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活口!”半跪在地上的希賽蘭及時喊道,反手取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安亞的身上,緊緊把她抱在懷裏。


    古斯達夫的長劍停頓在半空,和那殺手的喉嚨隻有一拳的距離。


    他反手用劍柄全力往他頭頂砸去,對方悶哼一聲便歪頭昏倒。“就這樣的能耐,還來作刺客。”他狠狠地往刺客身上吐了口痰,


    希賽蘭勉力站了起來,這時才聽到外麵的喧鬧,刀槍相撞的聲音和侍女們的尖叫及侍衛們的怒吼交織在一起,還有指揮的咒罵和淩亂的腳步在周圍來來去去。


    “德克大人。”王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他半張臉被打得青腫,對方的護手在他慘白的臉上刮下了一道血痕:“用盡你一切手段,審出是誰派他來的。馬拉爵士,你隨我護送公主去安全的地方,並且把今天在外守護的侍衛和隨從們全都叫來。”他咽下了咳嗽,喘息著用沙啞的聲音吩咐道。


    “殿下……”安亞公主臉色蒼白的緊緊抓著他的衣袖,驚慌未定的微微顫抖著,她開了開口,半晌才怯怯地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希賽蘭失笑,想起她剛剛的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不覺心中一片溫柔,他撫了撫她的長發,在妻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多謝你,我沒事。隻不過是一點皮肉傷。”


    “我……”她想要鎮定下來,攥緊了拳頭又鬆開,似是想要恢複勇氣,堅毅的眼神出現在她仍然慘白的臉色上:“也請殿下好好審問一下隨我前來亞達噶城士兵們,西西裏群島的侍衛們對利昂山穀的情勢並不清楚,很有可能被人趁機行事。”她端莊又嚴肅地揚起了頭,雖然帶著細不可見的顫抖但維持著矜貴的姿態:“我帶來的親信也就是殿下的旗下之人,務必視西西裏群島和利昂山穀一致。”公主偏首低頭,露出雪白優美的脖子和雙肩。


    希賽蘭正要說一些安慰的話,卻見她把手上的戒指取下來放在手掌心裏呈給了丈夫。


    所有在場的人都不覺一愣。


    那枚戒指由白金石鑄成,藍鑽石為背景,中間則是由白色鑽石點綴成三叉戟的樣式,形成西西裏群島的拉爾墨家族的徽章。北陸上的所有王族都有這樣的權利戒指,專門由出外聯姻或外交的王儲佩戴,是指揮跟隨的軍隊和隨從的象征。無論是安娜莉亞或恩利卡王後亦有相同的戒指或首飾,代表著她們外來的高貴身份和身後的王權。而這樣的戒指,一般都隨著聯姻的公主們至死。如果脫掉了,等於截斷來自家鄉的支援和盾牌。


    它現在靜靜地躺在希賽蘭王子手掌心裏,是安亞公主至高無上的信任。


    如果有一天情況對她不利,已無任何力量可以保護遠在異鄉的她。


    除了希賽蘭王子自己。


    於是他把戒指再次放在了她的手掌心,用雙手並攏。


    “這是你的。”他凝視著她微笑:“你不需要用自身的安全來交換我對你信任。”他撫著她的臉頰,發現安亞的眼睫毛濃密而長,眼瞳是溫暖的琥珀色,猶如在陽光下的蜂蜜。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去休息吧,王妃,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永遠都不會疑心於你。所以不用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殿下……”安亞紅了眼眶,她咬下顫顫發抖的嘴唇,由著丈夫再次把戒指套在纖細的手指上。


    “送王妃去換衣服。“希賽蘭對周圍吩咐道:“馬拉爵士?”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外麵的淩亂已經在被士兵們控製起來,主帳篷被燒了一大半,許多精貴的家具不是被燒壞就是被熏出了黑煙的痕跡,首飾珠寶和金屬的擺設品撒了一地;安亞緊緊握住裹住自己的外袍,在眾多侍女的擁護下迅速地換了衣服,邊喝著奉送上來的安神藥湯邊吩咐著下人點清損失。在她出來的時候,原是主室的地方已經空出來一大塊地,兩把主椅放在中間,希賽蘭見她仍然蒼白著臉出來之後,擺了擺手示意她在身邊坐了下來。


    “黃昏。”丈夫這樣說道,聲音沙啞而虛弱,但仍然堅定有力:“時間充分了,馬拉爵士,要是在天黑之前還沒有把情況控製住的話,那麽我覺得沒有迴亞達噶皇城的必要了,或許我派小羅布帶著皇冠直接呈送給我親愛的妹妹?”


    古斯達夫·馬拉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安亞可以看到幾滴汗水在額頭的銀色發線上出現,畢竟是他負責殿下的安全。做王子守備隊的總司令官做到主人差點被人殺害,這絕對是馬拉爵士生命中最大的汙點及羞恥。


    “還有,你該感謝王妃。”希賽蘭王子的聲音從未這麽生硬冰冷過,特別是針對從小教導他的老師。


    旁邊的侍女送上了一大杯散發著熱騰霧氣的藥湯,安亞接過來遞給了旁邊的丈夫。“如果不是她舍身營救,或許你現在效勞的真的是流言中的女王了。”


    “臣……懇求您的原諒。”馬拉爵士單膝跪下,手裏抱著頭盔,看不到他的麵容,但安亞可以看到他紅透的耳垂和青筋爆出的太陽穴。


    “噢……”她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麽,於是微微向前傾身,帶著少許的緊張和不安向前伸出了雙手,似是在半空中扶馬拉爵士起來:“請起,英勇的大人,即使再細密的網也會有漏洞的,這也是一堂課,殿下。”


    她轉向丈夫,虛弱而溫柔地微笑:“我相信往後的安全布置一定會更加完美和謹慎,這讓我們看到了隊伍中的疏忽。諸神在上,敵人未必得逞,卻讓我們吸取了教訓並且讓我們更加堅強。”


    “說的很好。我的王妃。”他微笑著把喝完的湯藥杯子遞給了旁邊的人:“你說的對,請起吧,大人。在德克審問懦夫殺手以及朵拉大人檢查軍隊的這段時間,我希望你可以安排一切準備就緒,就如我吩咐的,我們在黃昏就啟程。”


    “有關……那人的來頭,殿下可有任何想法?”安亞試探著問道:“或許,是伊利迪亞公主……?”


    “不是。”王子迴答的很堅決,他看到妻子微楞的麵容,輕聲解釋道:“伊利迪亞若要殺我,不需要那麽麻煩。她想要的是複仇,而沒有什麽比親手報仇更符合她的性格和願望。那個人……動作敏捷,武力高強,我從來沒在城內或比武會傷見過他,或許是雇傭騎士。”


    “雇傭騎士?”安亞喃喃說道。這樣做不是太明顯了嗎?在北陸上的各大家族旗下都會有各自的雇傭騎士,但大多都是在戰爭時期為了保護上前線的貴族們而聘用的,在和平時期也會有人會請這些人來在比武會上為自家上場,但都是少許的例子。


    “等德克審出來再說吧。不過……古斯達夫大人,請你派人把周圍的貴族們都請到……告訴他們,向國王和蘭卡斯特家族證明忠心的時候到了。我想我們明天就可以到亞達噶城外,就在城外匯合吧。也把周圍的雇傭騎士、自由武士和劍士都請來。”


    “殿下?”安亞有點不安的動了動身子:“這是?”


    “以防萬一。”希賽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希望在我的登基道路上有任何血腥的事件,更不希望流血的人是我的至親。利昂山穀……已經受過一次兄弟相殘的事件,並且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恐怕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想。”


    安亞垂下了眼眸:“殿下仁慈。手足相殘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及時把想法咽了下去,正要說‘諸神詛咒之事’但想了想還是迴答:“……令人傷痛的悲劇。”她看向他,眼光誠摯而擔憂:“我會寫信給父王,讓他召喚十劍團並且指派軍隊前來支援殿下。就如殿下所說,以防萬一。”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到時候,還是需要殿下派遣接應的人馬,畢竟有異國的軍隊在利昂山穀……”


    “好,有勞王妃。”希賽蘭微微點頭,並沒有客套或者禮貌的拒絕。在這件事情上,西西裏群島的姿態想必是和他一致的,他們必須站在同一條線上。畢竟出嫁的公主從王後變成王妃,這差別不是一丁點地大。如果他失敗了,這場聯姻也是西西裏群島的損失。“隻是十劍團的首領……”不是和伊利迪亞一起逃亡了嗎?


    “隻要有金陽,就有銀月。”安亞似乎終於從驚嚇中恢複了正常,她揚起了常見的溫柔嫻靜的微笑:“百葉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於這件事情,不可能束手不管。”她忽然有點傷感:“當然,還有羅南,但是他……”


    “那人的所作所為無論身為男人還是騎士都是極大的羞辱。”希賽蘭臉色嚴肅而冷峻地說道,拉起了她的手:“他不值得你的眼淚,安亞。”


    私底下他並不在意妻子的過去,但他絕對不會容忍任何事情沾汙身為君主的名聲:“真正的勇士和男子漢是不會趁淑女之危來做任何苟且之事,更不用說勉強對方了。”如果他的思想有一丁點和羅南相似的話,說不定伊利迪亞現在都還在月桂皇宮裏成為了一名性格膽怯柔弱而永不見天光的少女。


    “請殿下寬恕。”安亞雙眸盈著淚水,用纖細修長的指尖按住雙唇,硬是把哽咽忍了下去才開口:“我隻是……”


    “無需道歉。”希賽蘭歎了口氣,把她拉近了自己:“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王妃。原本嫁給我應該是一件幸福美滿又無憂的事情,我很抱歉事情發展到現在的這個地步。”


    “噢……不,殿下。”安亞枕著他的肩膀,淚水如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紛紛落下:”我隻需要有你的未來。但我是那麽不安,每天都擔心你的安危。讓我難過的是,如果羅……金陽騎士在殿下身邊的話,至少多了一把劍為你而戰。”她擦了擦眼淚:“我必須迴房寫信給父王。我會讓他們派北陸上最堅強和厲害的強大騎士前來為你的月桂王冠在前鋒作戰。百葉特是世界上最忠誠英勇的騎士,諸神在上,我已經為在亞達噶皇城背叛你的小人們感到了擔憂。”


    沒有了利劍至少要盾牌嗎?那為什麽還要把戒指給自己?


    希賽蘭微微一笑,撫了撫她的頭發:“倘若這能讓王妃感到安全和開心,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認識這位勇士。”他吻了吻她的手背:“我們在黃昏啟程,接下來可能會一直趕路到亞達噶城外,請王妃趁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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