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正新這個老東西,一刻鍾都不肯消停。”周強歎了口氣,煩躁地說道。


    我看了一下手表,距離我們離開派出所,剛好過去了四個小時,廖正新太牛逼了!


    “走,迴去看看。”


    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知道關不了廖正新太久,廖正新的人脈和力量,豈是我和周強兩個小人物可以比的?


    周強怪所長沒能堅持住,給廖正新鑽了空子,但其實在我看來,能讓廖正新關上四個小時,已經很夠可以的了。


    派出所裏燈火通明,大家垂頭喪氣地坐在大廳裏抽煙,女警察不抽煙的,隻好捧著茶杯遠遠地站著,看著一幫大老爺們兒發愁的樣子。


    “你們終於迴來了。”


    我們一進門,侯麗迎了上來:“你們終於迴來了。”


    “你怎麽在這兒?裏麵怎麽了?大家這是怎麽了?”我問。


    周強後腳跟了上來,道:“麗麗是我們所的,她不在這兒能去哪兒啊?老沈把你叫來的?”


    我確實忘了,經周強這麽一提醒我才想了起來,不過這已經是大半夜了,侯麗不應該在這兒的。


    “老沈把我們都叫來了,他在裏麵,等你進去跟你說兩句話。”侯麗紅著眼睛道。


    周強納悶兒了:“大半夜的不睡覺,都在搞什麽飛機?”


    “你快去吧,老沈馬上走了。”侯麗道。


    周強讓我在這兒等一會兒,他馬上迴來,然後就去來了老沈的辦公室,我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見侯麗正在掉眼淚,大吃一驚,這個丫頭跟個男人似的,雷厲風行得很,怎麽會掉眼淚啊。


    “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我問侯麗。


    “沈所長明天要被調走了。”侯麗道。


    “什麽?”我像是被雷批了一道似的,“怎麽這麽突然?”


    “廖正新從所裏出去後沒多久,所長就把我們都叫過來交代了工作,還說自己明天就要被調走了,讓我們以後好好工作,不要天天想著偷懶。”侯麗道,“肯定是廖正新幹的。”


    我目瞪口呆,難怪所裏所有人都一副五雷轟頂的樣子。強子平時對這個所長很不屑,可是他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子,愣是能靠著業績在一年之內幹到了現在這個位置,已經很能說明這個所長確實不錯了。


    “廖正新他竟然能把你們所長調走?”


    我知道廖正新挺厲害的,隻是沒想到他已經厲害到了任意妄為的地步了。


    如果派出所的所長任命,廖正新都能橫加幹涉,那我真不知道以我這種小角色,怎麽可能是廖正新的對手。


    我說不出話來,侯麗也很沮喪,一直不說話,整個人精氣神兒都被抽掉了似的。


    侯麗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當警察,當警察能幹什麽,保護不了好人,也打擊不了壞人。”


    沒想到侯麗的嘴裏也會說出這種話來,在我的記憶裏,她一直都很想當個好警察,並且以當個警察為榮,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說出如此心灰意冷的話來。


    這其實不怪侯麗,將心比心地想一想,要是我也會覺得很絕望的。


    “別這麽想,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我道。


    侯麗頹然靠在門框上,搓了一把小臉。


    “你說我們當警察有什麽用,我們都知道廖正新肯定犯法了,但是就是抓不到他,我還不如別幹了。”


    “真的不能怪你們,廖正新太狡猾了。”


    我這還真不是在安慰侯麗,事實上,要想抓到廖正新,哪裏是侯麗想得那麽簡單的。


    老朱和我爸忙活了那麽多年,我自己當了特勤,為的就是把這些王八蛋都送進監獄裏去。


    廖正新敢明目張膽地,把自己幹過的壞事都告訴我,就是吃準了我抓不住他的罪證,他有這個能力自信,我們確實沒能抓住廖正新的任何罪證。


    而且我爸說,辦案子的時候,重證據輕口供,就算我把廖正新說的這些話都錄了下來,交給警方當口供,但沒有實質的物證,廖正新事後把口供一推翻,不但可以替自己脫罪,還能倒打我一耙。


    我也完全可以體會侯麗現在的心情,自己為之奉獻的事業,此時卻被另一個人以這種方式侮辱,任何人都會覺得委屈的。


    “別想太多了,我們肯定有辦法可以抓到廖正新。”我安慰道。


    “太欺負人了!”


    所長辦公室的方向傳來一聲憤怒的抱怨,周強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著和我爸的年紀差不多。


    和所有人的怒氣衝衝不同,他顯得淡定多了。


    他和周強一走出來,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所長。”


    原來這個就是老沈,我沒和老沈見過麵,這是第一次見麵。


    原來我以為沈所長是個冥頑不靈的家夥,沒原則還不講變通,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受到下級的愛戴。


    大廳裏,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男人喉結上下打著顫,女人眼眶都紅紅的。


    “大家今晚工作很辛苦,早點迴去吧,明天還要準時上班。”


    這兩句話一說,立刻有人忍不住笑聲啜泣起來。


    “哭什麽嘛,我這又不是死了。”老沈訕笑了兩聲,說著說著,自己的眼珠子也紅了。


    “好了,你們年輕人熬得動,我年紀大了可熬不動了,我先迴去了,你們熬得動,就要多熬下去,熬著熬著,天總會亮的。”


    “所長!”


    “我走了。”


    老沈紅著眼睛走出了大門,眾人追了出去,周強哽咽著說:“老朱我送送你。”


    老沈的背影佝僂起來,迴過頭來看著依依不舍的大家,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強子你迴去,所裏還有事兒要你辦。”


    周強崩潰了:“我們都讓人打成狗一樣了,我們還能有什麽事兒辦?”


    “強子!”


    忽然,老沈爆喝一聲。


    眾人本來很悲痛,被老沈這一句話喊得全都打了個機靈。


    “你們一個個都給我聽好了。”老沈道,“我沈從武二十啷當歲就開始當警察,沒什麽本事,混到現在也就是個所長。有很多人說,老沈,你不行,你這個警察當得昏啊,人家都已經進市局,上省廳了,你呢?你不是幹這塊的料。”


    不知道老沈現在怎麽忽然自曝家醜,大家這麽悲痛,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麽。


    確實,當上所長也算是個不小的官兒,但是跟那些真正有實力背景,有能量進步的警察比起來,老沈未免太次了一點。


    不過我覺得老沈這麽是有些妄自菲薄了,還有一些老民警,一輩子奮鬥在一線上,雖說沒有往上爬,可是幹的事兒不比別人少。


    老沈話鋒一轉道:“但是難道說我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了麽?十年前我在基層,大台風就要來了,我們冒著洪水隨時要襲來的風險,一家一家轉移住戶。我還記得有個老太太,說什麽都不肯走,一定要讓我把她們家的磨盤一起扛走。你們想想,這都叫什麽人啊,讓我把整個磨盤都扛走。”


    本來很悲憤的大家,此時都狂笑起來。


    老沈道:“老太太也真是夠想得出的,讓我給她扛磨盤。他怎麽不讓我把整個房子給扛下山呢?她那破草房子,往城裏一放,立刻上百倍地翻價格,我還幫她脫貧致富了呢。”


    眾人眼淚花子還沒來得及擦,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


    “但是怎麽辦呢?”老沈忽然麵色一沉,“我隻能扛啊!”


    周強脫口問道:“你還真的扛啊?”


    “當然扛,我不扛,她不肯走,她就隻能死在那裏了啊。”


    周強癟了癟嘴道:“要不你幹了半輩子都隻是一個所長呢,你就是不懂變通,這種愛財的人往往更愛命,你真不幫她搬那個磨盤,她肯定走,不走就讓她死那兒唄,活該。”


    我的想法和周強是一樣的,要是我遇上這種老太婆,最多打暈了帶走,實在不肯走就拉到,愛死就死唄。


    但是我很清楚,老沈肯定不會這樣。


    老沈正色道:“那怎麽行?她是人民群眾,我隻能幫她搬,我搬的不是磨盤,是她的命。你們也給我記住,現在你們肩膀上的擔子比那個磨盤還重,你們必須扛著,一步都不準後退。”


    全場靜默。


    老沈喝問:“聽明白沒有?”


    過了老半天,周強紅著眼睛,帶著哭腔抽泣道:“明白了!”


    老沈拍了拍這小子的腦袋,然後鑽進車裏,車子發動駛離了派出所,眾人看著車子的尾燈消失在路盡頭。


    周強的情緒很低落,坐在院子的角落裏,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抽著。


    “給我一根煙。”我道。


    周強遞給我煙殼子,我看了一眼又扔迴去給他。


    “空了。”看著滿地的煙頭,我問,“你抽了多少根了?”


    “一整包。”強子抽掉了最後一根煙,“老霍,我不想幹警察了。”


    “可以。”我道。


    “該抓的人抓不住,隻能抓那些小毛賊,我要是像你爸那麽牛逼該多好啊。”


    “我爸也不牛逼。”我道,“你可以不幹,不過剛才老沈也說了,你得先扛穩了這個磨盤,風頭總會過去。”


    “我感覺我扛不過去了。”


    “那我有一個好消息看來得提前告訴你了。”我道。


    周強扭頭過來看我讓我直說。


    “沈誌籌把老廖大部分地盤兒都給砸了,順便還收編了廖正新的幾個小弟。”我道,“廖正新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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