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初夏,聖地。


    天際夕陽,紛彩山外。


    一輛城際公交從聖城駛進悠然山莊裏,“吱呀”一聲驟然停了下來,門子剛剛打開,車子上就慌三忙四跳下來一個背著鼓鼓化肥袋子的鄉下年輕人。


    這個鄉下人歪戴著草帽,花短褂花褲衩,墨鏡下黝黑的右邊臉頰上還有道不深不淺的刀疤,就這長相,讓人一看就不像什麽好人,或更不是一個善茬。


    那一瞬間,這個人好像都還沒有穩住自己腳跟,一個踉蹌,後背上的幾個鮮玉米棒子就都給撒了一地。


    同在幾秒不到的工夫,那個男青年公交司機火急關上車門,駕馭車子就絕塵而去。


    “哎呀,我的娘哪,虧了不是裝得‘炸’彈,可嚇死俺啦!您可說說,這一路上這一車子的人,真要出了什麽事,發生了意外,俺該怎麽弄,怎麽交代哪?”公交司機的語氣如釋負重,責任中更是仍帶幾分驚悚。


    “汗,還好,一場虛驚!”


    好像車子屁股揚起的塵埃都還沒有落定,這個背袋子的人就跟著也罵了起來,“奶奶個個小腳的,爺爺都還沒有站穩腳跟呢,你就開車跑,跑那麽快幹什麽?又不是家裏死爹啦,急著迴家搶什麽家產,搶什麽香帽子戴?看看,都看看,差點把爺撂倒不說,棒子都給俺甩了一地。再者說啦,你跑那麽快幹嘛,俺背的又不是什麽‘炸’彈?”斷斷續續的話語中這個人氣得直跺腳,跟著急眼倒把自己的帽子和墨鏡也給重重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他範二的樣貌也真真實實地顯露在了眾人麵前,就和小寶一樣滑稽,同也惹得大家一片哄笑。


    可是,此時誰能知道?他的小心髒“鼟鼟”打鼓,亂跳得更加厲害。還有他現在的心情,或許,與那位公交司機師傅一樣,同是“驚恐萬分”。


    “去……該幹嘛幹嘛去,奶奶個個小腳的,別別別、別都看俺笑話。”塵霧散去中,範二揮舞著雙臂驅趕路人,發著狂飆,發著窮狠。


    而幾多路人不願過多搭理這個混子,神獸一般散去。他範二也在無趣當中收拾著自己散落的棒子,可嘴也閑不住,口中在不停地嘟囔著,“奶奶個個小腳的,人家老季嬸家棒子那麽多,都給輕輕鬆鬆賣掉了。怎麽俺自己連一個都沒有送出去呢?不要錢白給都不要,真不知道這些城裏人心中都怎麽想的?”


    一陣疑惑當中,範二抬頭眼珠子一瞥,看了一眼小南家大門虛掩著,心中突然想起了點什麽,不由怒火中燒。收拾好的棒子又都給撒了一地,同時也招來了別人幾隻放養的小白羊正在躍躍欲試。


    真有意思,不一會兒,那些春棒子真的就被那些小白羊啃食起來。而思想包袱背負太多的小範二卻再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隻好任其美美享用,他,不但沒有發火,倒還感覺特有情趣。


    就這樣,賊眉鼠眼的小範二鬼使神差般地急急推開了美麗鄉村悠然山莊裏,小南家虛掩著的那扇別墅大門,隻身衝進院裏,並且還怒氣哄哄地大聲胡亂吼道:“奶奶個個小腳的,誰擱家裏呢?都都都、都他媽給我出來。一個一個小樣的,看我不都弄死您們。都他媽膽子,也太大啦!我表哥牛田剛死不到半年,他遺孀的女人也敢碰,也敢弄?奶奶個個小腳的,這不是扛著杆子上茅房,在作死(戳屎)麽?真是的,看我看我、看我不替我表哥弄死您。”


    範二鼓著自己腮幫子結結巴巴地大聲喊了半天,看著屋裏屋外仍舊無人答應。一陣轉悠,一氣之下操起身邊那一把發禿了的竹笤帚,發瘋般地就把院子裏那幾棵石榴樹上的鮮果子,都給打了個七零八落。同時順手,瘋狂地也把小南家整個院子打砸得底兒朝天,一片狼藉。


    瞬間,那真是花果遍地,殘惹眼火。


    說真的,要擱平時,範二這個禍害哪有那個膽兒這麽胡鬧,看來他今天一定是抓著了小南的什麽小辮子或是什麽大過錯?他才敢如此這樣大刀闊斧地搬弄是非,和大氣磅礴肆無忌憚的在呂家大院裏鬧出這般天大的動靜。


    可巧合的是,此時,小南娘和她的孫子七七都不在家,好像是去了龍女河畔或是玫瑰莊園裏看風景。而小南卻在自家別墅的地下一層裏專心寫作(17k小說網碼網文)。顯然,範二這些犯混的情節與結果,無人知曉,也無人阻止。


    此刻,範二卻氣哼哼地撂下手中那把竹笤帚,隨手點燃一支煙卷,吐著圈兒,表現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樣子。看上去,他就如古代的戰神一般打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漂亮勝仗,蠻酷地戳在那兒,似乎無人能擋,也無人能敵。


    可是,若要仔細審視起來,範二卻又像一個戰亂年代的漢奸與現代典型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如今,他能如此撒野地大動幹戈,必定另有企圖。


    現在,範二他那心底莫名的一些怨氣,好像都還沒有全然消失,他的模樣裏仍舊呈現著咬牙恨齒。看來,今兒個範二的這些瘋狂,山莊老牆根那些推碾子的“老娘們”們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罪魁禍首,興也一定是她們那些捕風捉影的八卦新聞激怒了範二發混的幾根神經,才讓範二鬧出了這麽損人也不利己的一節。更也或許,是在今早去城裏賣鮮棒子的路上,同路的老季嬸給他多說了一些什麽不該說的壞話。


    這一霎,範二蹲在地上,迴想片刻,剛喘了一口氣,好像就被小南突然“咕隆”的開門聲,給驚倒在地。而,他臉上那道略深的刀疤,帶著恨意在夕陽裏卻閃著無比驚悚的光痕,讓人不寒而栗。


    模樣兒,簡直可怕極了。


    “範二,你幹嘛呢,為什麽把我家院子給打砸得如此亂七八糟?說,到底是誰得罪了你這位黴神,才這樣抽風,才這樣撒野?”


    小南十分驚訝地模樣責問著範二,語氣卻是擲地有聲,近似大吼。


    “裝麽哩,奶奶個個小腳的,還我抽風撒野,我看,是你在抽風吧!偷偷地砸了人家莫小含的明火,卻他媽還在這裏裝好人。自己就仔細地想想吧,我為什麽砸你家東西?奶奶個個小腳的,這還用挑得太明嘛?就這,倒還算輕的。待會兒,俺要不弄死你才怪呢!”範二仰著臉迴應的有聲有色,憤恨不平。說著話,他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同時抓起竹笤帚,又開始發瘋起來,再次狗亂,打落了樹上那僅剩幾個帶著花骨朵的小石榴。


    “這小子,真可惡!”小南暗自罵道。


    尤其小南看到自家院子裏被範二搞得如此破敗不堪,剛想要前去抽範二幾個嘴巴子解解氣。可當聽到範二說了這些沒頭沒腦的話語,他也有點納悶,猶豫了一下,停住手,無奈望了四圍一眼,快速關上自家正房房門。內心像似惟恐犯混的範二再進屋砸東西。隨後便急急忙忙地轉身反問道:“小範二,你他奶奶的把話給俺說清楚,什麽叫砸明火,砸誰明火?快、快放下笤帚,把話說明白的。要是膽敢再亂砸我家東西,我可真就對你不客氣啦!”


    話語間,小南握緊自己兩個拳頭。


    看小南樣子,猴急猴急的,絕對是迫不及待想要衝範二問個是非曲直。可範二也不賴,緊巴利地就迴應說:“我靠了個去的,還作家呢?奶奶個個小鳥的,砸明火都搞不懂,你還寫什麽書?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嗎?連《刀客家族的女人》都沒看過,你他媽還好意思搞什麽編劇,拍什麽鄉村電視?其餘的,那不都是扯蛋嘛?真想不明白《山莊傳媒》的覃總那時怎麽會看上你的劇本?真是瞎了眼啦!他。”


    是啊,記得《山莊傳媒》覃總那時為得到小南精心編撰的《美麗無界》的劇本很是得意。他覺得小南這個主題與體裁在這個大時代非常合大眾口味,不但鄉情很濃,寓意很深,而且還深入淺出,非常易懂。那麽,將來殺青首映之日必定能成為影視一波驚鴻。所以覃總如獲至寶一般,信心滿滿,也與落魄歸來的段凱導演正式簽約了開拍儀式,盛舉地點,孟俯聖地“唐王湖”。


    四年前的覃總之所以選擇段凱這個三流導演合作,都因凱導在圈內是個怪才,曾也生產過不少一流的片子,信他有朝一日,定會後浪拍灘,再一鳴驚人……


    “……”


    再說小南剛才聽了範二諷刺自己的那些話後,一拍自己腦門,“嗨,我怎麽倒給忘了呢?”他突然明白,臉色也跟著一陣紅起,有點窘自語道:“丟死人啦!”瞬時,那個雨夜與莫小含在玫瑰莊園裏的“激情和浪漫”再次在自己腦海裏又過了電影。也是從那晚起,都三個多月了,小南就再也沒有踏進過玫瑰莊園裏那扇門。


    為這,從而,弄得莫小含對他也是日思夜念的捉摸不定。與此同時,小南心底也有點直恨範二這個家夥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這不,正值桃李年華的莫小含終於也忍不住了,此時此刻,也正渡過龍女河正往小南家急急趕著來呢,她在內心裏這幾天就想要來衝小南哥問個一二。可同時她又害怕真的鬧明白了,自己為此再失去了在山莊裏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所以,這一路上,她是走三千倒八百。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頓讓這種彷徨的滋味好難受。


    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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