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這是無數人對於血液疾病的唯一認知。不治之症,痛苦,絕望,癌症中最無法治愈的疾病……白血病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被不斷妖魔化,甚至妖魔化到了可怕的地步。


    實際上,白血病並沒有那麽可怕。作為一種擁有十種分型的疾病,其實大部分白血病可以通過藥物和放射治療進行控製。僅有m0型急性髓細胞白細胞血病微分化型,以及mal急性混合性白血病預後較差。


    但不管怎麽說,白血病仍然是治療起來比較困難的一種疾病。尤其是當這種病症出現在老年人身上的時候,治療就更顯得束手束腳——除了m3白血病以外,其他的白血病治療幾乎都依賴於骨髓移植。


    而為了避免被移植的骨髓引起體內的排斥反應,除了在移植後需要服用抑製免疫係統的抗排異藥物以外,移植之前,醫生還需要通過放療殺死患者體內的自身骨髓。


    給一個88歲,有多種基礎疾病,而且很可能有感染的老人家做放療?那不如直接給她一刀,這樣還能少遭點罪。


    孫立恩的心裏波濤萬丈,他隻能默默的替病床上的老人家祈禱,千萬要是感染,一定要是感染。至少如果是感染,那還有博一下的可能性。可如果真的是白血病,那就徹底沒有辦法了。


    周軍在醫院裏幹了很多年,這麽多年裏,急診室裏收過的急性白血病患者數不勝數。而這些病人最後的情況,周軍心裏也有數——因為急性白血病被送入搶救室的病人中,能自己走出搶救室的隻怕兩隻手就數的過來。而能在這之後活過五年的,一個都沒有。


    長久的沉默後,周軍低聲道,“等檢查結果吧。”他頓了頓,“我去和黎教授聯係一下,看看院裏的血液內科有沒有病床能接收。”


    寧遠醫學院曆史悠久,生物技術學院下屬的輸血醫學係實力雄厚。而同時擔任第四中心醫院血液內科主任的黎教授,正是研究腫瘤免疫方向的領軍人物。


    周軍是同意孫立恩看法的,現在不過是二選一的局麵,要麽白血病,要麽肺部感染。他麵露苦色,澀聲道,“真沒想到啊……”


    沒想到自己的祖母會遭這種罪,沒想到自己會麵臨這種困擾,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如此無力。


    “結果出來了。”一直守在ct室裏的徐有容走了出來,對正在對著發愁的師徒倆道,“胸腔積液,有大概八百毫升。同時還有腹部積液,三百毫升左右,同時有脾腫大的跡象。”她一臉憂色,“周醫生,這不像是感染。”


    孫立恩拍了拍周軍的肩膀,對徐有容道,“先解決掉胸腔積液,給老太太做個積液抽出,然後安排一下骨髓穿刺。”


    周軍強打起精神,“我去找黎教授問問病床的事情。”他往遠處走了兩步,拽上了自己的老爹,轉頭朝孫立恩道,“立恩,老太太就拜托你了。”


    孫立恩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站在他身旁的徐有容沒有一點被使喚後的不滿,反而有些好奇道,“你有懷疑方向了?”


    “這幾種症狀合並在一起,我感覺不太好。”孫立恩很小心避免使用“白血病”這個詞匯,他斟酌著用詞道,“如果隻是感染,腹腔積水和精神狀態變化說不過去。如果是自身免疫疾病,那不會進展的這麽快。如果是單純的心肺類循環係統疾病,那腹腔積水沒有來源。”他歎了口氣,“排除掉這三種,剩下的就是答案了。”


    “腫瘤?”徐有容挑了挑眉毛,“可是沒有發熱啊。”


    “和診斷小林薰的時候一樣,症狀被掩蓋了。”孫立恩無奈道,“在冷風裏坐了好幾個小時,她體溫過低。”


    “我再去安排一個血腫瘤標誌物檢測。”徐有容明白了孫立恩的意思,她忽然頓了頓,“老人家都八十八了……”


    “治療肯定是有風險的。”孫立恩也歎了口氣,“但願不是m0分型吧。”


    搶救室裏等來了周秀芳的血液常規檢查結果。和狀態欄提示的一致,老人家的血紅蛋白隻有65gl,比起參考值低了接近一半。而免疫球蛋白igg高達63.1gl,是參考值的四倍左右。


    在搶救室裏,鍾護士用注射器給周秀芳抽了第一次胸腔積液。100毫升的大號注射器往外抽了整整四管。其中一管也被送到了檢驗室做胸水細胞學檢查。


    除了等待以外別無他法,孫立恩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無力過。他呆愣愣的坐在值班台後麵,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們。孫立恩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自己能再多學一點,再醫學院裏上課的時候再認真一點……說不定就能想出辦法了。


    “你在想什麽呢?”徐有容拿著兩摞資料走了過來,看見正在發呆的孫立恩,不由的好奇問道,“在想診斷的事情?”


    “在後悔當初上學的時候,沒有認真聽講。”孫立恩從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要是當初再認真聽一聽的話,也許能有什麽辦法。”


    徐有容奇道,“國內的本科現在這麽厲害了?上課認真聽講就能知道怎麽治療未知疾病?”


    孫立恩被噎的差點沒喘過氣來。


    “首先還是要明確診斷,而明確診斷,需要等檢驗科出進一步的結果。”徐有容聳了聳肩膀,“以前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現在別說米,就連個灶台都沒有。認真聽講有什麽用?”


    徐有容雖然說話直接,但句句在理。孫立恩忽然覺得心裏的壓力小了很多。


    “我們是醫生,不是神仙。”徐有容把兩摞資料放在了孫立恩麵前,繼續道,“很多病人連正確的診斷都沒有,就因為病情進展迅速離世,你做的已經很不錯了。”她拍了拍拿來的資料,“這些是有意向來麵試的人員簡曆。”她頓了頓,繼續道,“布魯恩和帕斯卡爾的簡曆也在裏麵,不過既然劉主任對他們這麽感興趣,我建議至少讓他們先來麵試一下比較好。”


    “麵試?”孫立恩呆愣愣的指了指自己,“我來麵試他們?”


    “你是領導。”徐有容找了張凳子坐下,用手點了點桌子,“你不來麵試,難道我來?”


    “我以為直接就請人家來入職了呢。”孫立恩拿起麵前的簡曆,仍然覺得自己在做夢,“我幾個月前剛剛被人麵試過,現在就又要麵試別人了?”


    徐有容輕笑道,“那你最好趕快適應一下這個角色變化。”她正色道,“麵試是一門很重要的環節,求職者也會通過你來了解團隊的未來,以及他們所關心的內容——比如你的診斷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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