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塗山辛迴到它的窩裏,縮成小小一團,赤紅的毛茸茸的,肚子上的毛是暖暖的白色,它尖尖的嘴忽而裂開,笑起來,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


    白芷的窩離他不遠,靠近爺爺的,她還沒有睡著。


    此刻,圓月高懸,星兒稀少,清風微拂。青丘在南山山係中是靈力最為集中的地方,倘若夜裏從遠遠的地方看過來,整個鵲山山係兩千九百五十裏,九個山頭,就數青丘靈氣最為充沛,玄妙光華連天接地。


    自然也就被垂涎。


    女媧娘娘拚了一身法力,堪堪分好五界,可這五界之中掙來奪取的,她卻也無力再管了,各界便開始新一輪的爭奪靈力。


    青丘首當其衝,幸而還有爺爺在。爺爺一向是最和善公正的,青丘的靈氣他從來都不主張獨享,單凡別的山係的妖怪要來此修煉,爺爺也是歡迎的。


    但要是想把別的妖怪都趕走,獨自占山為王,那爺爺千萬年跟隨女媧娘娘,也不是打不過它,所以安分修煉的,都留下來了,有旁的心思的,都圍著青丘打轉。


    白芷看著月光下如流水一般徜徉流淌的靈氣,索性坐起來修煉,眾妖皆知她從來都是最用功的那個。


    青丘往東,是箕尾山,荒無人煙,砂石密布,全無鳥獸,隻一點好,靠近東海。龍族便住在東海裏。


    白澤便是爺爺從海邊撿迴來的,它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傷,撿迴來的時候都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那會兒白芷還沒化形,跟在爺爺後麵亂轉,塗山辛倒是結結實實的伺候了白澤好些日子才得以脫身。


    之後,塗山辛便一直以白澤的恩人自居了。


    白澤不大說以前的事情,爺爺也不問,塗山辛問過幾次,白澤都不說,漸漸的大家雖還是好奇,但也不問了。


    白芷化形知曉些世事後偷偷問過爺爺,爺爺隻說現在妖界亂得很,便轉換了話題,白芷也知道不好再追問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白澤是把青丘當成了自己的家,吃得睡得住得,還能欺負欺負塗山辛和青丘一眾小動物小妖怪,倒是樂得很。


    白芷漸漸進入空靈,她的五官卻變得靈敏,她可以清晰的聽到箕尾山腳東海海水衝刷海岸的聲音,聽到東海海麵之上精衛鳥的淒厲鳴叫。


    聽到有妖靠近了她。


    白芷瞬間睜開眼睛,是白澤那張羊臉。


    白芷剛想嫌棄他一下,白澤卻急急忙忙的化形,噓了一聲:“有什麽東西朝著青丘來了。”白芷卻什麽都沒有聽到,剛想反駁,爺爺卻也起來了。


    “是有什麽東西過來了。”爺爺側耳細聽。


    又過了半響,白芷也聽到了,細細簌簌的,像是什麽東西在草地上快速的滑行。


    白澤黑了臉:“猿翼山那臭長蟲!”


    爺爺點點頭:“怕是上次沒長記性。”


    塗山辛也聽見動靜跟了過來,它惺忪睡眼,踉蹌行來。


    白芷同情的看著它,塗山辛少年老成,卻獨獨怕蛇。


    那是它尚未化形之時,外出遊玩,路過猿翼山,被一群蝮蛇圍在山穀裏幾天幾夜,害的爺爺好找,此後便一直陰影不散。


    那長蟲們來的極快,聽聲音來的還很多,塗山辛臉都綠了,躲在白澤身後不敢動彈。白澤難得的沒有因為這個事情取笑它,天知道他嘴巴多毒呢。


    一個難聽的嘶嘶聲突兀的撕破夜空:“老狐狸,你們霸占著青丘也有些時日了,是不是該滾蛋了?”


    一群嘶嘶聲相和做迴應,白澤說:“長蟲後麵還有東西。”


    白芷恨恨的罵:“這群混蛋,是等著臭蟲跟我們拚完了它們撿便宜呢。”


    爺爺凝重了神色:“之前他們都是一個一個來,倒是都好收拾,如今都圍在青丘外麵,如果我們收拾了長蟲還好,要是拚個你死我活不相上下,難保那些作壁上觀的不會動心思。”


    白澤點頭:“爺爺說的極是,務必要先拿下長蟲。”


    說完,他們不由得都迴過頭去看了一眼塗山辛,隻見他臉色發綠,身體發僵,卻依然抖著說:“拚…拚…拚了。”


    大家不由得笑起來,一下子便衝淡了緊張的氣氛。


    爺爺頓時豪氣衝天:“想當初老子跟著女媧娘娘四處收拾妖怪時,你們還連個蛋都不是呢,這才多久,便欺負到青丘頭上來了!”


    蝮蛇們有一種蛇多力量大的錯覺,青丘蛇丁單薄(它們如此想),膽子又小(塗山辛便是例子),蝮蛇在繁衍子嗣上頗占了許多優勢,便糾集了大群蛇,鋪天蓋地漫山遍野的唿嘯而來了。


    月光下,一方是三狐一獸,一方,是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蛇,數量上完全不足以抗衡。


    然而,九尾狐卻是天地靈氣盤古精魂所孕育出來的靈獸,這些肉體凡胎,如何見識過這樣的靈獸!


    蛇群為首的,是一條百年樹木粗細的蝮蛇,頭頂上頂著一團猩紅的肉瘤,鮮紅的信子不斷吞吐,白澤飛到半空中,神色倨傲,掃了蝮蛇後麵一群圍觀的妖怪:“你們可想好了,現在滾蛋,明天還能到青丘來修煉,若是現在跟著這群死長蟲不悔改,怕是你們往後連青丘周圍百裏都不能靠近了。”


    那群妖怪互相看了看,思量了半響,瞬間離開了大半,剩下的也遠遠的退開去,這是在表示:“我們不參合你們打,不過萬一你們輸了,我們也不落井下石。”


    白澤滿意的點頭,落下地麵,蝮蛇群步步緊逼,圍緊了裏麵的三隻狐狸,托青丘庇護的小妖怪們,都被爺爺趕迴去了,隻有一群灌灌,仗著體型優勢,在外圍一條蛇接一條蛇的吃,倒是乘機美美飽餐了一頓。


    蝮蛇王並不理會,反正它們數量多,專注九尾狐是正事,幾隻灌灌,轉身再收拾。


    爺爺也不理會,這樣的妖怪,必須殺一儆百,它沒有聽從白澤的建議,用藥物驅散蛇群,誠然解決了這次,下次還要來,隻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倒不如一次性解決了,也讓旁的妖怪看看,這鵲山山係,到底誰做主。


    蝮蛇王身體往前一指,蝮蛇群便遮天蔽日的遊了過去,張嘴便撕咬,腥臭的味道熏得白芷幾乎落淚,塗山辛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死死釘在原地,不然,怕是它要跑迴窩裏去把頭埋起來。


    在眾蝮蛇拚命進攻遊向爺爺之時,它並沒有任何動作,但當蝮蛇靠近它三尺距離的瞬間,它突然一躍而起,體型暴漲,爪子也陡然長出尖銳的利爪,電光火石之間便已在蝮蛇群中進出幾次,白芷好整以暇的扶著僵硬的塗山辛,並沒有參加戰鬥。


    白澤也看著,嫌棄的說:“幾天一次,煩是不煩?”他看到爺爺特意要做一個樣子震懾其他妖怪,他也就沒動手,論起來,這南山三個山係,怕是沒有人是爺爺的對手。


    他無不憐憫的看著蝮蛇王,真不知道是誰借給它的膽子,怎麽就能膨脹成這樣。


    蝮蛇王正催著眾蛇去圍攻爺爺,卻看到一地的殘肢斷體,灌灌們正在這一地殘肢斷體中來迴尋覓,將蝮蛇膽一個一個吞下去,直吃的肚子滾圓。


    蝮蛇王心裏又急又氣,它迴頭找了一圈,隻看到它如潮水般的蛇群,其他的妖怪們早就不見了蹤影,它心裏怒罵,卻又退不得,蝮蛇的繁衍太快了,猿翼山早就住不下了,既然要另覓他處,自然是要找一個好的去處。


    它心裏暗罵那個攛掇它的妖怪,還說九尾狐勢單力薄,這簡直就是一狐當關,萬蛇莫開。但是它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再厲害的狐狸,也會累吧?


    蝮蛇王算是看的清楚,爺爺是厲害的,但那三個小的,基本上都是不經事的,隻要把爺爺累垮了,其他三個應該也是好解決的。


    於是它指揮著蛇群朝著爺爺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白芷見狀,怒罵了一句:“無恥!”她一把將塗山辛推給白澤,也衝入了蛇群,雖然戰鬥力不如爺爺,但是也不容小覷。


    她蛇群中左衝右撞,利爪不斷的嵌入蛇身,撕裂,血腥立時染紅了她一身雪白的毛皮,她嫌棄極了,躍起來衝向蛇王,擒賊先擒王,這可是爺爺教她的。


    蝮蛇王嘶嘶怪叫著,巨大的尾巴迎向白芷,牢牢將她裹了起來,白芷的利爪深深的嵌入蝮蛇王的尾部,它吃痛之下,更加緊的纏住了白芷。


    白芷疼痛,一時間有些難以唿吸,爺爺見狀,也兩下撕碎了身旁的蝮蛇,衝向蝮蛇王,蛇王指揮著左右的蛇群湧向爺爺,不顧一切的纏住了爺爺,一時間爺爺也有些脫不開身,有蛇纏住了他的腳,咬住了他的身體,一條一條密密麻麻掛在它身上。


    白澤見狀,連忙放下塗山辛,招唿灌灌將他護起來,自己飛到空中,灑出花瓣式神,式神帶著雄黃粉,從空中披頭蓋臉的灑下來,眾蛇躲避不及,多被撒了一身。


    蝮蛇王嘶嘶的叫喚,此時此刻,退不得,也退無可退,它一口咬碎了退在最前麵的幾條蛇,驅趕著它們重新湧向爺爺也白澤,自己則牢牢的握緊了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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