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人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把警察甩了,我停下來一看,身邊隻剩大山,和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小子。


    這小子盯著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著很機靈,我和大山都跑得直喘,他跟沒事兒人似的。


    我扶著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小兄弟可以啊!以前混哪兒的,這麽能跑。”


    “霍哥,我是學校長跑隊的。”


    我很吃驚地問:“你還是大學生啊?還沒畢業就出來混社會啊。”


    大山靠著牆壁,狠喘了幾口氣道:“看你問的,他是中專的。”


    “臥槽,這麽小啊,你爸媽就放心出來讓你混社會啊?”


    “他爸媽嗬嗬。”大山說道一半就捂著肚子喊疼,可能是跑岔氣兒了。


    這小子倒是挺淡定的,摸了摸頭說:“我爸媽不管我,做生意去了,說是去掙大錢。”


    “狗屁,錢呢?你從小到大見過他們多少錢?瞎折騰。”大山罵道。


    “也不怪他們,現在生意不好做。”


    我搖頭說:“那你也不能出來混社會啊,好好地把中專讀完,你這個年紀不讀書,以後還怎麽辦啊?”


    我真心實意地勸他,沒想到他聽完了一臉困惑,表情很古怪,看了我大山,又看了看我。


    大山道:“霍東野你沒毛病吧?我在道上混了有十年了,第一次見有人勸我手下小弟好好讀書的,你是來搞笑的吧。行了行了,快迴家吧,剛才跑死我了,剛子,去叫車。”


    “好嘞山哥,你在這兒等會兒。”


    剛子一溜煙兒就跑了,我和大山兩個人靠著牆壁,喘著氣,還沒迴過勁兒來。


    “這幾天,你別亂跑,盡量和兄弟們在一起。”大山道。


    我問:“你怕瘸子報複啊?”


    大山嗬嗬一笑道:“霍東野啊霍東野,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了,瘸子他要是不報複,我們今天會被攔住麽?”


    我點頭說:“行,我不會亂跑的,這幾天就待家裏好了,瘸子不會去你家裏找麻煩吧?”


    大山冷聲道:“真不好說,這幾天我會讓兄弟們盯著點兒的,放心吧。”


    我心裏咯噔一跳,有點兒吃驚:“不會吧,你們是同一個幫派的,就算要打要殺,也不會連累到家人吧。”


    我對底下社團是沒什麽了解,但我也看過古惑仔啊,古惑仔裏的那些黑幫,也不會對自己的兄弟下手,對自己人下手是要犯眾怒的。


    “哎,反正你小心著點兒吧。”大山道。


    這時,剛才跑迴來說叫到車了,大山說我們迴去吧。


    上了出租車,我說師傅記得打表,大山在一邊笑了起來。


    “打個毛的表,阿奎,送我們迴家。”


    大山給開車的師傅拔了一根煙:“這是我兄弟阿奎,阿奎,這是霍東野,你就叫霍哥。”


    阿奎在後視鏡裏對我點了點頭,看他的樣子比我還老,我尷尬地對他笑了一笑。


    “大山你兄弟夠多的啊,中專生到出租車司機都有你的兄


    弟,趕明兒我去敬老院,不會都有你的兄弟吧。”


    剛子坐在副駕上笑傻了,被大山一個腦鏰兒打在後腦勺上:“笑屁啊笑,你山哥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兄弟多。”


    我說:“都他媽的是老弱婦孺。”


    大山揉了一把我腦袋說:“道上混,就講究一個義字,意思就是義薄雲天。這些兄弟來投靠我,我不能不罩著吧。你就拿阿奎來說吧,他兒子欠了炮子錢,他的車天天被人潑黑狗血,一家人就這麽一個營生,被那些放炮子的逼得活不下去了,這才來投靠我,我能不收他麽?那他就一家三口抱著跳樓啊?”


    我聽不懂他們的黑話,問:“炮子錢是什麽?”


    其實我們沈陽那兒把那種事叫打炮,大山這麽一說,我想當然的就往那方麵去想了。


    看阿奎的樣子才50歲不到,他兒子最多20出頭,很難想象一個小年輕欠這種錢。


    大山白了我一眼:“你不要笑得這麽邪性,炮子錢就是高利貸,那些放高利貸的叫放炮子。阿奎的兒子欠了100萬炮子錢。”


    我咂舌道:“不會吧,阿奎你兒子這個年紀,能借到100萬?!”


    我剛畢業的時候,辦信用卡連1000的額度都批不下來,搞得我房租付不起,在公司辦公室睡了幾個月。


    阿奎的口音聽著是粵東那兒的,搖了搖頭說:“我仔跟他們隻借了4萬啊!”


    我驚得合不攏嘴:“四萬要付100萬?這他媽的不是高利貸麽?”


    我說完了就想給自己一個巴掌,本來就是在說高利貸,可高利貸也沒那麽黑的啊。


    “國家法律不保護這種貸款,你們上法庭打官司,說不定他們還得坐牢呢!”


    大山不屑道:“老霍你太天真咯,你信不信,上了法庭不但他們沒事兒,阿奎還得一分不差地陪這100萬,陪不出來就得坐牢。”


    我搖頭說:“我當然不信,法庭是講道理的,法院要是這麽判,這天下就他媽的沒公理了啊!法律又不是一張廢紙,上麵寫得清清楚楚,超過銀行利息三倍的貸款不受法律保護。”


    大山他們是混黑道的,自己就有可能放利錢,當然會站在放高利貸那兒說話,可我爸從小就跟我說這玩意兒是不合法的,我不是信口胡說,我一個大學生,對法律懂得肯定比這幫小混子多。


    大山笑抽了,我說你別笑,到底什麽意思啊。


    “他媽的,是不是讀了大學就會這麽天真啊,以後我一定讓我妹妹考上大學,也像你一樣天真。”


    我說:“去去,你愛說不說,別埋汰我。”


    大山笑得臉漲得通紅,道:“好好,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陰陽合同?”


    我真沒聽說過:“是什麽?”


    “就是兩份合同,一份是簽了上法庭用的,比方說你要借5000塊,約好了一個月後還5500,這很正常吧。但實際給你放款的時候,就在合同上寫借了兩萬,逾期不還的話算違約,要加收手續費,放款隻給你放5000.”


    “臥槽,這誰樂意啊?腦子有病吧。”


    我這麽一說,阿奎就尷尬地笑了一聲,我忙說不是說你兒子啊,不過你兒子怎麽能這麽傻,我想不說他傻也不行啊。


    “你們大學生,有時候就是思想比較單純。”大山道,“阿奎的仔就是借著陰陽合同,先借2000,說好一個月後還的,但合同上必須寫一萬,從銀行卡打一萬給他,借著讓他取出8000還迴來,一個月後按照一萬給利息,三成利。”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算完心裏就剩臥槽了。


    “不過那也還好,就幾千塊的事,實在還不出來可以跟家裏人借啊。”


    大山不屑道:“個仔要是肯跟家裏借,會去借2000高利貸?好麵子唄,不過嘛,阿奎個仔倒是打工掙夠了本息,一個月後去還了,但到了還款這一天,怎麽也找不到人,那些房貸的都消失了。其實我們道上混的都知道,魚咬鉤子了,怎麽能放魚跑了呢?”


    我聽得目瞪口呆,簡直匪夷所思,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做事兒。


    我說:“那也滾不到一百萬啊。”


    “天真。到期不還,就有各種違約費,當時他上哪兒再多湊幾千塊錢?這時放炮子的就會跟他講,阿崽,你別著急,我們再借一筆給你,你先把上一筆還上。還是陰陽合同,這次再借,合同上就得寫上兩萬或者三萬,這樣利滾利,越滾越高,就越來越還不起了,那就隻好繼續借,繼續滾,用不著幾道手就變成一百萬了。你要是去報警,合同上寫的就是一百萬的欠款,去查銀行卡,打錢也是一百萬,其實這裏麵隻有最大不到幾萬塊的借款,大部分都取出來現金還給了這幫孫子。”


    大山說道這裏,擺擺手道:“孫子罵的是他們,我可不是孫子。”


    我聽得都無語了,問大山道:“你不放高利貸?”


    “不放?那我還當什麽黑社會,我去當義工得了。我放貸也有我的底線,我不騙不坑,就收5成利,不弄陰陽合同,而且我不給人放裸條,也不給大學生放貸,做人留一線,我是混黑的,但我還有個妹妹,我得給自己留一線。”


    我聽得腦子發漲,心裏堵得慌,問大山道:“你怎麽擺平的?”


    “打了一架唄,拳頭說話。”


    阿奎一提到這事就很激動,連聲不斷地說謝謝山哥,大山倒是不客氣,也不跟阿奎推辭。


    “再說剛子,他原來成績很好,後來在學校一直被欺負,成績一落千丈,才去了中專,去了中專還是被人欺負,他來投靠我,我也不用幫他幹嘛,隻要我的名字往哪兒一放,就沒人敢動他,我能不幫麽?我這是積德。”


    我心裏哭笑不得,想說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因為我確實也想不到更好的幫助剛子和阿奎的辦法。


    車子緩緩駛入了小區,正要下車的時候,忽然阿奎奇怪道:“山哥,你看那邊是不是藏著幾個人?”


    阿奎拿車燈一照,我們順著光亮看過去,涼亭裏真的有幾個人,手上提著長長的像砍刀一樣的東西,正對大山家所在的樓層指指點點。


    就在這時,樓道裏下來一個人影,我揉了揉眼睛說:“大山,那個是不是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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