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麽?”


    陳熙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看見葉懷瑾低著頭在看手機屏幕。


    “刑學林的書評。”


    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陸墨的那本書。”


    噢?


    陳熙也把頭湊了過去。


    這次刑學林的帖子倒是沒有取那麽一些花裏胡哨的名字。


    不過總感覺這個家夥好像隻有是在評葉懷瑾的書的時候才會幹那些事情。


    “關於這本書,讀到了四點。


    先不談書的內容,先來說說葉懷瑾的寫的那篇序吧。”


    看到這裏,陳熙掩著嘴笑了。


    “這個刑學林還真的對你崇拜的很啊。”


    葉懷瑾瞟了陳熙一眼。


    他內心毫無波瀾,臉上也是麵無表情。


    這些文字他都是自動忽略的。


    “接下來,讀完這本書我的感悟其實就是四點。準確來講這並不算是一篇書評,更像是我的讀後感。


    其實很多人都看懂了月亮和六個硬幣都代表了什麽。


    和葉懷瑾的書比起來,這本書更像是把那些抽象的夢想與現實實體化了。


    沒有現實的黑暗風格,更像是偏向於幻想類型的寫實。


    當中帶著一些浪漫,但是細細看來,這些似乎都是波動在現實之上。


    我們暫且不去談論文中主人公的行為是正確還是錯誤。


    也不去評判周圍的人是怎麽迴事。


    就先去嚐試著理解一下主人公的內心。


    或許等我們真正了解了這個主人公,那麽我們也就懂了這裏麵的關係了。”


    刑學林的文章之所以這麽受歡迎其實也是歸功於他的風格。


    不去談論一切過於高大上的東西。


    有些時候,相當的直白。


    讀起來沒有任何的負擔。


    然而也是站在十分公正的立場上麵去看這本書。


    沒有特別的喜歡,也沒有特別的憎惡。


    當然,除開之前他腦袋抽風去噴擊趙正誠的那件事情。


    “首先,我們在看主人公的行為的時候,明白了一個動作:聆聽。


    是的,聆聽。


    有很多東西是越用越遲鈍的,比如你的耳朵。


    時間久了,有些細微的聲音,它再也聽不到了。


    它所能聽到的,隻是俗世中功名利祿的喧嘩聲,它所能聽到的隻是一些虛妄的追逐聲。


    那你有沒有留意過大自然中最細微的風聲,雨聲,水滴的聲音,有沒有發現過來自遠方冥冥中的召喚,有沒有聆聽過你自己內心的聲音?


    我們聽了太多人雲亦雲的二手聲音,有多久沒有聽自己的心了?


    我們被這個世界困住了。


    忘記了自己。


    這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但是,他不同。


    他其實跟我們也曾經相同過,但是後來他的心開啟了。


    或者說他內心的聲音已經強大到了不得不讓他自己聽到的那種程度,就像一聲驚雷。


    我覺得,那是來自靈魂的聲音。


    那個靈魂在他的軀體內已經蘇醒過來,指引他聽到自己真實的需求,聽到遠方的召喚,指引他去發現自己內心的那個精神家園並不在他當下的生活中,而在遠方。


    所以,他走了。


    他並不清楚前方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他隻是走。


    走,是從放棄開始的。


    徹底的放棄和脫離那個他原來的世界。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出走。


    這個就是我所理解的他想要出走的原因吧。


    不過別急。


    這不是全部。”


    “似乎他說的有那麽一點道理。”


    陳熙後來看過那本書,她當時也試著剖析過主人公的思維方式。


    不過總覺得自己去解剖不是很完善。


    而是她是站在主人公的對立麵上去理解的。


    刑學林的角度很奇特。


    類似於感同身受。


    這樣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麽主人公要放棄那麽優越的待遇出去了。


    而一切都像是扣動了一個機關一樣,讓事情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就是人家為什麽這麽受歡迎的理由。”


    葉懷瑾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從旁邊的桌子上麵拿過幾個橘子,又給陳熙拿了幾個。


    “然後,就是一個比較敏感,這是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講都要敏感的詞匯:掙脫。


    人世間有太多所謂的責任,義務和道德。


    有一部分人看了這本書會很討厭主人公身上一些不負責任的行為。


    但是,這些所有看似不負責任的行為都是對本我之外的他人而言的相對關係,從他自己的角度去看,卻是一種極為負責甚至可以用生命去換取的冒險,是他對自己生命必須完成的體悟。


    有誰能說他不負責任?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與事情本身相捆綁的虛假的意義,比如高貴優雅的上流生活,體麵安穩的工作,雞肋般的婚姻。


    而在他的前半生看透這一切之後,就再也無法腐蝕他,也根本無法束縛他了。


    那些都是偽裝在安寧生活下的平庸和虛假,為了不知名的原因繼續著,卻可以暗地裏摧毀一個藝術家的生命力,那才是最不道德的事情。


    直到他有一天聽到了靈魂發出的聲音,“我必須畫畫”,那一刻起這就成了他的道德。


    為了這個聲音,他可以獨自承擔一切苦難,什麽都可以忍耐,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給它。


    我想,這就是信仰。


    凡是人一生能真正尋獲到信仰的,都是有幸。


    人的每一種身份都是一種自我捆綁,隻有掙脫,才能通往自由。


    掙脫的背後,是一種真正的決然的舍棄。


    這一點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我們可以自問一下,如果我們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你會舍得放棄一切嗎?


    會嗎?


    這是一個高貴的靈魂才擁有的氣魄。


    所以,那所有其他人因為主人公而遭受的痛苦甚至死亡,都不要提,因為從另一個角度看,那都是他們自己對某一部分的索取而帶來的另一部分的失去。


    當然,有得必有失。


    這樣的一個結局似乎也正是完全符合現實的結局。


    有些時候,月亮固然美麗,但是又有幾個人真正接觸過月亮呢?


    這樣的一種矛盾,我們不用去說,因為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這本書不是說教,更像是叩開我們的內心,讓我們清楚的認識到虛無的月亮和六個硬幣到底是什麽。


    接著再說到一個尋找。


    尋找是一個過程。


    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地方,希望到達那裏就可以使自己解放出來,獲得內心的寧靜。


    他像一個終生跋涉的香客,不停地尋找一座可能並不存在的神廟。


    他似乎永遠都在他鄉,而他想要尋找的卻又是一個故鄉一般的他鄉。


    度過了常人看來最痛苦的時期,貧窮,饑餓,嘲笑和不被理解,但慶幸的是,他所擁有的性格讓他對自己的境遇毫不在意。


    這種毫不在意一開始就在他身上,如果你還記得一開始他就不願坐安樂椅而寧願做板凳。


    這種毫不在意,自有它迷人之處。


    它有一種頑皮而堅強的底色,像一個孩子,而不是一個世故的成人。


    到了鄉下的時候,那個一畝三分地,是他命中之幸,他終於找到了他的精神家園,這一切都讓他安寧,開始了一段美妙而豐盛的本真的創作生活。


    我感覺到那段時間他是最幸福的。


    那段時間,他就是一個趴在大地上畫畫的孩子。


    反過來說,他之前經曆的那些世俗的冷遇嘲諷、情感的誘惑、生存的艱辛熬煎,這一切也正成就了他的個性與執著。


    那些肉體和精神曆經的磨難,都是必須的。


    這才能讓他最終找到靈魂的寧靜和適合自己藝術氣質的氛圍,從而實現從自我迴歸本我的過程。


    最後算是迴歸吧。”


    刑學林寫到這裏的時候,一定是比較感慨的。


    他總感覺在做一篇名字叫做自我反省的報告。


    “最後是迴歸。


    聆聽,掙脫,尋找,迴歸。


    很多人隻能走第一步,甚至走不到第二步,因為心裏欲念太重。


    但他做到了,他在最後鄉下的生活,其實就是迴歸到了一個生命的起源的狀態,那裏有他最真摯的感動。


    或許最讓我感動的應該是在病入膏肓的那個時候。


    他的腦海當中浮現出的那些景象。


    那一瞬間,他的鐵石心腸似乎被打動了,淚水湧上他的眼睛,一邊一滴,慢慢的從臉頰上流下來。


    這一刻,終於讓我感受到人性的迴歸。


    它不需要多麽偉大的意義,這就是溫柔樸素的一刻。


    在那一刻,他不是什麽天才,不是什麽畫家,不是丈夫,不是父親,不是痛苦的肉體,不是流浪的靈魂,他隻是想要迴到他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土地,他的故鄉。


    他的僅此一刻的迴歸,讓我感動不已。


    這個視愛情為疾病的男人,他的心裏真的完全不渴望愛嗎?


    愛。


    這個問題,我沒有答案。


    這已經成為時光中的一個秘密。


    我看到了他某一刻的迴歸,就夠了。


    也許,說不定在大火燃燒當中,他後悔了呢……


    我也不知道這個主人公和作者是什麽樣子的關係,是不是作者的某種心理寫照。


    如果是,那麽最後的一場大火,可能就是作者對他自己的一種處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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