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送走白芷之後,也是一萬個擔心擔憂,害怕出什麽意外,所以總想急急忙忙處理掉東山的事情好迴青丘。


    東山四山山係,一共才八座山,一頭一尾吃人的兇惡妖怪他們都已經處理幹淨了,剩下的六座山,四個妖怪水裏遊,就剩先兩個,也應該很好厘清了。


    水裏遊的,比較好處理,至少不用爬上高高的山去,這些山脈,水係發達,幾乎每座山都有一條河源。


    塗山從剡山下來,決定先到尾山太山去,那裏有一隻白澤十分擔憂的妖怪,也是白芷特別擔心他出事的原因。


    白澤最後跟他說的是:“如果不行,不要勉強,先迴來再說。”他倒還頗不以為然,雖然總是出狀況,但是他和白芷有些莫名的自信,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太山,在東山四山之尾,上麵有一個白澤一直不知道如何處理的妖怪,這個妖怪的名字叫做蜚,隻有額間一隻眼睛,卻長著蛇的尾巴,牛的身體,頭顱雪白。


    這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個可怕的妖怪,走過草地,草皆枯死,跨過河流,河流皆枯竭,宛如妖界的死神。


    塗山來到太山,那盲目自信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開始有些惴惴不安了。


    太山上草木枯死,唯有強壯的楨木還堅持著,其他的生物,全都枯死。塗山一路上來,心裏如同十八麵大鼓一起在擂響,竟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整個太山。鉤水從這裏發源,可是水聲全無,如同害怕經動了蜚一般,死水一般靜靜的緩緩的流淌,如此一聲不吭的河流,塗山也確實未曾見過。


    一路行到山頂都全無生命活動的蹤跡,唯一存活楨木不知道是否因為已經過於高大,僥幸逃過了蜚的影響,但卻也說不通,可是不管怎樣,卻也因為沒有了別的植物爭奪陽光雨露養分生長的恣意,格外茂盛,擋住了所有的陽光風雨。


    山頂不見一絲陽光,風都吹不進來,四周死亡一樣的寂靜,連楨木針尖一樣的樹葉掉落的聲音都會打破這寂靜,樹葉都不敢輕易落下。


    塗山在山頂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蜚的身影,幸而狐狸身形輕盈,走路不曾發出一點聲音,地上鋪滿了樹葉死去的植物,踩上去鬆軟,如同雪層一般。


    塗山繼續走,照目前環境看起來,蜚不可能離開太山,總是還在山上的什麽地方。


    他一邊走一邊四周環顧,卻沒注意腳下的情況,鬆軟的腐殖層踩上去都是一樣的,卻不防有一個地方卻是空的,他一下子跌落下去,匆忙之間想要再飛起來,卻在看到洞底深處一顆孤零零的綠光時放棄了。


    塗山調整了方向,往洞底飛去,這是一個非常深的洞,塗山甚至懷疑這個洞直通山底,他放緩了速度,扔出去一團狐火,火光照亮下,洞壁上都是爪子撓過的痕跡,看上去這個深深的洞穴更像是蜚挖出來的。


    塗山燃起幾團狐火環繞著自己,洞裏明亮起來,沒有蛇蟲鼠蟻,除了洞底的綠光,再無別的東西。塗山的狐火先於他抵達了洞底。


    那個妖怪不是蜚又是誰?


    蜚朝後躲,對他擺擺前蹄說:“你不要過來,我不想傷害你。”


    塗山緩緩的落了下來洞底布滿了蛇蟲鼠蟻的屍體,腐敗的氣息幾乎讓塗山透不過氣,他不知道蜚是怎麽做的,但是似乎靠近他的生物都被吸走了生命。


    塗山緩緩的靠近蜚,他暫時還沒有絲毫的感覺,蜚連忙後退,一邊喊著別過來。塗山想了想,用自己的妖力做成一個結界,罩在了蜚身上,慢慢的靠近他,說:“你別害怕,你傷害不了我,我可是青丘的九尾狐,大妖怪哦。”


    蜚有結界阻隔,心裏略略覺得安全些了,於是他安靜了下來,放鬆了一些,但是還是拒絕塗山靠近。


    “最近外麵魔物肆虐,我們擔心在青丘之外的妖怪們會不安全,來接大家迴去。”塗山一邊說話,一邊緩緩的靠近。


    青丘嗎,蜚沒有去過,卻也聽飛過的鳥兒說起過,隻是他們從來不在太山駐足,他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更何況如今這些年他害怕在造成更多傷害,挖了一個洞住在裏麵,挖的過程中難免碰到蛇蟲鼠,蟻,全都死掉,落在洞底,他越發害怕,這個洞便越挖越深,到最後,深得連自己都爬不出去了,便一直躲在裏麵,吃些腐敗了的屍體過活。


    塗山見了也未免心酸,他用妖力托起蜚身上的結界,不顧他的躲避和抗拒,一起飛出了這深深的洞口。


    蜚多年未曾離開過那深深的洞底,多年未曾見過陽光,他害怕的用前爪捂住了眼睛,把自己蜷縮在塗山的妖力結界裏,化成一個小小少年。


    可是即便是洞外,也沒有刺眼的陽光。


    他偷偷挪開手之後,看到了楨木林密布,陽光都透不進來的情形,明明白白的長舒了一口氣,蜚並不是不向往自由自在在陽光下奔跑的感覺,他幼時也曾經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可是自從變成妖怪那一天起,他的朋友們大多都死於了他的觸碰之下,喜歡停留在他頭頂的蝴蝶,喜歡幫他啄食身上蟲子的小鳥,他喜歡吃的嫩綠青草,太山上五彩繽紛的各色花,甚至他喜歡蹚著玩的那條小河。


    全部從那一天起都死了。


    蜚自責,難過,自卑,恐懼,他再也沒有露出過一絲笑容,他封閉自己,知道楨木林把所有的陽光遮擋,直到他把自己藏到深深的洞裏。


    如今塗山把他帶了出來,跟他說:“別擔心,你傷害不了我,會有辦法的。”


    蜚不由得內心深處升起了一絲絲的希望,也許,這個南方來的妖怪,會有不一樣的辦法呢?他鬆開前爪,用額間的獨眼貪婪的看這個世界,真的是,好久不見。


    塗山看見他的獨眼,他的年少,也有一絲愣神,上一個獨眼的小妖怪,那個月涼如水之夜趴在他背上跟他迴青丘的猼訑,那個一樣這麽慌亂害怕,自卑的小妖怪,對他全心依賴,把青丘當作自己的家小妖怪,對於他來說,隻是昨天的事。


    如今看到蜚這副模樣,難免心裏生出一絲柔軟來。


    塗山伸出手去,想把蜚拉起來,蜚不敢碰他,塗山微笑著,鼓勵他:“沒事,我是大妖怪哦,很強大的。”


    蜚小心翼翼的用指尖隔著結界,碰了碰旁邊的楨木,楨木毫無反應,他轉過來,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輕輕的點了點塗山的指尖,塗山一點事情沒有。


    蜚繼續小心翼翼的輕輕摸了摸他的手,塗山還是沒有事。


    塗山微笑著鼓勵他:“你看,我說沒事吧,我可是大妖怪。”其實塗山也全無把握,隻能選擇相信白澤說的,“想來多是接觸所至,阻隔上便好了,不過可沒有試過,不要輕易嚐試,最好帶迴來我確認。”


    等不到迴青丘了,他為了給眼前的獨眼少年勇氣,用自己的性命去做了嚐試。


    好在結果並不算太壞,蜚的手隔著結界,摸在塗山的臉上,他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塗山:“我有救了,我可以活了!”他開心的奔下山去。


    塗山從心裏微笑,跟在蜚的身後,下了太山,蜚在山下奔跑,在鉤水旁戲水,親吻山下的花朵,他不敢脫離塗山的結界,塗山也讓結界穩穩的把他包裹住。


    塗山微笑著說:“我們還要去欽山。”


    蜚開心的笑著說:“我來幫你!”他抬起頭,發出無聲的叫喊,塗山隻感覺到周圍的氣流在波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來了。”蜚笑著說。


    話音未落,一個胖墩墩的少年,連滾帶爬的疾馳而至,他眼裏帶著淚,看著蜚,想碰,卻又不敢碰。


    蜚指指塗山,指指自己身上的結界:“當康,我得救了,我能活了。”


    塗山在旁看著久別重逢的兩個小夥伴,也是十分開心:“我們一起迴青丘吧,找一個辦法來幫助他。”


    當康開心的點頭,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從小就在一處玩耍,後來蜚有了這個倒黴的技能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如今,讓他如何不開心,別說去青丘,去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他都去,一往無前。


    塗山點點頭:“水裏的妖怪可有辦法?”


    當康笑著說:“自然是有的。”他在懷裏抓了一些東西放在鉤水裏,塗山看去,是一群金子捏成的小魚兒,也有玉養成的小魚兒,這群金玉小魚兒一入水便活了一樣,朝四周遊去。


    當康說:“得多等一會兒呢。”


    趁這功夫,塗山把妖簿遞給他們,跟他們說了妖界的規矩,兩個小妖怪爽快的滴入自己的血。


    塗山看著空白的頁麵上漸漸顯示出當康活靈活現的原形,不由得笑起來,也無怪乎他那麽胖乎乎的,他的本體就是豬呀,隻不過長了一雙獠牙,倒是奇怪這樣的形象卻也算是瑞獸,他預示著當年的天下大豐收。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鉤水湧動,水麵下出現一團光,裏麵出現了好幾個妖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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