六人份沒問題。”主廚想了想問道,“這次來的客人多大歲數?”


    “年輕的居多。最大的也就四十多歲。”經理斟酌了片刻後答道,“那是個美國來的科學家。”


    主廚點了點頭,然後提議道,“外國人加年輕人,那我建議幹脆別根據菜單做了。淮揚菜的口味太淡,講究養生的人倒是會喜歡。但這些人未必吃的開心。還不如針對他們的喜好,秋葉蟹和波龍生蠔,加上口味重一些的川菜魯菜。這樣菜單準備起來方便,而且他們也吃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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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立恩是沒有抱拙莊電話號碼的。他訂房間的電話最後隻能打給了沈輕眉——當然,電話之前他先在微信上預告了一下,免得沈輕眉以為自家女兒又有什麽問題。


    電話裏的沈輕眉聽起來似乎很疲倦,但在得知孫立恩的請求後,她一口答應了自己去安排。


    “這次你就別管吃飯的價錢了。”沈輕眉剛剛結束了和武田的最後談判,簽下大單的她心情極好。“你幫雯雯看了病,武田的事情也給我幫了大忙。這頓飯就當我先謝謝你。”


    結束了通話後,孫立恩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心虛。給陳雯看病,是他的職責所在。至少這孩子看病是付了掛號費的。武田的事情更說不上幫忙——他隻是在恰好的時間裏給沈輕眉打了個電話,同時迴答了一個問題,僅此而已。


    作為行外人,孫立恩完全不明白自己那個電話的價值和意義。但這並不妨礙沈輕眉對他的感激。


    當然,以沈輕眉這種人精自然也明白,自己的感謝很可能會讓孫立恩醫生覺得不適應。雖然這並不能改變她需要感謝孫醫生的決心——身為一個巨大集團的領航者,她必須要對於給予自己幫助的人足夠多的迴饋才行。對每一個提供幫助的人都迴以最大程度的善意,這才能讓她在以後的工作生活中,盡可能的得到幫助。


    “您今天和同事一起聚餐的時候,能幫我看看抱拙莊的那個經理麽?”沈輕眉在電話裏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他有個老毛病,每年一到冬季的時候就咳嗽,一咳就得咳好幾個月。我一直在勸他去醫院看看,但他還是不太願意去——這次孫醫生你去的時候,能不能順便幫我勸勸他,盡快去醫院看看病?”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請求。它甚至並不需要孫立恩用狀態欄確認患者情況,隻需要判斷一下對方是否需要去醫院看病就行了——任務不光簡單,而且也非常貼心的替孫立恩等人考慮到了執業範圍的限製。


    那就當是出了個診吧。孫立恩在心裏安慰著自己。等一行六人分乘兩輛車抵達了抱拙莊後,孫立恩後悔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這一桌的菜色……不知道得掛多少個號才能抵得上。


    “孫醫生這一次可是大出血啊。”周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看著桌上的菜色若有所思。


    孫立恩則強裝鎮定道,“大家今天吃好喝好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管了。”既來之則安之,該吃吃該喝喝。大不了迴頭自己再給陳雯的醫院賬戶上存個一兩萬。


    身為治療組的實際領導,同時也是這場飯局的提議者,孫立恩怎麽也不能當中露怯。丟了麵子倒是小事,反正身為規培的醫生在上級醫生麵前從來都沒有麵子。但萬一讓人家覺得自己請人來吃飯是為了占便宜,那可就太尷尬了。


    老帕和瑞秋這頓飯吃的很開心。尤其是在一桌子波士頓龍蝦麵前,兩人表現的都非常驚喜——和亞洲人吃龍蝦喜歡保留原本味道不同,美國人的波士頓龍蝦味道都格外的重。中間一破二之後放上大量的香料和奶酪直接烤製,或者幹脆取出龍蝦肉,裹上蛋液麵包糠饞哭隔壁小朋友。總之都是在國人眼中極為浪費的吃法。


    至於中餐的部分,魯菜的代表作九轉大腸和蔥燒海參打底,川菜則是夫妻肺片和很難吃到正宗做法的開水白菜。聚餐雖然隻有六個人,但看桌上的菜,至少能供給十七八個人一起吃到撐。


    商務宴請比起一般的聚餐當然更“鋪張浪費”一點。菜可以吃不完,但絕對不能不夠吃。而抱拙莊的接待標準,也遵循了這個原則。不過這群醫生吃飯的時候卻對抱拙莊的酒水收藏興趣不大——被喝掉的隻有幾罐可口可樂而已,含酒精的飲料完全沒人喝。


    瑞秋和帕斯卡爾博士的關係倒是挺不錯。而袁平安和周策都是今天才知道瑞秋和徐有容的關係。袁平安顯得有些驚訝,而周策則一臉的“我就知道”,並且還感歎道,“我就知道高二那年校籃球隊的那個隊長對你有意思,難怪他後來吃了你的閉門羹後頓時改了性子去拚文化課。”


    “像那種連自己未來的走向都沒有想清楚的人,除了能吸引到滿腦子都是言情小說的傻姑娘以外,還能有什麽魅力?”徐有容認真道,“那種人和瑞秋根本沒有可比性——我家瑞秋比高中籃球隊員可靠多了。”


    這邊飯桌閑談正在進行,孫立恩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預定送瑞秋去機場的時間還早。他站起身來借口要去洗手間,一個人溜達到了包間外麵。然後抓住了一個正在一旁待機的服務員,“你們經理在哪兒?唔……就是那個一到冬季就開始咳嗽,一咳咳半年的那位。你別緊張啊,我不是打算投訴你們。沈總托我來看看他的情況。”


    服務員的表情先是有些緊張,等聽到咳嗽的時候才放鬆下來,她笑著答道,“您是說我們楊總吧?他在辦公室裏,我帶您過去?”


    孫立恩點了點頭。他打算就看上一眼,然後好好勸勸這位楊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算人家不聽,但也得對得起沈輕眉的這頓飯呐。


    剛靠近辦公室,孫立恩就隔著門,聽見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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