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夜微笑著,仿佛石蘭隻是個任性的孩子。


    “我明白。”夜說。


    “不,你不明白。”石蘭後背緊緊接著牆壁,冰冷的觸感爬滿她的脊背。


    “我知道你現在很辛苦。”夜又說,“你完全不需要為了尚未發生的事情擔心。”


    石蘭垂頭沉默幾秒鍾說,“我們兩個明明是敵人,你為什麽用這種態度對待我,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我寧願你一見到我就想要殺我,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虛偽的臉。”


    “我們不是敵人。”夜靜靜地說,他的目光落在石蘭臉上,溫柔的像是月光,“從來不是,你隻是被蠱惑了,追尋了並不存在的目標,就像是你明明隻是地上行走的螻蟻,卻偏偏想要頭頂的月亮。”


    石蘭皺眉,“就算是我真的不自量力,那又有什麽關係。”


    “那是不正確的。”夜說,“我們同時生於黑暗,你應該和我站在一起。”


    “正確不是由你來定義的。”石蘭略帶譏諷地說,“況且為什麽我和你生在同意個地方,就必須得和你站在一起呢?你搞錯了吧。”


    夜笑了笑。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選錯了,已經選錯一次的你,這一次應該不會選錯了吧。”


    “就算是我真的是那個月,那麽不也是被你殺死的嗎?你有什麽資格和我這麽說話嗎?”


    夜沉默了,他不再說什麽了。


    有時候,石蘭覺得很奇怪。


    盡管她希望得到所有人的關注和仰慕,可不是現在這種狀況,她像是被一個陰謀包圍了。


    夜、紅月亮、海倫娜之類的。


    “我以前做了什麽,讓你覺得不對?”石蘭頓了頓說,“讓你這麽恐懼?”


    夜不再說話了,他不想談論這個問題。


    “你說白英曾經跟隨我,她因為什麽跟隨我呢?因為我曾經的理想和目標嗎?那我曾經的理想該是多麽美妙,能夠讓一個敵人主動跟隨我,她現在也會跟著我嗎?或許我應該問問她。”石蘭盯著夜的臉,說著不中聽的話。


    夜的臉色微變,接著他笑起來,“你不該那麽依靠外部力量的,你身上有令人討厭的味道。”


    “什麽味道?什麽外部力量?”石蘭明知道夜是在轉移話題,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上鉤。


    石蘭確實覺得身體狀況不佳,每一次它使用月刃時都會有那種感覺。


    “你以後會明白的。”夜說,“或許那個時候你該後悔了。”


    “這是你動得手腳嗎?”石蘭冷冷地問。


    夜搖搖頭,他說,“我因為你才蘇醒的。”


    “你曾經說過我們之間的咒印已經解除了,可是為什麽我還是總是來到這裏?”


    夜搖搖頭,他無辜地說,“我不知道。”


    石蘭死死盯著夜,她多希望能從夜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麽,但是很顯然,夜也是一個隱藏自己情緒的高手,所以石蘭什麽都沒發現。


    “等到我的身體好了,就會出去是嗎?”


    “是。”


    “你打算怎麽處理血影?”


    “她背叛了我。”夜說,“自然是讓她消失了。”


    “那你現在這麽自然的和我說話又算是什麽?”石蘭冷笑。


    “我和她不一樣。”夜又說。


    “不要傷害血影。”石蘭沉默一會兒說,“不要再讓她參與進我們兩個人的事裏了。”


    夜沉靜地看著石蘭。


    “如果你能救出來血影,我就放過她。”


    “什麽?”


    “我會把血影關在一個地方,如果你能把她救出來,我就會答應你的要求。”


    “嗯。”石蘭說,“記住你的話,不要反悔。”


    “我從不反悔。”夜微笑。


    石蘭靠著牆角休息,蜷縮成一團,就像是刺蝟。


    夜好笑的看著石蘭,不發一言。


    我沒有解開咒印,就像是他們施加在你身上的咒印一樣。


    “啊!”


    石蘭本來快要睡著了,突然間就像是有人麵猛抓了一下她的心髒,她痛得叫出聲來。


    “怎麽了?”夜忙問。


    石蘭搖搖頭,痛得說不出話來,她用手捂著心髒。


    本來她以為自己睡這麽一覺,當她再次醒來時,應該是在醫院了。


    她正對上夜的眼睛,冷冷地問,“你又對我做什麽了?”


    “我嗎?”夜無辜地搖搖頭,“我什麽都沒做。”


    “可……啊!”


    石蘭的話說到一半頓住了,她終於像是沒辦法忍受似的叫出來。


    夜的表情變了。


    “你現在什麽感覺?”


    “心口痛。”石蘭艱難地說。


    “讓我來看看。”


    夜抓住石蘭的手,他的手那邊冰冷。


    石蘭覺得夜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頭也變得暈了,整個世界變淡了,夜的身體像是籠著一層霧。


    就像是地麵突然被抽走。


    她墜落下去,失重的感覺浸透她的身體。


    她下意識的抓住夜的手。


    “有人在……”


    她聽到夜說。


    然後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眼前是刺目的燈光,消毒水的氣味鑽進她鼻腔。


    石蘭眨了眨眼睛,一時無法迴過神來,心髒的餘痛還讓她的身體難受。


    有人在?


    在什麽?


    頭痛和心髒痛讓她忍不住全身抽搐,眼前的人也霧蒙蒙的,她看到了眼前兩個人的輪廓。


    蘭斯洛特低頭看著石蘭,“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蘭斯洛特又問。


    石蘭眯著眼睛掃一眼蘭斯洛特,看向了蘭斯洛特身後的人,然後徹底暈過去了。


    當石蘭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的人是野狗。


    “你醒了?”野狗猛地抬起頭問。


    他看起來相當驚喜。


    石蘭點點頭,她臉上還帶著氧氣罩。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野狗關心地問。


    石蘭又點點頭。


    “我去叫醫生來。”


    石蘭抬手把氧氣罩摘下來,啞著嗓子說,“先不用了,我現在感覺很好,你先坐下來,給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


    野狗定定看著石蘭,確認石蘭現在的狀態真的還可以,才坐下來。


    石蘭看著野狗。


    現在房間裏隻有野狗一個人,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石蘭床邊,他瘦了,臉色也變得相當憔悴,濃濃的青黑色眼圈掛在臉上。


    “卡俄斯呢?”石蘭皺眉,“不會死了把?”


    “他迴去休息了,他說你肯定沒事。”野狗沒好氣的說。


    “他就是這樣的人。”石蘭點頭說,“其他人的狀況怎麽樣?”


    “紅月亮受了重創,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一些骨幹核心成員,雖然我們對外說是恐怖襲擊,但也有不少人還是傳是紅月亮的傳教儀式,還說你也是紅月亮的人,為了治好自己的絕症,所以選擇加入紅月亮。”野狗用平板無波的語氣說。


    “想象力挺豐富的。”石蘭笑了一聲。


    “王元新怎麽樣了?”石蘭追問。


    “死了,沒有人想到他竟然會是叛徒。”


    “就這麽死掉還真是便宜他了。”石蘭恨恨地說。


    “海倫娜最近忙的焦頭爛額,但是大概是因為這件事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所以她的行動並沒有受到什麽阻礙。”野狗開口說。


    野狗沉默下來。


    石蘭看了看野狗,“你還有什麽話沒說嗎?”


    “紅月亮雖然受了重創。”野狗頓了頓才繼續說,“但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投奔他們,有些人是覺得很酷,有些人覺得可以獲得力量,怪物的數量大大增加了。”


    石蘭沉默下來。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好人和壞人兩種的。


    在一個合適的環境裏,可能會使壞人變成好人,也可能會使好人變成壞人。


    石蘭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活得很不辛苦。


    明明每天童年時努力念書了,明明成年後努力工作了,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社會標準做到了,可是為什麽還是不快樂呢?為什麽還是一無所有呢?


    當自己拚命努力工作了,卻發現自己還是差得遠,還是無法獲得幸福的話,那麽人就會無限的墜落下去了,她會拚命抓住想要抓住的一切。


    就像是曾經石蘭。


    石蘭理解她們的心情。


    “我明白了。”石蘭應了一聲,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我打算去救血影。”


    “你確定嗎?”野狗驚住了,“她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野狗小心翼翼的說出這句話,他明白如果石蘭真的去救血影,那麽她麵對的是什麽。


    “嗯。”石蘭點點頭,“雖然我並不是那種可能會救其他人的人,但是現在既然有機會,那我就想要去試試,而且之前血影選擇了我,我……覺得我不能拋棄我的下屬。”


    野狗猶豫了一下說,“是夜告訴你的嗎?”


    “是。”石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可能會是陷阱,可是我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野狗嘴唇翕動,他想要說什麽,可是偏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石蘭一旦下定決心,那麽就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擋她了。


    “去叫醫生來吧。”石蘭再一次戴上唿吸機。


    當醫生到來的時候,石蘭正好好的躺在床上,她的模樣相當聽話。


    蘭斯洛特率先快步走進來,他的那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消失了,換上了罕見的焦躁。


    門沒有關上,因為蘭斯洛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他走進來了。


    石蘭抬眼望去,是個大學生模樣的男人,非常年輕,短頭發,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整個人十分柔和。


    石蘭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蘭斯洛特問,他為石蘭做著檢查。


    “很好。”石蘭啞著嗓子說,“有點虛弱。”


    蘭斯洛特點點頭,“我會為你做個詳細的檢查。”


    “好。”石蘭問,“那個男人是誰?”


    此刻,那個大學生模樣的男人已經來到石蘭床前。


    他低頭看著石蘭,眼底的目光,還有麵部表情依然那麽柔和,溫柔的就像是月光,但石蘭卻有一種違和感。


    他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


    石蘭想,或者他是夜新的使者,但石蘭卻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讓她惡心的黑暗氣息,他非常純淨。


    “我叫鬱景逸,是醫生。”鬱景逸說。


    石蘭看著他。


    蘭斯洛特解釋道,“他很優秀。”


    石蘭點頭。


    “而且在處理你的問題上有著特別的能力。”蘭斯洛特又說。


    “什麽?”石蘭追問。


    “是元老會讓我來這裏的。”鬱景逸解釋,“我出身靈媒之家,很多東西我都可以感受到,比如夜。”


    石蘭驚住了。


    這應該是秘密的。


    她相信不論是周世穎,還是野狗都明白這種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是不可能隨意把這種事情說出來的。


    “什麽夜?”石蘭微笑。


    蘭斯洛特看了看鬱景逸,又看了看石蘭,最後隻是轉過頭,就像是對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並不關心似的。


    鬱景逸似乎沒想到石蘭竟然不接他的話,但是他也沒有繼續說什麽。


    蘭斯洛特為石蘭檢查了一番,確認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狀況以後才說,“你身體恢複得很快,異於常人的快,我不清楚你這一次到底為什麽會傷得那麽重,如果不是及時送進我這裏的話,那你就要死了,所以以後你要小心一些,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試驗品吧。”


    石蘭吐了吐舌頭,她是真的想要開玩笑,可是她現在太虛弱了,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好好休息吧。”蘭斯洛特帶著鬱景逸離開了。


    石蘭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閉上雙眼,但是當門上以後,石蘭睜開眼睛小聲說,“野狗去幫我調查那個叫做鬱景逸的男人。”


    “他不對勁兒嗎?”野狗凝重的點點頭,“好的。”


    當石蘭發現野狗依然站在這裏的時候,石蘭疑惑的看著野狗。


    “你怎麽還在這裏?”石蘭問。


    “你身體還沒恢複好,我擔心又有什麽問題,所以我應該陪床的。”野狗似乎不太習慣對石蘭說這種關心的話。


    石蘭想要把野狗趕走的。


    可是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這麽做。


    她閉上眼睛,“今天你也好好休息吧。”


    野狗點點頭。


    兩個人靜靜的呆在房間裏麵,一切都顯得靜謐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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