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然看著城內熙攘的人流,頓覺奇怪,這地方,居然完全看不出剛剛經曆過大災。


    幾人本就是喬裝而來,輕裝簡行地下了車,隨意在附近的客棧上安頓了下來,便先找了個地方吃飯。


    梓州的酒樓雖然比不得上京,但勝在有地方特色,倒是別有風味。


    前麵的小台子上,一個說書先生正講著當地人最喜歡的故事。


    “話說這惡毒的府尹,自從來了本地便處處與人為難,戕害百姓,惹得天怒人怨,不久就降下了天罰.....”


    這說書先生基礎功不錯,很快就有陣陣叫好聲。


    雲歲晚聽著蹙起了眉,這人說的明顯是顧舟的事情,而且當地百姓竟然無一人為他說話。


    一個拋卻家族,隻追求內心公平正義的人,如今為民鋃鐺入獄,竟然得不到半分敬仰,反倒被他所保護的居民落井下石,這事處處都透著古怪。


    雲歲晚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楚修遠倒是不急。


    那店小二將酒菜上來,說了幾句吉祥話,就要退下,卻被楚修遠叫住。


    “你們這的酒肆茶館最近都在說這個?”


    小二看了眼兩人的衣裳,“聽口音,客官是從外地來的吧。”


    楚修遠點頭,“我們即將大婚,要去靈州置辦婚禮所需,路過此地。”


    小二恍然,“原來如此,難怪。如今大夏酒肆茶館裏最紅火的故事,自然是王爺王妃的故事,隻是我們這大災剛過,百姓實在氣得厲害,所以愛聽這個。”


    雲歲晚一路都在坐馬車,從未聽過這什麽王爺王妃的故事,難免好奇問了一句。


    小二見他們居然連這都不知道,立刻獻寶似的笑著說。


    “我們大夏的戰神瑞王爺馬上就要和將軍府的樂安縣主成婚了,他們兩個人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戰場上,幾經生死,並肩作戰的事跡早就廣為流傳了。”


    他說著還從懷裏掏出了一本畫本,“最火的,我跑堂賺點外快,你們要買一本不。”


    雲歲晚掃了一眼,《風流王爺嬌俏女將》。


    “咳咳。”雲歲晚一口水差點沒嗆死,立刻擺手,“這個我們不要。”


    楚修遠的眸光都是饒有興趣地在畫本上轉了一圈。


    不過兩人都很有默契地越過了這個話題,詢問梓州的情況。


    和上京城裏流民所說一樣,梓州府尹魚肉百姓,往賑災糧裏摻東西,導致不少人都因此生了病,是個十足的惡人。


    小二離開後,雲歲晚的眉頭皺緊了幾分,根本沒注意到某個名為扶風的侍衛,已經在自家王爺的暗示下,摸出去買那本《風流王爺俏女將》了。


    從酒樓出來後,楚修遠和扶風去了瑞王府安置在此處的暗樁處,雲歲晚則在街上隨意轉了轉。


    “榴花,你發沒發現這個地方與上京有什麽不同?”雲歲晚問。


    榴花想了想,“梓州商業也算繁華,來往人群也不少,隻是看掌櫃的和來往人群的穿著,似是比上京的人差上許多。”


    是啊,若說是梓州的人不愛打扮,可穿得未免也太樸素了些。


    雲歲晚走進一家雜貨鋪,看見了個十分精致的刻著喜字的糖罐,覺得十分新奇可喜,當下就要買下。


    還未開口,就聽掌櫃的和小二交談。


    “幸虧姓顧的被抓了,不然我們的店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開張呢?”


    小二啐了一口,“是啊,他一個外來的,懂個屁,竟然說我們賺一分要被東家收走九成太高了,逼得東家直接關了店鋪,讓我們差點餓死。”


    雲歲晚手一頓,和榴花互相對視了一眼。


    終於知道這梓州的問題出現在了哪裏。


    她走過去,“老板,據我所知,旁的地方東家隻會收走七成,其他留在店裏做備用金和掌櫃小二的辛苦錢,這府尹的話也沒錯。”


    掌櫃的皺了皺眉,“姑娘外地來的吧。”


    “她不止是外地來的,還是與那姓顧的狗官一夥的,從上京城來,要給姓顧的翻案的。”


    雲歲晚還沒開口,身後就傳來了一個音色怪異的女聲。


    她轉過頭去看,榴花和春水具是一驚。


    這女子雖然一身白衣輕紗掩麵,但是一眼看去,無論是身影還是眼型都與小姐太像了,隻看露出來的部分,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雲歲晚從這女子眼中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恨意,卻實在不知道自己何時認識得這與自己這般相似的女子。


    還不等她開口,掌櫃的已經開始趕人。


    “你快點走,我們這裏不歡迎你這種人!”


    掌櫃的反應太大,引來了不少路人,他們一聽雲歲晚幾人的來曆,都紛紛指責起來,更有甚者甚至扔起了爛菜葉子。


    雲歲晚自己一人當然不會被扔到,但是為了護著榴花和春水,就有些分身乏術。


    眼看著被這群百姓逼得進退維穀,一個雞蛋直直朝他們打來。


    唰——


    一柄油紙傘倏然在自己身前撐開,沉水香的氣息飄蕩。


    是楚修遠迴來了。


    他氣勢攝人,那些百姓雖然不認識這人,但也不敢再出手。


    幾人繞了幾圈,確定甩掉了跟在身後的人,才迴到客棧。


    雲歲晚拂了拂被衣擺微塵,自嘲地笑笑,“看來顧府尹的名聲可實在不太好。”


    楚修遠看著她微散的發髻,眉頭擰緊。


    “我晚上夜探顧府,證據收集的差不多了,身份暴露,不宜久留,拿到東西我們就離開。”


    他決不能在大婚前讓新娘子出任何意外。


    窗外一隻驚鳥撲打著翅膀飛走。


    雲歲晚怎麽都想不明白,兩人明明喬裝而來,一路上都沒有曝光過行蹤,那白衣女子為何認得她。


    而且,她為什麽和自己那麽像。


    楚修遠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扶風喬裝去打聽過,那附近的人此前也沒見過這女子,應當也不是本地人。”


    梓州的謎團一重又一重。


    上京城內卻傳出了承化候府少夫人病重的消息,這消息越傳越遠,慢慢蔓延開去。


    從梓州迴上京的路上。


    雲念雨被捆在馬車上,一個勁兒地掙紮。


    她被顛簸震醒,聲音還是有些啞,“放開我。”


    籲——


    駕車的人倏然勒馬,青衣掀開車簾進來。


    “你醒了?”


    他根本不聽雲念雨說話,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在徹底恢複前不要亂跑,不要被人看見,你倒是招搖。”


    雲念雨脖頸窒息,沒徹底愈合的傷口隱隱刺痛。


    那人繼續說:“聽著,我不關心你的過去,吃了我的藥,就要一輩子為主人所用。以後你就叫花影,是來自靈州的孤女。”


    雲念雨一動不敢動,她微微點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她知道,這是迴上京城的路,內心裏還希冀陸祈臣能來救她。


    卻不知道,她馬上就能見到陸祈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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