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生從河邊把魚蝦都給撈了出來之後,就匆忙迴家。


    今天,那李葛氏上門,確實有些嚇人,讓妹妹一個人在家,喬生還是有些擔心。


    原路返迴,喬生剛走過田徑,村口的家已經能夠眺見。


    這時,從村裏傳來一陣驚唿,還夾雜著狗叫,似乎還有什麽被撞倒的聲音,轟轟隆隆的。


    接著從村裏的通向外麵的泥土路上,跑出來一群孩子。


    那群孩子一邊跑還一邊喊:“快跑,快跑,牛瘋了。“


    然後就出現了一頭壯碩的棕黃色老牛,老牛雙眼充血,追趕著孩子群,若不是身後掛著一個被撞得零散的不成樣子的木頭架子車,估計這群孩子沒幾個能有好的。


    大人們男的緊跟在老牛的身後驚唿:“村裏的牛咋瘋了,快救孩子,快救孩子。”


    女人們則是看著老牛追著的幾個孩子,一邊哭,一邊也踉踉蹌蹌地跟著跑。


    ”兒子,快跑,快跑啊”


    “兒子,誰來救救我兒子。”


    “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救命啊,救命啊!“


    喬生眼看那老牛追著孩子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嘖嘖嘴,然後立刻就躲到了旁邊的菜花地裏去。


    喬生又不是傻,在這個牛瘋了的前提下救人。他一沒經驗,二沒身手的,自己都可能搭進去,所以他得躲,小命要緊。


    那群孩子到了村外,也四散而逃,那牛則是一路追著其中一個孩子。


    喬生仔細瞧了瞧那孩子。


    謔!不正是那個李葛氏的孩子嗎?


    這倒黴孩子咋的又招惹到牛了。


    李葛氏的兒子一路跑,一路叫,偏偏到喬生附近的時候,似乎被什麽絆了一下,一下子就跌在了菜花地旁。


    喬生頓時心裏大聲喊了一句:臥槽!


    你跌哪不好,你跌老子麵前,要死啊。


    眼看著那老牛衝到那孩子身邊,牛蹄就要踐踏而下,喬生也無暇多想其他,手中的帶者魚蝦的罐子直接朝著那老牛的腦袋丟去。


    老牛被水花滅了眼,長哞一聲,而後搖頭晃腦,亂了蹄腳。


    喬生箭步衝到那孩子身邊,一把撈起那孩子夾到腋下,繞過老牛就朝村裏跑去。


    等到了村裏追過來的人麵前,喬生把腋下的孩子直接交給跑在最前麵的李葛氏,笑著說了聲:”嬸子,我砸了你家兒子腦袋一下,還給你一條命,可別再找上門了。我家妹子膽小。“


    說完,看到幾個村裏地漢子已經把那老牛製住,就緩步朝著家就走去。


    魚蝦沒了,罐子沒了,喬生還是略有點可惜的。


    喬生到了家,喬巧看到哥哥推門進來,急忙走到他麵前問道:”哥,外麵村裏的牛瘋了,還追小孩?“


    喬生點了點頭,苦著表情攤著手道:”為此,魚蝦沒撈迴來不說,咱家的罐子還沒了。“


    喬巧愣愣地點點頭,然後有點理不清牛瘋了跟罐子沒了有什麽聯係。


    喬生也沒多解釋,看著家裏確實沒事之後,就陪著妹妹說話。


    兄妹倆剛聊沒多久,喬子儀喬氏就扛著鋤頭迴來了。


    看看院裏輕聲說話兄妹倆,喬氏臉上忍不住地問道:“說什麽呢,聊得這麽起勁。”


    喬巧對著母親俏皮笑笑,而後站起身迴屋給她和父親倒了兩碗水。


    喬生倒是在一旁說道:“我問一些妹妹一些事,我才好,很多東西都不懂,還得妹妹來教。”


    喬子儀點點頭,而後皺了皺眉,歎了口氣說道:“村裏的那頭牛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拉犁,要是不能,秋裏和來年村裏人翻土就要犯難了。”


    喬氏喝了口水:“還不是李老三那個孩子闖的禍,敢拿火燒牛尾,那牛能不瘋嗎?還好一群孩子都沒事,要是孩子出了事,李老三全家都賠命也還不起啊。”


    喬子儀想了想:“不說別的,就是他家那金豆子出了事,這老三兩口就活不成了。賠點錢就賠點錢吧,沒事就行。行了,我得去村正看看那牛,要是那牛出了事,咱們得早做打算。”


    喬生看著喬子儀起身,也站了起來:“爹,我也陪你去吧。”


    喬子儀一愣,然後想到了什麽,用粗糙的手摸摸喬生的頭,哈哈笑著:“是應該帶你去,不為別的,就為我兒子立名。”


    喬氏聽到這,也放下了自己剛拿起的針線,眼睛紅著站了起來,惡狠狠地說道:“我也去,老娘我被戳了這麽多年的脊梁骨,這下我可讓那些嘴碎的人看看,我兒子是最好的。”


    於是,三人出門,留下喬巧看家。


    村正家在村中間的位置,村子其實並不大,幾分鍾三個人就到了村正家門口了。


    村正家裏今天亂糟糟的,都是為了牛而來的人。


    喬子儀剛開門進去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李葛氏和一哥敞著褂子露著肚皮的老漢,急忙從裏麵走了出來,兩人身後還跟著驚魂未定的豆子。


    老漢,正是李家老三李勇。


    李老三和李葛氏兩人來到喬家父母子三人麵前,二話不說,就著青磚地麵,硬生生跪拜在地,磕了三個響頭,嚇了三人一跳。


    ”李三哥,你這是?“


    喬子儀急忙一邊去拉起李老三夫妻,一邊問道。


    李老三拉著喬子儀的手起來,黑黝的臉上帶者淚,感激涕零地說道:”子義,今兒要不是喬生那孩子,三哥這可就無後了。要是豆子出了事,我門老兩口也活不成了,喬生那孩子是救了我門一家三口的命啊,磕頭是應該的。等豆子迴過神,也要磕。”


    李葛氏也隨著丈夫地話連連說道:“要磕,要磕!”她臉上汗水,淚水流過地痕跡眾多,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甚是難看,可這會兒卻是笑得燦爛無比!


    李家老三的舉動,早已引起村正家裏所有人的注意,看著李老三給喬家人磕了頭,喬子儀喬氏還沒緩過神。


    一個年輕的漢子就說道:“喬叔,李三叔這磕頭你家能受,城裏的書生不都說那個什麽,救命之恩大於天,磕個頭不算什麽,而且恐怕以後,李三叔還要給你家當牛做馬哩!”


    喬子儀愣愣地點點頭,然後又急忙搖搖頭:“這話咋說的,我家又不是地主老財,可不興那個。就算是地主老財,也不能。”


    所有人都為喬子儀的話大聲笑了起來。


    這時其他人搭話道:”當牛做馬不要,李三哥那禮可少不了。“


    李勇立刻說道:”那當然,我家雖然窮,可這救命之恩,不能就這麽算了,要不然,我李老三還怎麽在村裏活。“


    喬氏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拉著李葛氏的手笑著說道:“李三哥,當牛做馬的卻是當不得,要是真謝,來年豆子熟了,送兩塊豆腐來家裏就行。家裏倆孩子都饞,前些年,喬生,喬巧吃了三嫂子家的豆腐,直說比吃肉都香。”


    喬氏說的話,讓周圍的人都笑了,而後心裏都歎這喬家夫婦是厚道的。


    兩塊豆腐的禮,對於村裏人不輕也不重,一戶人家擠兌一下總能拿的出來。關鍵不在於禮,而是在於人家說了是來年再送。


    今年,因為這李老三家孩子燒了牛尾,惹得牛發瘋。雖然那牛是沒多大問題,可畢竟還是要找大夫來看看。


    若是牛一個不小心死了,那李老三一家按照現在的律法,雖不致命,可幾年牢獄之災是躲不掉了。


    所以,這給牛找大夫,是必然要找的。


    還有其他被牛殃及受傷的大人小孩,也得看看吧。


    撞壞的東西要賠吧。


    這些都需要錢。


    村裏的人本身就不富裕,李老三家因為這事,估計今年就要鬧饑荒了。


    喬氏這樣定下了禮,給李勇下了一個台階,保留了李勇的顏麵,還不會說是讓李勇家裏有什麽太大的負擔。


    這時候的李勇家,一文錢都可能壓垮他們啊。


    李勇自然也不傻,對著喬家夫妻倆感激地看了一眼。


    而李葛氏則是再次泣不成聲了。


    “行了,該散的都散了,牛的事不能耽擱,下午李三家的,你就往集市上找個大夫去。讓明天跑一趟。其他的也沒什麽事,散了吧!”一個老邁的聲音透過人群傳過整個院子。


    眾人迴頭望去,隻見院裏的棗樹下坐著的滿頭銀發的村正發話了。


    村正姓馬,至於名字,大多數人都還不曉得。年輕的叫馬爺爺,年長的也叫聲叔伯。


    這是一位年齡和威望都能讓大家信服的老者。


    大家都應和了一聲,正要離去,卻被喬子儀攔著了。


    ”大家先別走,馬老伯。今個小侄有話趁著大家夥都在,就說一說。就一兩句話,不耽擱大家多少事“


    馬老爺子抬了抬頭,而後笑著說道:“有什麽事就說吧,大家夥都在。”


    喬子儀看看左右,而後咳了兩聲:“今個,村正也在,大家夥也都在,就做個見證,我喬家大兒子再也不傻了。”


    大家夥開始還以為說啥呢,結果就聽到喬子儀來上這麽一句話,瞬時間都再次大笑了起來。


    喬氏也有些無語,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候,喬生從喬子儀的身後走了出來,正色地看著所有人,然後端端正正地朝四周作揖行禮道:“各位哥哥,叔叔。伯伯,嫂子,嬸子,大爺,大娘,我生來渾渾噩噩十數年,昨個兒腦子才清醒過來。望大家夥做個見證,我已經不傻了。自此以後,我不能因為我,讓我爹我娘,再背負什麽罵名,罵我可以,但是我爹我娘,可不行。”


    ......


    原本喬生不傻這樣的喜事,在村裏擺上三天流水席也不為過。


    可,喬家的情況誰都懂,就是村裏其他殷實一些的莊戶,也不敢在這樣的年景下,大擺宴席。


    所以,大家也都知趣地恭喜了喬子儀喬氏,接下來的話也就沒多說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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