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當李承乾在徹底從輪椅上站起來,行動自如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算是徹底從泥坑中爬出來了。


    而等他迴頭看看,那個泥坑,不是別人推他進去地,而是自己爬進去地。


    可笑,又可悲。


    同時又慶幸,又自豪。


    李承乾和長孫氏一同坐下,說著長孫氏走後喬家地一切。長孫氏吃著李承乾帶迴來地柿餅,還有幹棗,想起自己在喬家時候的悠閑。


    長孫氏靜靜地聽著,她地眼神時不時地看向李承乾地腿,等聽完了,長孫氏就站起了身,準備離開了。


    長孫氏不會在東宮呆多長時間,她在來的時候也知道,自己的丈夫肯定會過來。


    為了不打攪兩父子,長孫氏選擇了避讓,有些事情還是交給他們父子去解決。這個她是插不上手地,她相信現在地李承乾,更相信自己的丈夫。


    走的時候,長孫氏在李承乾一臉心疼的摸樣中,把李承乾帶迴來的東西搜刮了大半,順便也把兕子也給帶走了。


    長孫氏前腳剛走,這李世民後腳就來了。


    若是平時,李世民肯定不這樣,他可要照顧自己的體麵。要等長孫氏走遠了,自己再施施然地來。


    現在,可見李世民是真的有些急了才會這麽匆匆地來。


    李世民身邊地老宦官緊跟著李世民,或是腿腳沒有李世民那麽好,就跟得慢了些,隨李世民走進了東宮之後,不用李世民吩咐,他讓所有的人都再殿外守著。


    老宦官也沒進去,也是守在殿外,不遠也不近,剛好能看到李世民,卻不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等老宦官喘勻了氣,想著今日陛下的失儀,心裏談了口氣。


    自太子被幽禁東宮之後,別說朝堂內外不太平。就是宮中也不是那麽安穩,各宮的妃子娘娘都在為自己的未來謀劃。


    都說自己起先的時候草率了,不應該把全部的希望賭在了太子殿下的身上雲雲。總之就是太子失勢,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巴結新主了。


    宮裏雖然沒有說廢太子地事情,可廢太子大家都認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想要巴結誰,大家也心知肚明。


    這些日子那個殿裏的人出了宮,帶了什麽東西,送到那個地方去,李世民不清楚,老宦官可是門清。


    不僅僅是這些妃子娘娘。


    還有那些底下的嬤嬤侍女,公公太監都一個個心裏像是長了草一樣,隨風搖曳。


    同時也有人送東西到老宦官這,希望在老宦官身上打開一個口子,讓老宦官往自己的身邊站。


    可老宦官多精的人啊,東西沒留下,而且迴給對方的話,也沒把人給得罪了。


    別人不清楚,老宦官還不清楚?


    就看看現在,陛下這心疼老兒子的勁,那是別人能比地?老宦官有些自得地想到。


    尤其是李承乾這走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太子的性子轉變,腿好了的事情,對別人是個秘密,可對老宦官來說,就沒那麽秘密了。


    可老宦官也不會說是現在就站在太子的一麵,他現在侍奉的是陛下,不說自己老了,就是年輕,也不敢有絲毫的二心。


    等太子上位,老宦官也下定了心隨陛下而去,剩下的,他可管不了那麽多嘍。


    李世民看著眼前的李承乾,眼神裏盡是平靜之色。李承乾像是讀懂了李世民的心一樣,跟之前一樣,在殿裏走了一個來迴,然後跳了跳,這才走到李世民的麵前。


    俯身跪下的一瞬間,李承乾的淚也再次落了下來。


    他不知道是感到自己委屈,還是替自己這個曾經為自己操碎了心,還被自己不理解的父皇委屈。


    總之,李承乾是真的理解了自己的父皇。


    李承乾伏在地上,哽咽著聲音說道:“父皇,兒臣錯了。“


    李世民被這一句給破了道心,李世民眼中的平靜變成了風和日麗,他沉聲道:“起來迴話吧。“


    李承乾站起來的時候,李世民也是愣了,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哭花了的臉,他心中的不平靜更加劇烈起來。


    李世民坐了下來後,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李承乾,把目光從臉上移到了腿上,說道:“腿真的好了?“


    李承乾擦著眼睛,急忙點頭應道:“是,父皇,已經沒事了。”


    李世民不像長孫氏那樣,是親自看著李承乾的腿一點點好起來,他到底又是有些疑慮,所以招手讓李承乾走進些。


    然後,李世民伸手摸向了走進自己的李承乾的腿,上下捏了捏,確定是真腿,而且還很結實後,李世民就徹底放下了心。


    李承乾或是還怕李世民不放心,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脫掉了自己的鞋子,然後撩起自己的褲腿,把自己腿腳徹底展露在李世民麵前。


    李承乾說道:“父皇,是真的好了,您不必擔心,就是這上麵的傷疤也不打緊。先生說男人身上有些傷疤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世民看著坐在地上,光著一隻腿腳,一點儀態也沒有地跟自己說話地李承乾頓時有些愣神。


    而後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李承乾說道:“你趕緊起來,像什麽樣子。你先生就是這麽教你禮儀的?”


    李承乾不好意思地把褲腿放下去,而後快速地穿好鞋子站起來,兩父子之間緘默了一會兒,李承乾率先打破平靜說道:“父皇,其實兒臣這些日子想了很多。兒臣說句不該說得話,就是兒臣這條腿未曾好,兒臣也不再畏懼,害怕,更不會再無知,頹廢,荒唐下去。相比較兒臣這條腿來說,兒臣要做地事情還有很多,兒臣不應因為一條腿而……”


    李世民擺了擺手打斷李承乾地話說道:“你想做什麽事?或者你的先生教會了你做什麽事?”


    李承乾立刻搖頭:“並非是先生所教,而是兒臣自己所想。先生從來不會去教我做事,最多也隻是給個指引,讓我自己去想去做。兒臣去年就本想著這次迴了長安之後,會安心地侍奉在父皇和母後的身邊。可是卻出現了流民的事情,兒臣那個時候就想著和景恆一塊出山為父皇做事。當時母後把我攔住了,兒臣為了不讓母後操心,就留在了喬家。”


    李世民點點頭:“這些朕都知道,不過,你現在想要做什麽?”


    李承乾毫不猶豫地說道:“去北方。”


    李世民疑惑道:“為何不去南方,要知道現在災民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你去了南方剛好能幫著景恆,那孩子現在可是麻煩一身,急需人幫忙。”


    李承乾沒有立刻迴應李世民,而是去拿了自己在喬家整理出來的信息,以及和李景恆,喬生等人推演出來的東西,放在了李世民的麵前。


    李世民先是看了看李承乾,而後拿起來細細看了起來。


    李世民一邊看,李承乾一邊細細說著這些都是什麽時候記下的,又是如何推演的,而後又把各種情況下的推演,和最終的推演都給李世民說了。


    李世民看到仔細,聽得也仔細,等看完了也聽完了,李世民放下手中李承乾記錄下來的東西,說道:“你就是因為這個想去北方?”


    李承乾搖搖頭:“兒臣也隻是想去看看,並不會因此而去左右那裏鎮守的將軍,先生也說了,推演隻是猜測,一切未成定局之前,任何事情都會影響最終的結果。同時兒臣也想去了解一下現今北方民眾的生活,以及軍中士卒的生活。”


    李世民想了想說道:“你母後說讓朕放手讓你做一些事情,原本我還想等你迴長安了再說,可現在你既然已經為自己打算好了,我也不攔著你。明日朕會對外宣告解除你的幽禁,而後並以戴罪的名義,把你發配到北方。”


    李承乾立刻高興地說道:“謝父皇。”


    看著滿身幹勁的李承乾,李世民心裏是高興的,所以話就多說了些,他拿著那李承乾寫下來的東西,然後細致地問起來李承乾等人推演地過程。


    午飯,李世民是在東宮吃的,飯是長孫氏讓人送來的。


    當長孫氏聽到李世民去了東宮到現在就沒離開,長孫氏就親自下了廚,兕子還想跑去東宮和李承乾李世民一塊吃,可被長孫氏攔住了,哄了好一陣子兕子才消停下來。


    一直到了下午,日偏西的時候,李世民才笑著離開了東宮。


    第二日,李世民在宮中宣告對李承乾的幽禁解除,而後又說太子此次犯了大錯,雖然幽禁解除,可還是要受到責罰,於是就直接讓李承乾去了北方,讓李承乾在那裏吃些苦再迴長安。


    一些老臣勸李世民收迴成命,讓李承乾繼續留在長安,他們會嚴加勸解李承乾以後的行為,並對李承乾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讓李承乾不再犯錯了雲雲。


    可李世民的態度非常堅決,語氣裏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至此,李承乾北上的事情就徹底成了定居。


    而當朝會結束,大臣們離去,這個消息就徹底被滿長安的人知道了。


    有些人開始幸災樂禍,有些人哀歎天子的不近人情,更有些人加緊了自己再長安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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