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傅晏酩呆呆看著石蘭的車子離開。


    他看到了石蘭飛揚的頭發和肆意的笑臉,那是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她,那麽的特別,那麽的富有生命力。


    或許是貪心、或許是勝負欲、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但是傅晏酩想要抓住那一抹亮色。


    石蘭是他這麽多年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華彩。


    可是這一抹光亮照亮的卻不是他,甚至就連一個眼神都未曾給過他,即使他是那麽渴望的跟在石蘭身後,可是石蘭卻總是頭也不迴的離開。


    這太不公平了。


    你說我跟不上你的腳步,你說我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就讓我成為你世界的人吧。


    就算是死……


    就算是粉身碎骨……


    就算是拋棄一切……


    我也要跟著你。


    傅晏酩握緊雙手,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裏寫滿了堅定和決絕。


    他已經站在了深淵入口,敲響了魔鬼的大門,邪惡的天使正望著他,引領他走向墮落。


    他為了追逐那一抹天邊的光,他甘願投入黑暗。


    楊雪坐在他身邊。


    她眼睜睜的看著石蘭離開了,她本來就覺得石蘭非常美了,但是當石蘭親手殺死鮑毓亮的時候,當她捏爆他的頭轉頭微笑的時候,楊雪非但沒有覺得殘忍,隻是感覺到了美,一種壯烈絕望的美。


    我現在也擁有美貌了,我還有力量。楊雪垂著頭看自己的掌心,可是讓我做那種事情,我是做不到的,我和她終究是不同的。


    好嫉妒她,真希望她消失啊。楊雪心想。


    她扭頭看傅晏酩,當她發現傅晏酩的雙目直直看著石蘭的時候,一種可怕的情緒包裹住了她的心髒,痛苦、灼熱的感覺,讓她心如刀割。


    同時她也發現了傅晏酩的情緒不正常。


    他那總是閃著歡快情緒的綠眼睛現在滿是晦暗了,他的皮膚是那麽的蒼白,在昏暗月光的照射下,閃著銀質的光,此刻的他就像是廢棄城堡中無情冰冷的雕塑。


    楊雪向前了一點點,因為她發現這個樣子的傅晏酩,比剛才癡癡看著薑蘭的他,距離她還要遙遠。


    “傅晏酩……”楊雪輕聲說,既像是害怕驚擾什麽,又像是害怕什麽都觸動不了似的,“你怎麽了?或許我們該迴去了,天快亮了。”


    傅晏酩這個時候才仿佛如夢初醒,他眨了眨眼睛,就像是努力清醒過來似的。


    然後他轉頭看向楊雪,他那雙像是流動著暗綠色寶石的雙眼,就這麽望著楊雪,他的唇邊勾勒出一個笑容。


    那種笑容就像是從陰暗沼澤中生出來的潔白花朵,明明看起來純潔無瑕,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它邪惡無比。


    楊雪定定盯著傅晏酩的雙眼,她就像是喝醉了似的著迷的盯著她,就算是下一秒鍾跌入地獄十八層,她也絕不後悔。


    “我最快什麽時候可以接受祝福?”傅晏酩溫聲問,他的語氣是那麽輕柔,就像是在沙灘上跳舞的輕紗,也像是情人最纏綿的話語。


    當楊雪聽到傅晏酩這句話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


    她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悲哀的神色,她猶豫了一下說,“你真的已經準備好了嗎?這是一件死亡率很大的事情,而且很痛苦,就算是成功了,也會變成怪物,你真的準備好變成怪物了嗎?”


    楊雪知道她不應該這麽說,但是她無法控製,她知道自己真的愛上了傅晏酩。


    傅晏酩聽到楊雪的話以後,卻輕輕的笑了,然後他靠近楊雪,輕輕的伸出手,把一縷滑落到楊雪臉頰長發捋順到她耳後,當他的唿吸落在楊雪的臉頰上的時候,他輕柔地說,“這不就是你在我身邊的目的嗎?”


    楊雪感覺自己被傅晏酩的唿吸灼傷了,有一種熱浪從她的心髒萌發出來,侵襲了她的全身。


    可是當她聽到傅晏酩的話語時,就如同一盆冰水淋在頭頂。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楊雪著急的看著傅晏酩,她滿臉都是愧疚,“我真的不想要你變成怪物,如果你害怕有人傷害你的話,我願意成為你的盾,成為你的刀,不論你說什麽,我都願意為你去做,我承擔不起失去你的代價。”


    傅晏酩輕柔的撫摸楊雪的長發,他的動作那麽溫柔,就像是她最親密的情人。


    他又靠近了楊雪,綠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楊雪,彼此唿吸糾纏,有那麽一瞬間,楊雪覺得傅晏酩可能是想要吻自己。


    不過,下一秒鍾,傅晏酩就開口了,他說,“我變成怪物以後,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不,當然不是!我隻是……”楊雪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著急得辯解,“我害怕你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傅晏酩輕聲,但堅定的說,然後他拉起楊雪的手,他把一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就算是我變成怪物,你也會陪在我身邊嗎?”


    “你會嗎?”傅晏酩眨也不眨的看著楊雪,“成為我的盾,成為我的刃,成為我的手臂和眼睛。”


    楊雪眼淚像是珍珠似的滾落下來。


    她何德何能有這樣的男人如此深情的望著她。


    他是她新的神明。


    她相信,如果她答應他的話,那麽她會得到他的一個吻。


    她臉頰通紅的想象著,他玫瑰花般豐潤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她將顫抖著,用最虔誠的姿態迴應它。


    “我會。”楊雪篤定的語氣如同起誓。


    傅晏酩冰冷的指腹劃過楊雪的臉頰,然後他笑了。


    他把手放在方向盤上,他盯著前方鮑毓亮殘肢微笑著說,“我們該迴去了。”


    楊雪望著傅晏酩的側臉點頭,“好。”


    楊雪的心被緊緊攥住了。


    是我表現的不夠好嗎?是我迴答的不夠快嗎?是我的眼神不夠堅定嗎?


    否則為什麽他不吻我?


    亦或是我會錯了意。


    楊雪垂著頭,雙手在膝蓋上絞在一起。


    她焦躁自卑,整個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情緒之中。


    傅晏酩沒注意到她的情緒,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過去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用自己本身的魅力來征服別人,但是之前的刺殺,還有今天晚上石蘭的刺激,卻像是一下子打開了某種開關。


    傅晏酩無法忍耐自己在鮑毓亮長尾巴之下瑟瑟發抖,而石蘭卻輕輕巧巧的殺死了那個怪物。


    她曾說他們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傅晏酩現在確認了,他們兩個人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知道石蘭一定隱藏著秘密,她的力量來源。


    傅晏酩決定打破自己和石蘭之間的門。


    他要義無反顧的奔向石蘭,就算是她是火,而他隻是飛蛾也沒關係。


    他渴望壯烈的一切,祈求著精彩的冒險,所以他做好了選擇。


    “今天晚上我們迴去找大祭司。”傅晏酩說,“我希望你能保密剛才的事情,你會嗎?”


    “我會的。”楊雪沉默了一下說。


    “乖女孩。”傅晏酩伸手撫摸了一下楊雪的臉。


    隻要有他觸碰就夠了,就算是沒有吻,也沒有關係。


    隻要陪在他身邊,那麽他總有一天會看到我的。


    石蘭靠在車後座上,唿吸急促,臉色蒼白,她覺得自己的心就算是鑽進了一隻蟲子,不斷地鑽來鑽去,啃噬著她的心髒。


    野狗正在開車,時不時的看一眼車後座,他的眼底難得透著一抹關心。


    “你總是這麽看我,我會覺得你一直暗戀我的。”石蘭突然睜開眼睛,虛弱的笑嘻嘻的說。


    野狗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了?”


    “邪惡印記。”石蘭輕聲說,“我又被汙染了,比上一次嚴重。”


    石蘭隻覺得躲在心裏麵的蟲子分裂出了很多隻,開始爬向她的四肢百骸,一邊順著她的血管爬,還一邊啃食著她身體內部。


    她低頭看皮膚,發現那還是潔白一片。


    或許是幻覺,也或許真的有蟲子。


    “他媽的。”石蘭罵了一句,就又喪失了所有力氣攤在車後座上,她覺得眼皮很重,四肢就像是灌了鉛一樣,她的大腦不斷地告訴她,她現在需要睡覺。


    可是如果睡覺的話,那麽就一定會遇到夜,而石蘭這輩子都不想見到夜。


    但石蘭不後悔殺死鮑毓亮。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非要殺死他?”野狗轉過一個彎說,“就算是放著他也不會怎麽樣。”


    “看他殺更多的人嗎?”石蘭懶洋洋的說,她正在用手努力撐開眼皮,那模樣實在是有些滑稽。


    野狗嗤笑了一聲,這在他如同客服一般溫潤的臉上是不常見的表情,他說,“你什麽時候這麽正義了?難道你希望市長給你頒發個獎章嗎?石小姐。”


    “哼!”石蘭冷哼一聲,“你有咖啡嗎嗎?給我來幾罐,這裏有興奮劑嗎?也給我打幾針。”


    野狗把車子開進停車場,目瞪口呆的看著石蘭,“你打算做什麽?你不會打算靠打興奮劑,讓自己保持清醒,努力不睡覺,扛過邪惡印記的汙染吧?”


    石蘭用雙手撐大眼皮,猛地向前,把臉貼在距離野狗臉頰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她怒氣衝衝的說,“是,我就打算這麽做!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去拿興奮劑!”


    “做夢有怎麽可怕嗎?”野狗微笑著打開車門,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克製,又恢複了冷酷精英的模樣。


    石蘭抓住車門,打算跳下車,卻在右腳碰到地麵的一瞬間,一下子就軟了下去。


    按理說,她的身體素質就算是下麵是岩漿火海,也可以立刻飛跳起來去逃命,可是現在當她正打算運行真氣的時候,一種強烈的倦意就在此刻襲來,她一下子泄了氣,整個人摔了下去。


    她的手伸了出去,想要抓住什麽。


    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無力。


    她眼睜睜的看著冰涼的水泥地距離她越來越近。


    ……


    然後一雙手撈起了她,她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石蘭嚇了一跳,她率先看到的是白色襯衣和黑西裝,然後是棱角分明的下巴,最後,她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睛,然後眼睛的主人微笑起來,是一個如同客服般禮貌,但是疏離的笑容。


    石蘭怔怔盯著野狗,她第一次發現野狗那雙灰色瞳仁中有著金色的斑點。


    “石小姐,你沒事吧?”野狗輕聲說,聲音溫柔。


    她現在不正常。野狗心說。


    是因為邪惡印記,讓她的警惕性降低了嗎?


    這代表著有機可乘。


    如果未來她威脅周先生的話,或許這一點可以利用。


    野狗大腦裏快速轉過這些想法,然後他再一次溫聲問道,“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


    這一次石蘭徹底清醒過來。


    她猛地推開野狗,靠在車邊站著。


    她調整著唿吸,虛弱和困倦已經侵蝕了她的身體。


    石蘭微微閉上雙眼調整了幾秒鍾說,“不用叫醫生了。”


    石蘭說完就邁步向著電梯走去,她咬住牙齒,莫名發現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我自己可以。石蘭心想。


    卻在下一秒鍾,她的腳又軟下去了,當一條手臂撐住她的時候,她焦躁的扶住額頭。


    “我送你上去。”野狗這一次沒有詢問石蘭的意見,而是直接抱起她。


    石蘭沒有反對,她沒力氣反對了,她越來越困倦虛弱了。


    她靠在野狗胸口,卻意外的聽到了心跳,甚至覺得那心跳聲越來越大,像是某種睡眠鍾。


    野狗低頭看懷裏的石蘭,她的臉色越發蒼白了,冷汗從她的額頭沁出,頭發黏在皮膚上,就連唿吸都很微弱。


    這是野狗第一次看到如此虛弱的石蘭,他心中湧起莫名的感覺。


    我該怎麽形容這種心情呢?野狗心想。


    沒想到她這麽輕。野狗心想。


    野狗大踏步跨入石蘭的房間,本來按照兩個人的關係來講,他應該把石蘭狠狠的摔在床上。


    可是他低頭看了一眼石蘭,發現石蘭緊閉雙眼,眉頭皺起的樣子,卻又輕輕的把石蘭放在床上了,甚至還貼心的為他蓋上了被子。


    “到底還是睡著了。”野狗輕輕的聲音宛如歎息。


    野狗打開空調,確認溫度後,就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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