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露妲帶著勞倫斯邁進房來就見到這恐怖驚悚的畫麵,維多利亞坐直了身子卻弓曲著背脊,在睡夢中發出了怵人的尖銳呻吟,她的牙齒磨擦地咯咯作響,喉嚨裏卻發著壓抑的尖叫和急劇的喘息。


    “陛下!”侍女撲了上去,熟練地用雙手扳下了女王的身子讓她平躺,其它的侍女們也聞聲趕來,齊手幫她把維多利亞壓在床上,往女王的嘴裏橫塞了一塊毛巾,防止她咬到自己的舌頭和口腔。露妲不住地握住她的手,維多利亞的手指緊緊掐住了她的手腕留下了極深的痕跡,侍女忍著痛用另一隻手覆蓋在女王滿是冷汗的額頭上,輕聲安慰:“陛下,陛下!陛下!快醒醒!快醒醒!”


    其他的數位侍女也急忙開口幫忙喚醒她,終於在過了片刻之後,維多利亞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目光有點迷朦,邊喘息著邊看著周圍的侍女們,過了片刻才慢慢清醒。


    “露妲……?”她輕聲喚道,忍不住咳嗽出聲,這時才感到一陣燥熱,發現自己大汗淋漓,浸濕了半身的睡袍;她伸手出來讓女仆們攙扶自己坐起身來,在靠在枕頭上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轉向敞開的門口,在那裏看到了背對著自己的一抹深紅色披風。


    她在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陛下……”露妲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公爵來看你了。”


    “噢……?”維多利亞抬起眼來,左右轉頭看了片刻才見到丈夫的身影站在床畔的尾端,隱藏在層層簾幔之後。她不禁伸手往自己的頭發撫去,試圖整理一下妝容,自己現在一定很難看,蓬鬆淩亂的頭發和滿頭的濕潤大汗,還有難看的臉色和疲憊的黑眼圈;她怕被他嫌棄而厭惡,忍不住往後麵縮了縮,用被單遮蓋了半邊的麵容。


    “是勞倫斯嗎?”她出聲問道。


    “陛下。”年輕的丈夫從黑暗之中慢步走出,床邊的侍女們躬身退下,露妲感覺自己的手腕被女王輕輕地按了一下,便不動聲色的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並沒離開床邊,卻把自己隱在了一個不妨礙他們兩人的位置。


    維多利亞望著自己的丈夫,他的臉上掛著溫柔而禮貌的笑容,關懷備至的目光凝視著自己;有一陣陣甜膩的幽香從他身體上散發而出,是如蜂蜜、百合和玫瑰的香味,在以木炭和青草的安神草藥的調香的味道之中顯得極為突兀,她有點不適應的皺了皺鼻子,有點疑惑地看向了丈夫,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開始用這麽甘甜的香水。他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那濃鬱刺鼻的味道更重了,她用床單掩住了鼻子,在看向勞倫斯的時候不覺愣了愣。


    或許是因為剛剛睡了一覺起來而頭腦清醒的緣故,但她覺得今天的公爵和以往不同;他的皮膚過於細膩光滑,甚至比自己還要如白瓷一般的細致,他的輪廓也比自己記憶之中越來越精致而小巧,他的動作隨著移動而變化,無論走路還是坐姿都非常優雅而……女性化。她愣愣地看著他,覺得無法把眼前的這個男子和自己從小就愛慕著的魁梧健壯的勇敢戰士聯想在一起。


    這真的是每天晚上都勇猛地在自己身上來迴折騰的男人嗎?


    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往門外的方向看過去,彼得騎士的深玫瑰披風被擋在了門外,她想著那個男人沉默的輪廓和堅毅的身影,他總是抿著嘴唇撫著劍柄站在門外背對著自己,無論她在窗台上發呆還是在沙發上喝藥的時候都能見到他在外麵守衛的樣子。


    她在半夜中從噩夢裏驚醒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尋找著那深紅色的披風,再沉沉地睡去。


    她曾經相信勞倫斯在武力上一定能勝任任何騎士,但現在她已經並不這麽堅信不疑了。


    公爵細膩的手撫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那觸感從他的指尖一直串流到她的全身,那感覺讓她出了一層輕輕的雞皮疙瘩。


    “陛下感覺怎麽樣?”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手背問道,維多利亞沒有被麵具遮蓋的一半麵龐在柔和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美麗,脫去了平時的飛揚跋扈和驕縱蠻橫,剛剛覺醒的她有著迷茫的純真,他不得不感歎蘭卡斯特家族的血統真是美麗,能把這麽惡毒的靈魂遮蓋在絕色傾城的美貌之下。


    而能夠慢慢摧毀傾覆這樣驕傲耀眼的一個人,真是愉快悅人的事情。


    他眼睜睜看著她逐漸枯萎凋謝而腐爛,感到無法形容的興奮和滿足。


    真希望能夠一直慢慢折磨這種完美無瑕的軀體直至最痛苦的滅亡。


    當她了解這一切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他邊撫摸著她的臉邊自問道,哀求?憤怒?絕望?崩潰?


    那一定是一場最精彩的戲碼,真想盡快看到。


    “有按時吃藥嗎?陛下?”他放柔了聲音問道,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聲調裏不尋常的婉轉柔媚的音調。


    維多利亞疑惑地抬起頭來仔細地看著他,露妲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卻聽女王停頓了片刻,低下頭溫順又略帶委屈和撒嬌的聲音道:“有的。”


    “那就好。”勞倫斯吻了吻她的手背,他的雙唇冰涼而粗燥,像是極度缺乏水分的幹裂。


    維多利亞心裏一顫,似是沒有反應似的呆呆地看著他低下的頭;在公爵直起身子的時候,伸手扳起了他的下巴,摟住了他的脖子,慵懶又嬌憨的靠近了他。


    她能明顯地感到了他的僵硬和抗拒的反應。


    有什麽不對。


    維多利亞閉上眼睛,按著迴憶中的感覺靠近了他,把雙唇覆蓋在他的嘴上,手指拂過他的輪廓,脖子,耳朵,肩膀。濃鬱甜膩的花香直刺鼻子,她差點被嗆得咳嗽出聲,忍著不適緊閉著雙目吻著熟悉又陌生的丈夫。


    感覺這麽……怪異。


    她對這蓬鬆的頭發、細膩修長的脖子,堅固有型的胸膛、強毅堅韌的手臂……完全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


    就如他笨拙而毫無溫度的唇,這麽的幹燥粗糲,並不符合她迴憶中的甘甜柔軟。


    她怎麽會有這麽陌生的感覺?


    一陣恐怖而驚悚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漫然而升,她覺得背脊發涼,心中顫栗。


    每天晚上接應她的召喚而來到她的床畔的人,是誰?她每天都枕著誰的肩膀入睡?她試圖在自己模糊的迴憶中捕捉著零碎的清晰畫麵,但發現自己的腦子像是被攪亂的漿糊,每次仿佛找到什麽線索都立即不見。


    她為什麽會這樣?


    “陛下……”這時勞倫斯微微推開了她,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瑕,既體貼又溫柔:“現在時機不好,我會在晚間再來的。”他微笑著看著她說道,口氣禮貌,找不出任何破綻。


    “噢。”她愣愣地看著他,指尖摸著自己的唇,上麵一點溫度都沒有。


    她記得在以前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是很健談的。話語戲謔而諷刺,喜歡開玩笑或惡作劇,愛恨和厭惡都非常分明,一直和那個大胡子高個子的巨大騎士在一起哈哈大笑,遇到討厭的人總是忍不住冷嘲熱諷幾句,對不喜歡的無聊平庸之人基本上都是轉身就無理的離去。甚至在麵對自己的時候,都可以見到臉上的隱忍和不耐,但因為他是王後的外甥和國王的得力寵臣,所有的不禮貌和冒犯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當時的自己,多麽渴望他目光的追隨。但現在這卻讓她感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她想找一個可靠的人來諮詢自己心中的疑問,卻發現在這龐大的宮殿中,毫無一人。


    父母死了,希塞蘭在幾千裏之外,在整個王國上下,隻有她一人寂寥的影子高高在上。


    “那麽……我在晚餐時間再召見大人。”她終於低下頭說道。


    “這樣最好。”勞倫斯站起身來:“醫師說陛下需要休息。”他看向窗外的陽光,知道不能讓她隱藏於眾人的視線之外,那些忠於恩利卡王後的老臣們會對他起疑心的。


    “外麵的陽光很好,維多利亞,我恐怕這是冬季最後的幾場暖陽午後了,親愛的。”他伸手接過侍女們遞過來的羊毛長袍,為她輕輕地披在了肩膀上,柔聲說道:“在雪季來臨之前,如果你的身體狀況良好的話,為何不去外麵走走?醫師說你需要唿吸新鮮的空氣。”


    “有你這樣的話,我現在就已經感覺好多了,表哥。”女王低下了頭,紅火的發絲如瀑布一樣傾瀉而下,倒映在她臉上的銀色麵具而泛出了暖和的紅暈光芒。“我會盡快恢複的,大人。”


    “我和所有的人民都期盼再次看到陛下在馬背上的英姿。”勞倫斯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說道,隨後鞠躬悄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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