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發現了樗童的不自在,剛剛迴複自由之身的他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君子琈是將他“賣給”了絳珠和狌狌的,他總覺得自己是絳珠的奴隸,對絳珠和狌狌,總是稱主人。


    他沒有辦法像海生和羽兒一樣,暢所欲言,卻又不像防風丹朱那樣基本上沒有什麽話,有話不敢說或是說不出,他當然無比不自在。


    於是羽兒和海生便拉著他問一些君子國的事,君子們養的大虎,君子國的薰華草,風土人情什麽的,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中,樗童漸漸放開來,說話聲音也敢大聲一些了。


    不過似乎還是有什麽心事,常常欲言又止,大家體諒的以為這是他因為常年沒有人跟他說大荒的語言,一時不知該如何組織的緣故。


    他們並沒有太急於追趕時間,反正離下一次聖島出現的地方不到兩個月的距離,而他們有三個月有餘的時間,他們可以從容航行。


    如今他們也都不用多少裏這樣的單位來衡量距離了,而是自然而然的習慣了用幾個月來衡量,狌狌滿速變成了他們的衡量單位,幾個月的水路這樣的說法已經很是自然了。


    入夜後,大家早早的拋錨休息了,絳珠對羽兒說:“樗童一時不適應,你和海生就多花些時間陪陪他吧,畢竟也是大荒來的,一個人流落這麽多年,也是可憐。”


    羽兒點點頭,領了這任務。


    他如今這顆頭是越長越長,跟羽民國公主已經一個模子出來的了,說他們之間要是沒什麽關係,大夥兒是絕對不信的,若是不看上半部,蓋住了眼睛,下半部卻又跟讙朱國的國主一個模樣。


    這裏麵真不知道藏了多少愛恨情仇的故事,若是有機會能再迴到讙朱國,一定要去找朱楓問個清楚,也不知道羽兒這日後是不是可以迴讙朱國或者羽民國去繼承個王位呢。


    他這身羽毛是越長越堅硬了,如鷹,如鷲,就是沒有翅膀,讓他的這一身羽毛看起來極為礙事,如同蠢笨的鴕鳥,好在羽兒從小沒有在羽民國,並沒有因此便被歧視或者嘲笑。


    即便如此,大家也並沒有就對他有半句嘲諷,就連三五日便拌一次嘴的海生,也難得的對這一點嘴下留情,輕易不對羽兒提起翅膀的事情。


    晚餐狌狌是不吃的,絳珠胃口不好,她近來身體大不如以前了,也沒有跟大家一起進餐。


    樗童小心翼翼的問起來,羽兒他們不以為意的說了一句,他反正不跟我們吃飯的。羽兒的原意是狌狌不吃飯的,卻不想樗童理解成了,狌狌跟君子琈一樣,是不跟奴隸一起吃飯的。


    於是樗童的表情便有些凝重,他想了想,乖覺的問:“那我在船上該做些什麽事情呢?”


    船上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什麽分工,除了海生是唯一一個會進廚房的人以外,剩下的事情,總是誰順手就做了,而且似乎其實也並沒有什麽事情了,畢竟這是一艘妖力驅動的船。


    於是海生也想不出來樗童要做些什麽,便胡亂應付說:“你想做什麽便做好了。”樗童點點頭。


    晚上樗童跟羽兒在甲板上說話,卻並不知道羽兒的忌諱,聊著聊著,說起了羽兒的來曆,完全不清楚南海情形的樗童便自然而然的問起來:“所以羽兒既然是羽民國的,為何沒有翅膀呢?”


    羽兒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因為沒有翅膀,所以被家人拋棄了呢。”樗童說:“卻想不到原來咱們倆都不如他們一路坦途呢。”


    羽兒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順的事情,傷心的事情,人和人之間,何必相比,若是要比,便跟自己比,你瞧你今日,有自由,不用再做繁重的事情,便是很好了。”


    樗童點點頭,滿意的說:“你說的極對,我開心極了。”但是他的心裏卻算是找到了一絲平衡。


    跟樗童聊天,讓羽兒很有些不開心,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不會找話題,還是不會帶話題,總之感覺不是很舒服,他便早早的去睡了。


    羽兒離開之後,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海生過來了,他對樗童說:“羽兒的翅膀,是他的痛,他一直認為是沒有翅膀,才被親生母親拋棄,我們是他的家人,向來是不忍心提的。”


    樗童連忙慌亂的點頭:“樗童知道了,樗童不再提了。”


    海生安慰地抱住他的肩膀:“你別害怕,往後我們都是一家人,要互相照應,互相體恤的,我們也會一樣的照顧你的。”


    樗童打了一個冷戰。


    海麵清風微微,是一個涼爽的夜晚,大家都睡得很早。


    子夜之後,月光下,圍過來一群小船,有人打開船舷,小船上的人們手持明晃晃的刀槍湧上了大船,卻看見明月之下,狌狌站在甲板之中如一座山一般,防風丹朱則張滿了弓對著他們。


    樗童一臉愕然:“你們不是休息了嗎?”


    狌狌笑著說:“可不是去休息了,不過警覺得很,沒錯過這出好戲呢,說起來我多年沒有出手了。”他活動了下胳膊。


    防風丹朱不說話,她的手穩穩的保持著弓弦的角度,以她的神力,把船上這些一舉清掉全然不費力。


    羽兒和海生聽到動靜也都爬起來,出來看個究竟,看到對麵的樗童,羽兒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樗童,你這是幹什麽?”


    海生冷笑:“幹什麽,你還看不出來,這是內應啊,裏應外合要奪了我們的船。”他們三人從來就沒有說這船是絳珠的,或者是狌狌的這樣的念頭,自打他們上船第一日,他們就認為,這是“我們的船”,這便是他們跟樗童的區別,跪的久了,的確是站不起來的。


    樗童也冷笑:“你們說自己不是奴隸,還不是一樣做著奴隸的事?還不自知。”


    海生和羽兒麵麵相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讓樗童有了這樣的誤解,覺得自己是狌狌的奴隸。


    絳珠最慢,她姍姍來遲,看到樗童在對麵,明火執仗,絳珠有些不解:“你這是做什麽?”


    樗童有些不敢看絳珠,他別過頭,不說話,若說對誰心有愧疚,那便是絳珠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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