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村》被隱藏的日子,下決心不受幹擾,堅持坐在電腦前寫到底,結果發覺純屬徒勞,腦子裏一片混沌,寫了幾小節不盡滿意,幹脆刪除,給心情放個假,關了電腦走出鬥室,沿著小路爬上山坡,把頭枕在山坡上,看那藍天白雲陪伴在我的身邊,太陽肆無忌憚地笑著,譏笑我的愚頑。幾個農婦挎著菜籃子從身邊走過,菜籃裏盛滿苦苣,我從她們中間尋找、尋找我的童年。


    從記事起,我就認識你,那漫山遍野的野菜。春日的陽光明媚,田間的麥苗苫住腳背,媽媽頭戴草帽,彎腰弓背,在麥田裏鋤地,我跟在媽媽的身後,撿拾薺菜。感覺不來日子的苦澀,煙霧彌漫的茅屋充滿溫馨,盡管那野菜吃起來很苦,但是總感覺填不滿我們饑腸轆轆的腹腔,那時我們幾乎什麽都吃,二月的薺菜、苜蓿,三月的榆錢、白蒿牙,四月的苦苣、洋槐花……一直吃到十月天,山溝裏的小蒜滿地爬。


    人一上年紀就是這樣,總是浸淫在對往事的迴憶之中。有時在飯桌上,談起我們痛苦的童年,兒子大度地笑笑,表示理解。正處於青春反叛期的孫子卻顯得不屑一顧:“怪你們沒有本事活人”!


    是呀,楊白勞如果活到今天,肯定被人瞧不起。現今社會把那些依靠簡單勞動獲得溫飽的人叫做“弱勢群體”,可是我總感覺,正是那些弱勢群體用他們精瘦的肩膀,支撐起我們整個社會。


    扯遠了,人一上年紀就是這樣,說話容易走題。這些年人們總感歎,吃肉不香、西紅柿不酸、黃瓜沒味。偶爾朋友相聚,坐在飯店的飯桌上,拿起製作精美的菜單翻來翻去,不知道吃什麽好。猛然間,兩個字吸引了我的眼球:苦苣。照片上的苦苣是那樣的鮮嫩,幾條紅辣子絲點綴,跟杏仁拌在一起,紅、綠、白交相輝映,讓人產生食欲。看下邊的價格,十六元錢一盤,不算太貴。


    點了一盤子苦苣,幾個老友一人一筷子,很快盤子見底,又點了一盤,也吃得精光,吃完了,互相看看,勾起對往事的迴憶。


    苦苣是我們家鄉常見的一種野菜,從二月開春一直能吃到十月下雪,無論你挎著菜籃子什麽時候去挖野菜,最多的野菜就是苦苣,苦苣的莖葉裏有一種白色的汁液,那汁液很苦,苦苣可能因此而得名。我們一群孩子放學後,不需要大人安排,就非常自覺地挎著條籠(用荊條編織而成,比菜籃子大許多)。到田裏去挖苦苣,挖迴來的苦苣往豬圈裏一倒,豬們一邊吃一邊高興得哼哼。


    柳根爺爺死了,柳根奶奶沒有什麽給老伴做祭飯,於是就做了幾碗苦苣麥飯,那麥飯擺在祭桌上,讓前來祭祀的人看著心酸。苦苣是我們窮人的忠實夥伴,據說,苦苣地下的根須連在一起,盤根錯節,隻要有一點水分,它就會冒出綠色的枝葉,沒有人欣賞它的頑強,也沒有人留意它的存在,可是苦苣卻實實在在地陪伴我們窮人渡過了無數個酷暑嚴寒,


    不經意間,苦苣成了人們餐桌上的名菜,一個去北京旅遊的朋友迴來後告訴我,北京的苦苣一斤能賣十六元錢(真偽待考)。可是我卻實實在在地看見,苦苣在我們小縣城的市場上也有人叫賣,前些日子一個做煤老板的親戚給兒子結婚,五星級酒店的餐桌上仍然能看到苦苣……迴來後躺在自己鬥室的小床上轉輾難眠:這究竟是時代的進步、還是人們認識的升華?其中的內涵讓人難以琢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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