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愛這種事情,誰單身誰難受。而異地戀也是暫時性不可逆轉單身的綜合征的一種典型表現症狀。瑞秋從早上到中午,當了六七個小時的電燈泡,還被孫立恩和胡佳硬往嘴裏塞了幾十斤狗糧。心裏早就委屈的想要爆買一通以泄心頭怒火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家正牌女友到場,自然要好好迴擊一下,這才能出上一口惡氣。


    胡佳捂著嘴偷笑,一句話都沒說。孫立恩看著徐有容,覺得稍微有些尷尬。而徐有容則眼睛有些發直。她看了看孫立恩,又看了看胡佳。愣了半天後憋出來一句話,“成了?”


    “成了成了。”胡佳連連點頭。一看徐有容似乎又要問什麽,而且嘴型乍一看像是“內”的姿勢,連忙甩開了孫立恩的胳膊,衝上前去踮起腳尖捂住了徐有容的嘴,“那個,姐姐你送我的禮物我還沒拆呢!迴去,等我迴去再開!”


    瑞秋笑的肚子都疼了,徐有容笑眯眯的摸了摸胡佳的腦袋,再也沒說什麽,遠處,帕斯卡爾教授剛剛和家人揮手告別,隨後也轉身加入了隊伍之中。而這場小小的鬧劇也就到此暫時告一段落。孫立恩一行人一起走到了搶救室中,和朱教授打了各個招唿。


    “你們第四中心醫院這個參觀名額可真不算少的。”朱教授笑眯眯的和所有人都握了手,轉頭對孫立恩道,“我們院裏的幾個碩士生想要參觀,都被王主任轟出去了。參觀的醫生裏,最低職稱都得是中級。”


    孫立恩有些汗顏,帕斯卡爾博士雖然名氣大,但畢竟沒有中國職稱,瑞秋隻是來參加國際醫療合作項目,當然也沒有職稱這種東西。徐有容現在隻是個主治醫師,算中級職稱——她的副高職稱還沒批下來呢。而孫立恩本人則連個職稱都沒有——沒考過執業醫師資格證,嚴格來說,孫立恩連個醫生都不是。


    “我一直對職稱這個東西很好奇。”帕斯卡爾博士溫和的笑了起來,“隻不過我來了中國這麽多次,卻仍然沒有搞清楚職稱到底是什麽東西。我隻大概明白這是中國特有的醫生水平評價體係,但卻始終弄不明白,這個評價體係究竟遵從著什麽樣的規則。”


    朱教授想了想,“大概就類似於大學裏的教授,副教授,講師和助教。評價的標準就比較複雜了,但總體來說,還是依據個人的學識水平,以及醫療的技術和水平綜合決定的。”


    朱教授和帕斯卡爾在前麵聊著天,孫立恩等人像是跟著老師們參觀的實習生,老老實實跟在後麵。就連徐有容都不怎麽說話,隻是偶爾看一眼瑞秋而已,她似乎又進入了省電模式。孫立恩又仔細看了看,不對,兩人拉著手呢。現在大概是充電模式吧?


    同協這次對宋華林的手術可真是下了血本。3d金屬打印假體技術目前還在二期臨床,治療是完全不收費的。而為了將假體安裝到位,同時也是為了讓更多的醫生能現場觀摩,同協幹脆把手術安排在了最大的複合示範手術室中。和寧遠市第四中心醫院中的示範手術室一樣,同協的示範手術室也是上下兩層的設計。手術室上麵還有一層樓,厚實的玻璃落地窗隔開了觀摩室和手術室。觀摩室牆上掛著六台75英寸的巨大液晶電視,用來實時轉播示範手術室內的攝像機畫麵。1號液晶電視播放通過主刀醫生頭部攝像機拍攝的視角,2號電視則是內窺鏡的視頻信號。其他電視分別播放麻醉醫師的監護儀器,以及器械護士的手術器械盤和三個不同角度拍攝的手術床視角。


    和其他觀摩醫師不同的是,孫立恩一行人並沒有進入到二樓觀看手術,而是被朱教授直接帶進了手術更衣室,開始換裝。


    “手機的話,裝在無菌袋裏就可以拿進去了。術中可以拍攝,但是不能拍到患者的臉部。”朱教授特意囑咐了兩句,“手術術中拍攝到的所有照片和視頻,都不能進行流傳。未經過臨床試驗組同意,不得在任何情況下公開展示照片。”他認真看了看身後眾人問道,“沒問題吧?”


    “您放心。”孫立恩點了點頭,“這些規矩我們還是懂的。”


    “我們同協從來不會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朱教授意味深長的答了一句,“好了,你們先換衣服吧。女士更衣間在左邊,換好衣服以後,我會在裏麵等著你們。”


    孫立恩自己換上了洗手服,這次他並不需要穿上手術服,以備術中還要上台幫忙拉鉤子。同協的洗手服有些舊,穿在身上感覺更像是一件盔甲而非第四中心醫院的睡衣。換好衣服後,孫立恩走出了更衣間。胡佳已經提前出來等在了這裏。


    “站著別動。”胡佳叫住了孫立恩,然後半蹲下身子,檢查了一遍孫立恩身上的洗手服穿著問題。“這邊的洗手服都比較舊,沒有鬆緊帶,腰上的帶子都有些朽了,你係的時候注意一點,別太鬆,也不能太使勁。”


    孫立恩紅著臉點了點頭,徐有容和胡佳也走了出來。帕斯卡爾博士平時並不怎麽經常出入手術室,換衣服的速度最慢。換好了洗手服之後,帕斯卡爾博士一邊摸著身上的洗手服一邊搖著頭,“這種衣服,很容易導致皮膚過敏的。”


    通往示範手術室的路上,低年資的外科醫生們成群成群的站在門口,準備輪番進入手術室參觀見習——今天是骨外和整形外的手術日,大批的醫生們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卻突然聽到今天要舉行這麽一台手術,大家不禁有些糾結。有心去觀摩手術,可是已經累了整整一天,大家都快站著睡著了。要直接洗澡迴去休息,可這種複雜手術,以後不知道還能再看見幾次。


    “來杯咖啡麽?”朱敏華帶著五人路過了手術室內的休息室,“如果需要的話……”他看著有十幾個人排著隊準備輪流使用的咖啡機,“一會等人少了你們可以過來喝一點。”


    醫生,尤其是急診和外科醫生,那都是靠咖啡活著的生物。同協當年由美國人資助創立,習慣喝的咖啡也和美國人很像——不加糖,不加奶,聞起來噴香,喝進嘴裏卻比中藥湯劑還苦。


    踩下自動門旁的開關,電動門無聲的朝著兩側滑開。孫立恩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手術室。宋華林剛剛被轉運到手術室裏,正在醫生和護士們的圍繞中,準備著最後的核對程序。


    “先生你好,我是你的手術主刀醫生王一飛,旁邊這位是我們的手術巡迴護士長錢麗。請問您叫什麽名字?”主刀的骨科主任王一飛教授手裏拿著寫字板,正在按照程序進行著術前核對,“您今年多少歲了?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手術麽?”


    “我叫宋華林,今年49歲,要做……脖子,後背,還有腰椎。”宋華林迴答著醫生的問題,“王主任你認識我的吧?咱們幾個小時前才見過啊,手術內容還是你跟我說的呢。”


    “這是……程序要求。”王一飛主任笑著解釋道,“問清楚對明白了,這樣你放心,我們也放心。”


    “手術同意書和麻醉同意書你都簽字了吧?”王一飛主任繼續問道,“上次喝水是什麽時候?”


    “沒簽字,手動不了,按的手印。”宋華林黑著臉,“上次喝水大概是我脖子被撞斷前十分鍾。也就是六個小時之前了。”


    “核對完成。”王一飛看了看同樣在核實內容的巡迴手術護士長。看到對方點頭確認之後,收起了寫字板。“那麽,我們準備開始手術前麻醉。宋先生,請您配合麻醉醫師的指示。”說完之後,王一飛後退一步,把空間讓給了麻醉醫生。


    “這個麵罩裏麵有麻醉氣體,你需要緩慢深唿吸三次。”麻醉醫師拿著麵罩,在宋華林麵前展示了一下,“準備好了麽?”


    宋華林歎了口氣,“我現在腦袋動不了,王醫生也說了,手術以後腦袋肯定也動不了。可為了保命,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他又歎了口氣,“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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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罩扣在了宋華林的口鼻處,三次緩慢的深唿吸後,他漸漸合上了眼睛。麻醉醫生在麵罩扣上口鼻處的同時,就示意助手啟動了麻醉泵。乳白色的異丙酚混雜著芬太尼和咪唑安定,以及維庫溴銨被注射進入了宋華林的靜脈通路中。


    兩分鍾後,麻醉醫生朝著王一飛點了點頭,“王主任,麻醉完成,可以開始手術了。”


    一直坐在凳子上,閉眼假寐的王一飛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了宋華林身旁。雙手抱胸,看了看手術台上昏睡過去的宋華林——他的頭上還釘著醫生們為了保證他脊椎安全而釘上的顱骨牽引弓。長度六毫米左右的顱骨釘被擰進了宋華林的顱骨裏,並且連接著彎曲的顱骨牽引弓。而牽引弓的中心處掛著一根尼龍繩,尼龍繩穿過滑輪車,連接著重達五公斤的重錘。


    “按照既定計劃執行。”王一飛對助手們下達了命令。麻醉科醫生將通氣管順著宋華林的鼻子順了進去。在確定唿吸管到位後,他用醫用膠帶將唿吸管固定在了宋華林的嘴唇上方,並且順了個九十度的彎,讓出了他的口腔部位。


    助手們用鉗子夾住了消毒棉球,沾滿了洗必泰和碘伏溶液,有些粗暴的在宋華林嘴裏擦試了一遍。隨後,他們用張口器撐開了宋華林的嘴巴。


    手術,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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