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意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變化,在莫三辭捂著她的小心髒時出聲道:


    “很久之前,魔界流傳過一種禁術。


    “那是一種長生法,傳言它不需要靈能修悟,隻需要不斷吞噬其他生靈的魂魄,便可長久保持自身的不朽。


    “但此法需要先拋棄自身的形實之軀,再將魂魄引入以上百種毒液泡過的妖魔類的軀體。


    “先死後生,先破後立。”


    莫三辭明顯感覺到封意的語氣不同往常,帶了些冷意,帶了些她不懂的意味。


    雖說如此,她也能理解封意。


    這種邪惡的法子,她聽了都覺得悚然:這得是什麽樣子的邪魔才能想出來的方法?


    不過原來濟王的身軀早已是他自己的,而是妖魔類的。


    怪不得濟王變成了這麽個醜陋樣子。


    另一邊,濟王臉上猙獰,手上力氣漸漸變大。


    馮道士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莫三辭看著都覺得疼,可是封意依舊隻坐在她旁邊。


    還好,守乾道士製止了濟王。


    “王爺莫要動怒。”守乾道士抓住濟王的手腕,“他這麽死了,王爺的願望可就落空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誰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遇上。”


    濟王麵上一僵,鬆開了捏著馮道士的手。


    他不能由著邪物的暴怒貪婪控製自己,他需要理智,他不能喪失理智!


    濟王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隻見血霧漸漸籠罩了他的臉,當血霧散去,他將手拿開後,衰老的臉已經恢複了年輕的光澤。


    被濟王放開的馮道士壓著忍不住的咳嗽聲,心裏把能罵人的詞都給濟王用上了。


    隻是痛恨他肚裏沒什麽罵人的詞,來來迴迴也就那幾個耳熟能詳的詞語。


    濟王恢複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還有多少時間?”


    守乾道士看向天空。


    天空烏雲遮蔽,隱有邪氣漫遊。


    “不用再等了。”


    濟王此時已恢複一貫的理智:“可是這道士背後的那個還沒出現。”


    守乾道士本就不是要等誰,大形道人給他和守坤道士的命令是按原先計劃一步步進行,隻是把二十幾個人換成了馮道士一個人。


    他不屑地笑笑:“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若時間耽擱了,恐怕王爺會控製不住兇煞。”


    他眼睛對上濟王的眼睛,蠱惑道,“濟王,做大事者當斷則斷,還是您想永遠隻是個普通的人?”


    濟王看著守乾道人眼裏浮動的邪氣,他的眼睛裏也漸漸浮動起邪氣,接著,他的眼神就變得貪婪、殘忍而狠絕。


    他一把拎起馮道士,飛進了青銅寶鼎上。


    一股力量將濟王和馮道士托著,兩人虛飄在青銅寶鼎上方。


    邪氣彌散,七曜道士各就各位,運轉各自靈能,喚起了兇煞血咒的陣符。


    血霧從地上的陣符升起,青銅寶鼎上的血符發著光亮。


    寶鼎忽然湧出火焰樣的血色氣息。


    馮道士努力掙紮著,想擺脫周身的束縛,可是沒任何用處。


    眼前的濟王在血氣火焰的“燒灼”下已經露出了本來麵目:


    他全身都是焦黑的,尖牙利爪,眼球凸起,臉頰凹陷,渾身皮包骨,而且血跡斑斑。


    他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一個邪物!完完全全的邪物!


    他隻是披著張人皮而已,裏麵的東西早已腐爛得不成樣子!


    馮道士完全驚呆了,已經忘記了掙紮。


    “鼎三足兩耳,是和五味之寶器,而這鼎周身的血符讓這它成了融合魂魄和肉身的法器。”


    封意的話不緊不慢,讓莫三辭心中本有的著急、擔心馮道士的安危都消散了。


    是了,封意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如果沒有把握,怎麽會讓馮道士做這件事。


    而且封意現在正在向她解釋眼前的一切,是在……啟發她?


    她知道的確實很少,連眼前的咒術施展的順序都不在她一開始的思考中。


    她在廣和山一百多年,雖然看過不少書籍,但把她放在真實世界時,她所知所曉的也隻顯得粗淺。


    從遠古、或更久遠的時間開始,先祖流傳下的智慧,奧妙無窮。


    知道並不代表懂得,懂得並不代表明悟,明悟並不代表可得心應手地使用……


    靈能修悟參機妙,一切都需要自己的修悟。


    莫三辭看著遮天的黑雲、蓋地的血霧,忽然想起封意畫的那道靈符。


    靈符上的點點圈圈線條她確實沒看懂,但她看到了火雷卦。


    火雷噬嗑,《象》曰: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敕法。


    莫三辭心裏頭一震,忽然,寶鼎處有血光衝天而起,接而又有一聲淒厲的慘叫震蕩在整個山頂。


    莫三辭抬眼望向青銅寶鼎處。


    血光中,她看見了馮道士那個附了靈符的道簪。


    道簪被血色邪氣侵蝕,但是靈符卻緩緩鋪展開。


    靈符的清光順著衝天襲地的血光也上天入地,馮道士那剛脫離肉身的魂魄一瞬間重新迴到了他的身體。


    而濟王本已經在褪去外層後重新生出年輕而身強力壯的外形,卻在那瞬間變得更加衰老。


    他身體上的血霧越來越多,皮膚開始潰爛,很快便不成人形。


    隻有那雙凸起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齒,顯露著他的狂躁憤怒與不甘,還有著濃濃的難以置信。


    那聲淒厲的慘叫便是濟王發出來的。


    “不好!快撤!”


    守乾、守坤道士察覺出異樣,立即大喝。


    但是清光流淌,七曜道士已經無法動彈了。


    一種不知來自何處的、莫名卻無法違抗的力量,將他們牢牢釘在了原處。


    血霧飄飄揚揚,清光緩緩流淌。


    靈符舒展開,火雷卦清晰可見。


    它周圍模模糊糊的那些符文,不知是什麽,卻一道道照下了清光。


    清光似是通天徹地,湛明清亮。


    血霧消失在清光裏,天上的月亮明亮。


    明月皎皎,但不如清光皎皎。


    兇煞血咒在清光下如煙氣般,從地上飄起,又消失在空氣中。


    血咒消失,馮道士從空中掉到了地上,但他好像沒有痛覺,隻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一切。


    “財富,權力,美色,名望……”


    封意站起身,聲音清冷淡漠。


    天地間似是一時寂靜,隻剩下封意的聲音在莫三辭的耳邊響起。


    “擁有的一切已經不能滿足內心的貪婪,不滿足……欲望便會無窮無盡。


    “在貪婪和暴怒的蠱惑下,濟王貪念和殺念不斷擴大,已經使他丟失了最後的本心。


    “鴻蒙世界的生靈,每改變自身與世間規法間的平衡時,便會有劫。


    “但這劫隻是為了選擇,有生者,有死者。


    “可是妄圖逆轉世間規法,有違六界者,在將要改變自身的平衡時,則會受到罰。


    “天罰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湮滅。


    “而有些若真逆轉原先的規法,逆轉規法者被湮滅後,鴻蒙世界會自行修複。


    “有時候,為了恢複平衡,它還會自發抹去逆轉規法者在世間的存在痕跡。”


    莫三辭看著眼前的一切,清光照耀,七曜道士和濟王像兇煞血咒一樣,整個如煙氣消散,無影無蹤。


    清光流散,融於世間,靈符隨著清光一起消融。


    “‘為小惡者,如積小以成大;從微至著,為一惡以至於萬惡,一一而皆有禍應’。”


    封意的聲音像是長在莫三辭腦海裏了。


    封意從讓她觸動濟王後花園的結界到打開黑門,就是為了把她從天罰的名單裏劃出去。


    濁光轉清,火驅黑暗。


    她與此次事情中的惡有了清楚的界限後,封意便開始了引天罰的行動。


    抹去一切因果的天罰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出現的。


    莫三辭感覺自己有那麽點明白神樹村長這個連神官的麵子都可以不給的神明為什麽會那麽崇敬封意了。


    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即使她本是封意從無的規法裏修得的神器,不受六界生靈間因果的製約,但她現在是從鴻蒙世界裏誕生的生靈。


    是無,也是有。


    她若接觸因果,就不可能抹去聯係。


    但天罰,會將一切從她開始,到莫小四,再到他者的一切因果聯係都抹去。


    完完全全,不留下任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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