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石蘭承認自己有時候很衝動,出得主意也很糟糕,但它確實很現實。


    石蘭和露西已經商量好了在哪裏去見埃爾維斯。


    露西先過去等在那裏,接著埃爾維斯就會過去,最後石蘭再過去。


    那樣的話,露西就可以聽到他們全部的談話了。


    石蘭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她明白這種事情,如果不小心被傳出去的話,那麽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可能會讓露西變成女巫,然後被燒死的。


    甚至現在這麽想起來,就連石蘭都覺得這個主意有些太過於糟糕了。


    不過,石蘭暫時不打算讓露西見到埃爾維斯的,至少暫時不可以。


    石蘭希望埃爾維斯能主動來找露西。


    石蘭站在了埃爾維斯家房子的後麵。


    事實上,埃爾維斯的家比她想象中藥寒酸很多了。


    不過是臨街的一個大宅子罷了,外加一個小小的花園,怪不得洗衣服這種事情,除了讓自己家的女仆做,也讓外麵的人做。


    “露西呢?”一個粗壯的女人拿著水桶過來說,半人高的水桶裏放著髒衣服,“上一次就沒有看到她。”


    “姐姐生病了,現在在家裏休息。”石蘭說出了早就已經想好的話。


    “是嗎?那要好好的養病。”那女人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在石蘭的籃子裏裝了兩根雞腿,“拿迴去吧。”


    “謝謝。”石蘭高興極了。


    石蘭是真的高興。


    雖然在現世,石蘭可以盡情的吃肉和甜食,可是自從她來到這裏以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石蘭發誓,等她迴去以後,一定要盡力吃。


    石蘭提著籃子和桶向著外麵走去。


    “等一下。”


    身後傳來一個男聲。


    石蘭迴頭,埃爾維斯站在那兒。


    逆光的他看起來非常英俊。


    不好看的話,露西也不會愛上他的。


    “露西怎麽沒有來?”埃爾維斯三步變作兩步,走到石蘭跟前質問道,那語氣就像是露西已經是他的所有物了似的。


    “她病了。”石蘭說。


    埃爾維斯那憤怒的表情立刻就放鬆下來了。


    “我現在想去看她。”埃爾維斯說,“我和你一起迴去。”


    “不,不要。”石蘭後退一步,滿臉寫著抗拒。


    “為什麽?”埃爾維斯的表情再一次冷下來,“難道她真的有別人了嗎?”


    “她最近身體不好,而且總是……想起你來。”石蘭猶豫了一下說,“你曾經說過會和她結婚是嗎?”


    “當然。”埃爾維斯理直氣壯的說。


    “你一定會娶她嗎?”石蘭又問。


    埃爾維斯似乎從石蘭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


    “明天晚上的時候,你在老地方等她吧。”石蘭說。


    埃爾維斯看出了石蘭神色中的慎重,但是很奇怪,明明剛才在麵對石蘭的時候,他表現得那麽焦急,那麽迫切的想要看到露西,可是現在當他們約定了時間以後,埃爾維斯卻又像是猶豫了。


    果然……


    石蘭心想,看來她沒有看錯人,埃爾維斯就是那種誘騙純真少女的富家少爺。


    石蘭用洗衣服得來的銅幣買了黑麵包。


    吃慣了好東西的石蘭,對於黑麵包簡直深惡痛絕。


    黑麵包不僅硬的像石頭,而且吃起來也酸酸的,但是如果不吃的話,就會餓肚子,而且體力也會下降。


    所以,就算是黑麵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但是石蘭為了自己的身體還是吃了不少,就連露西都很驚訝。


    “小心。”石蘭盯著路邊雜物店的東西,不小心一個人撞了上來。


    石蘭差點把籃子裏的麵包掉在地上。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就收起了她即將脫口的髒話。


    “你沒事嗎?”石蘭問。


    撞到石蘭的人是一個老婦人。


    她看起來非常老了,佝僂著身子,穿著黑色的外套,頭上裹著圍巾。


    “抱歉。”老婦人說。


    石蘭搖搖頭,她扶著老婦人站起來,她看到老婦人的籃子裏裝著和她一樣的黑麵包。


    “你住在哪裏?”老婦人問道,她說話的聲音低沉又沙啞。


    “就在後麵的那條街上。”石蘭迴答。


    老婦人點點頭,她從籃子裏拿出一瓶牛奶,塞到了石蘭的手裏說,“這是送給你的。”


    石蘭知道老婦人也吃黑麵包,想必經濟狀況不是很好。


    不過在這個時代,除了那些貴族,還有依附於貴族生活的寄生蟲之外,還有誰生活的好呢。


    “不需要了。”石蘭說,“我要迴去了。”


    “拿著它吧。”老婦人說。


    石蘭盯著老婦人的眼睛,在這一刻她明白,老婦人之所以這麽說,完全不是客套話,她從老婦人的眼睛裏看到了真誠。


    所以,石蘭決定不再推辭下去了。


    石蘭拿著那一瓶牛奶說,“謝謝了。”


    老婦人微笑了一下,她那張滿是溝壑的臉龐,露出了相當溫柔的表情。


    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會因為可愛而美麗,卻會因為可愛而美麗。


    即使這個老婦人衣衫破爛,滿臉皺紋,眼珠渾濁,可是當她露出真心的笑容時,卻顯得非常美麗。


    “我住在鎮子外邊的湖邊。”老婦人說,“那裏有一大片森林,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你可以在那裏采蘑菇。”


    石蘭點點頭,就和老婦人道別了。


    雖然石蘭知道自己絕不會去的。


    石蘭把牛奶放進籃子裏,用布包好,免得被別人看到。


    在這個可怕的時代,像是石蘭這種柔弱的,看起來剛剛吃飽飯,沒有什麽靠山的女孩,是最有可能會成為其他人攻擊的目標的。


    天快黑了,石蘭需要盡快迴家。


    “你管我要錢!我憑什麽給你錢!”一個暴怒的男聲突然從小巷子裏響起來。


    石蘭看都沒有看,就打算繞過去。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那些妓女通常就是在小巷子裏接客的。


    在這個窮苦的時代,這些可憐的女人甚至都沒有一個可以安穩躺下來的地方,而男人隻要靠著牆就可以完全一切。


    這種事情在此地發生的是如此自然,就像是未完成進化的野獸。


    “我就不給錢了!怎麽了!”那個男聲又一次響起來。


    接著石蘭看到那個男人揪著頭發把一個女人從小巷子裏拖出來。


    那女人穿著一條肮髒的裙子,現在破爛不堪,而且無法包裹住她的身體。


    她蒼白的身體上滿是毆打的痕跡。


    她的頭發很短,缺了一塊。


    石蘭明白走投無路的女人再成為妓女之前,最先賣掉的就是自己的頭發,然後就是自己的身體。


    石蘭避開他們,盡管她在有能力時正義感爆棚,可是那僅僅是她有能力保全自己的時候,但是她不會忘記的,不會忘記這些傷害,不會忘記這些所有的痛苦。


    石蘭把頭低下,小心翼翼的繞開他們,可是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在他們的身上停留。


    她看到粗魯的男人死死揪住女人的頭發,女人奄奄一息,隻是盡力唿吸著,並沒有尖叫,也並沒有求助,就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我就是不給錢怎麽了!”男人用腳踢著女人。


    女人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久久都無法從地上爬起來。


    石蘭咬住嘴唇,繞過去了。


    “哎!”男人突然叫了一聲。


    石蘭腳步一頓,繼續向前走去,就算是那男人是在叫她,她也打算裝作沒有聽到。


    “叫你呢!”男人又叫了一聲。


    石蘭咬住嘴唇,眼看著男人可能迴過來揪住她,於是她無可奈何的轉頭看著男人,“什麽?”


    石蘭微微垂下眼睛,看起來相當恐懼的樣子,她把肩膀縮成一團,免得可能會被男人發現什麽端倪。


    “剛才你和那個老太婆說什麽!”男人問。


    石蘭飛快地看了一眼男人,她說:“我撞了她一下,我在道歉。”


    “她住在湖邊是個女巫。”男人大笑起來,“你最好離她遠點。”


    “我知道了。”石蘭握緊抓住籃子的手,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她現在有能力的話,那麽現在她真的想要狠狠的揍這個男人一頓。


    這個男人在說假話。


    在這個世界,至少在現在石蘭所處的這個世界裏,並沒有什麽魔法,那麽也就更加沒有女巫之類的東西了。


    他們隻是看哪個女人不順眼,就把那個女人誣陷為女巫罷了。


    “走吧。”男人說。


    男人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像是叫一條小狗離開。


    石蘭轉身離開,在她離開的時候,她沒有看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妓女。


    她咬住嘴唇。


    我都會記得的。


    我記得他長什麽樣子,他有著髒兮兮的棕色頭發和眼睛,穿著破舊的黑外套,他大概在碼頭工作,身上是濃重的海腥味和酒味。


    石蘭快步向著家門走去。


    但是大概是今天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就在石蘭馬上要迴家,隻需要再拐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她又被攔住了。


    她不由得有點暴躁。


    如果是平時的話,現在她早就已經迴家了,露西在家一定等急了。


    “奧維利亞。”這一次叫叫住石蘭的是安德魯,“我已經三天沒有看到露西了,她怎麽了?”


    石蘭看到安德魯有些頭痛。


    畢竟埃爾維斯是一個富家少爺,想要擺脫他簡直太容易了,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就沒有那麽好擺脫了。


    因為他的表情、動作、還有他的微表情,都明明白白的寫著,他是一個暴躁乖戾的人。


    “她病了。”石蘭說,“因為洗衣服,她身上起了疹子,沒有辦法出去。”


    石蘭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真誠。


    石蘭明白,雖然安德魯現在表現得如此關心露西,但是其實這不代表著他真的喜歡露西。


    石蘭也明白,如果露西真的和安德魯在一起,決定和他結婚的話,那麽倒黴的就是露西了。


    “我要去見她。”安德魯說著就轉身要去見露西。


    “不要!”石蘭立刻攔住他,“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安德魯卻說,“我和她的關係這麽親近,她又怎麽會不想見我呢!我現在立刻就過去,她一定是很想要見我,卻又不好意思說。”


    石蘭現在真的很想揉揉太陽穴,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真心很想要狠狠的揍安德魯一拳。


    石蘭知道男人大部分都是自我意識過盛的,卻沒有想到,在跨越了時空和地點之後的男人,還是這麽的令人作嘔。


    “不,她現在真的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就連我她都不想見的。”石蘭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真的對她好,就過幾天再來吧。”


    安德魯迴頭看著石蘭,大概是石蘭的這一番話打動了他。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迴去了。


    石蘭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安德魯迴去。


    安德魯一步三迴頭,似乎想要再一次迴來,直到他看到石蘭堅定的目光以後,才離開。


    石蘭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種事情真的很麻煩。


    雖然美貌有時候會帶來好運,但是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尤其是身份低微的人,擁有美貌反而是一種很糟糕的事情,就比如現在的露西,就已經被這些糟糕的人纏上了。


    石蘭快步迴到家裏,她剛打開門,就一下子被抱住了。


    “露西,你抱得我好緊啊,我快要喘不過氣了。”石蘭笑著說,“還有我手裏的東西呢!”


    露西這才放開了石蘭,接過石蘭手裏的東西,她說,“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我在路上碰到好幾個人。”石蘭語速飛快的把剛才遇到的事情說了。


    露西坐在桌邊拿著那一瓶牛奶,笑著說,“沒有想到。”


    石蘭覺得露西的語氣微妙,她抬頭看著露西,正好看到燈光下,她的唇邊閃過了一抹像是諷刺,又像是無奈的笑容。


    石蘭從過來以後,就從來沒有看到過露西露出過這種表情。


    “露西怎麽了?”石蘭說,“你在家裏等著急了嗎?還是不想要去看埃爾維斯?那我們就不去了,說不定隻是我之前想太多了,要不然……”


    “不,奧維利亞。”露西突然垂下眼睛說,“我隻是今天才發現……”


    “發現什麽?”石蘭的心揪起來。


    “我真的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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