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有時候,人們偏愛美麗而無用的東西。


    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保護,而是為了毀滅。


    石蘭坐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


    她絕不認輸,決不妥協。


    當門被輕輕打開時,她站起來了。


    剔骨刀抓在手裏。


    “你在嗎?”一個男人的聲音想起來,聽起來輕輕柔柔的。


    “我在這裏。”石蘭應了一聲,向著男人走去。


    “我會以為你不來了呢。”石蘭頓了頓,“我等了你很久了。”


    男人向著石蘭走來了。


    借著稀薄的月光,石蘭看到了男人的樣子,他個子不高,大概隻有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偏瘦,留著半長發。


    他並不英俊,甚至很老,可是對於涉世未深的女孩來說,他的魅力足夠。


    石蘭向前一步,她垂下眼睛說:“我很害怕。”


    “怕什麽?”男人走上前來了,“別以為我這一次來了,就是原諒你了,我還沒有原諒你呢,你知道你讓我多難堪嗎?我差點丟了工作,這一次要不是你來求我,我怎麽會過來。”


    “對不起。”石蘭看起來像是哭了,“都怪我太衝動了,其實現在這種狀況是不是我死了比較好。”


    男人向前一步,他一把摟住石蘭說:“如果你死了的話,那麽這一切都緩解會解決,可是我怎麽舍得呢。”


    男人的手落在石蘭的腰際,向著裏麵探去,他像是急於占石蘭的便宜,也像是想要在石蘭的身上找什麽東西。


    “果然,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你是最關心我的。”石蘭微笑著說,她的手輕輕拍在男人身上。


    接著她舉起剔骨刀,在冰冷月光的映襯之下,那刀看起來相當鋒利。


    然後,它落下了。


    “啊啊!”


    淒厲的慘叫響起來。


    石蘭抽出剔骨刀,把男人推開。


    男人捂著脖頸的傷口,坐在地上向著門口逃去。


    石蘭麵無表情的看著男人,她就像是一尊雕塑。


    一下又一下,把剔骨刀刺入男人的身體。


    男人最開始還掙紮著,尖叫著,後來他漸漸沒有聲息了。


    石蘭看著滿地的血,看著染上血液的書本,微微笑了。


    即使看起來那麽堅不可摧的人,看起來似乎無法戰勝的人,隻要下定決心就可以戰勝。


    人人都覺得美麗又無用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隻能承受他人的惡意,殊不知,就算是最脆弱的花朵,也是會刺人的。


    石蘭從男人破碎的口袋中,取出打火機和香煙。


    香煙也染上了血,她胡亂的擦了兩下,走出圖書室。


    她點燃香煙,火星在她的指尖。


    走廊的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淺綠色的校服已經染成胭脂色,如同盛放的海棠花一般。


    石蘭吐出一個煙圈,下一秒中,她消失了。


    當她迴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躲在箱子裏。


    逼仄狹窄,散發著異味。


    “別動。”


    石蘭聽到一道壓低的聲音,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


    她重生了很多次,從未在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有人,除了惡人。


    她緩緩的扭頭,看到一個緊緊挨著自己的女人。


    她大約三十多歲,有著相當柔順的黑色頭發,皮膚白皙,有著一雙鹿一樣的棕色眼睛,她嘴唇幹澀,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不要動,他們會發現我們。”


    “什麽?”石蘭也壓低了聲音。


    她猜到自己又來到歐洲中世紀了,所以現在又是什麽狀況。


    女人不解地看著石蘭,“奧維利亞,他們在狩獵女巫。”


    石蘭點點頭,立刻就明白女人的意思。


    歐洲曾經非常盛行狩獵女巫。


    他們堅信女巫會帶來厄運,會給任何人詛咒,是邪惡的,所以他們殺死一切被懷疑為女巫的人。


    即使石蘭覺得這一切非常可笑。


    她曾經度過一個故事。


    大概就是中世紀的人用來驗證女巫的方法是把女人扔進水裏,如果女人被淹死了那麽她就不是女巫,但是如果沒有被淹死,她就是一個女巫。


    無論如何,這種驗證方法,都是沒有給女人活路的。


    任何女人都可能成為女巫。


    太漂亮了、太溫柔了、太勤勞了、太胖了,或者是太瘦了。


    隻要他們說你可能是女巫,那麽你就是女巫。


    石蘭後背緊緊貼在箱子後麵,思考著,在這個世界上,想要逃離絕不像是其他世界那麽簡單。


    如果在其他世界,仇恨的人隻有特定的一個人或者是幾個人的話,那麽在這個世界幾乎就是所有男人,以及一部分女人。


    她要如何對抗這個世界呢。


    石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做慣了活的手。


    她穿著破布裙子,上麵有著好幾塊補丁。


    她完全不明白,夜的意思。


    為什麽一次又一次把她扔進這種環境中。


    我是石蘭。


    我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任何一個人。


    我不能被他們影響。


    石蘭在心裏告誡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打開了箱子。


    她說:“出來吧,奧維利亞,我知道你嚇壞了。”


    石蘭從箱子裏爬出來。


    這是一座非常簡陋的石頭房子,基本上除了幾件破爛的家具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要喝點牛奶嗎?”女人說,“我今天買到了新鮮的牛奶。”


    石蘭點點頭。


    女人走到廚房開始煮牛奶。


    石蘭跟著她,坐到了她旁邊。


    石蘭慢慢地喝著熱牛奶,剛剛煮好的牛奶相當燙,她小口小口的慢慢喝著。


    女人坐在石蘭對麵,她的麵前也放著一碗牛奶。


    不過比石蘭碗裏麵的要少太多了。


    石蘭盯著那碗牛奶,又看了看自己的。


    她伸手把她的碗拖過來。


    “奧維利亞,你在做什麽?”女人叫了一聲。


    石蘭說:“我不想喝牛奶。”


    石蘭把多得那一碗給了女人。


    女人看著眼前的那原本屬於石蘭的那一碗牛奶,默默的笑了。


    門是在這個時候被敲響的。


    女人和石蘭兩個人同時一變。


    石蘭目光梭巡,她在尋找能夠當武器的東西。


    “露西!”


    原來那個女人叫露西。


    薑蘭記下那個名字。


    “露西,那邊又要燒死女巫了。”一個男人站在那裏,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興奮。


    石蘭看著那個男人,心底裏麵閃過一抹怒意。


    燒死女巫這件事情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因為他們所要燒死的是女巫,你們這種男人永遠都是安全的,所以才高興是嗎?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男人說。


    男人長得人高馬大,有著金色頭發和一雙藍眼睛,他穿著獵人服裝,衣著打扮要比露西和石蘭穿得要好得多。


    “不了,安德魯。”露西把手放在門上,除了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以外,全身都寫滿了抗拒,她說:“我還有補衣服的活要做呢。”


    “去吧。”安德魯又勸說,“我甚至特意給你和你妹妹帶來了麵包,上次你不是說很難買得到麵包嗎?”


    安德魯一邊說一邊把一個紙袋子遞出去。


    露西猶豫了一下,接過那個紙袋子。


    石蘭輕輕吐出一口氣,她覺得事情開始向著糟糕的地方發展下去了。


    “奧維利亞,我們去吧。”


    最後露西把紙袋子放在桌上,招唿了一聲石蘭。


    石蘭這時候才從房間角落裏出來。


    此刻石蘭待著的身體個子不高,隻到露西的腰部,還隻是一個小女孩。


    “奧維利亞!”安德魯弄亂了石蘭的頭發。


    石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像是一個膽小的老鼠。


    就在那一瞬間,石蘭看到了安德魯眼底閃過的一抹不悅。


    雖然他表麵上看起來開朗又活潑,但石蘭知道,那隻不過是他的偽裝,真正的他應該是暴躁易怒的人。


    “走吧。”露西拉過石蘭的肩膀說。


    三個人一起向著實施火刑的地方走去。


    石蘭四處看著。


    這裏有著灰暗的天空,那淺灰色的天空,似乎永遠都不會放晴。


    眼前所見的全部都是破舊的石頭房子。


    男人女人穿著破破爛爛的裙子走過,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獵奇和興奮的表情。


    石蘭咬住嘴唇,這是一個所有人都是兇手的時代,這是一個被害者隨機的時代。


    今天你是被害者,明天我就是被害者。


    如何逃脫這樣的命運呢。


    這不是隨意殺幾個人就可以的。


    石蘭看到高高堆起的木柴上,綁著一個女人。


    她有著一頭火紅長發和白皙的皮膚。


    石蘭知道在歐洲紅發是被寓為不詳的,傳言女巫之類的,或者是會帶來厄運的女人都是紅頭發的。


    石蘭輕輕吐出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情緒好一點。


    那個綁在上麵的女人,穿著仆人的衣服,即使那衣服如此是如此的肮髒和破舊,可是穿著她的身上,卻依然相當美麗。


    石蘭靜靜看著。


    那女人露出來的皮膚上有著傷痕,她看起來奄奄一息,快要死去了。


    有人用石頭打她,咒罵著她,而她就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一輛馬車駛過來了,停在這裏。


    人群中讓開一條路。


    兩名穿著閃亮盔甲的騎士,以及一名主教,他有著花白的胡子和一雙冰冷的藍眼睛,他穿著紅色衣服,是像鮮血一樣的顏色。


    他隻是說了幾句話,接著就點起了火。


    一切看起來都相當的簡單,明明他們在活活殺死一個人。


    女人發出淒厲的慘叫,她扭動著掙紮著,想要逃離這裏,可是她被牢牢捆在上麵,她什麽都無法做到,就隻能任由那火把它燒成焦炭。


    石蘭的目光落在周圍的人身上。


    他們的目光冷漠,甚至帶著笑意。


    為什麽看著同類,被用如此殘忍的方式殺死,卻還能夠笑得出來呢,卻還是如此冷靜。


    就算是天生冷酷,但是同樣出身低賤的人,難道就不害怕這種可怕的命運落在自己身上嗎?


    亦或是隻要不落在自己身上,那麽就無須擔心。


    也或者是堅信著自己始終都是站在正義的方法,所以這種悲慘的命運,是不可能會落在自己身上的。


    石蘭咬住嘴唇,她自認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可相較來說,她倒是還算是善良了。


    石蘭握緊雙手,她經曆了很多次重生,盡管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夜的陰謀,所有的東西,都是故意擺在她麵前讓她看得。


    但是即使告訴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是虛假的,可石蘭還是被影響了。


    因為石蘭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所以,石蘭心底裏麵越來越多的憤怒幾乎要滿溢出來,那些可怕的憤怒,現在暫時還沒有找到出口。


    露西抓住石蘭的手微微顫抖。


    石蘭抬頭看露西。


    露西死死盯著那個被燒死的女人,她看起來想哭,可是正拚命忍耐淚水。


    現在……不能哭。


    不能為女巫哭泣。


    不能為邪惡哭泣。


    否則就可能會被當做另外一個被惡魔蠱惑的女巫。


    石蘭看向安德魯。


    他正大笑著看那女巫,似乎對女巫已經燒成黑炭的手很感興趣。


    終於,這無論對於那女人,還是對石蘭和露西來說,這場可怕的酷刑結束了。


    “迴去吧。”露西說,“奧利維亞有點累了。”


    安德魯點點頭說,“好,我想你該考慮我們結婚的事情,等我們結婚以後,你可以把你的妹妹也帶過來。”


    “我會考慮的,安德魯。”露西說,“隻是現在我的妹妹太小了,我不知道會不會給她造成影響。”


    安德魯笑了笑,“露西,你該快點做決定的。”


    露西點點頭,她略微羞澀的笑起來。


    當露西關上房門的刹那,她的笑容就垮下來了。


    露西緊緊抱住奧維利亞,眼淚落在石蘭身上。


    石蘭拍了拍露西的後背,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


    石蘭知道現在她和露西兩個人相依為命,父母已經死去了。


    在這個時代,她們兩個人會活得相當艱難。


    比如現在這個強迫露西嫁給他的安德魯。


    安德魯看起來很英俊,他的家庭條件,大概也不錯。


    可是難道一切都好,就非得要嫁嗎?


    石蘭輕輕吐出一口氣,她明白,如果露西繼續推脫下去,那麽安德魯一定會發怒。


    就像是那些追求不成,就殺死女人的男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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