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要按時吃藥,知道嗎?”


    陳熙看著眼前的這個趴在床上一臉平靜,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家夥就來氣。


    “我不知道把藥瓶放在哪裏了。”


    “如果我眼睛不瞎的話,那麽這個放在床頭櫃下麵的藥瓶我不會看不見。”


    葉懷瑾看向了陳熙指著的地方。


    床頭櫃和牆貼緊的角落當中一個藥瓶畢恭畢敬的擺在了那裏。


    看到這一幕,葉懷瑾的眉頭抽搐了一下。


    “原來藏在了這裏。”


    他的語氣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


    但是,轉過頭看向陳熙的時候,他的嘴角僵硬在那裏。


    陳熙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也不說話,就是靜靜的看著。


    眼神當中都是話語:“繼續,請繼續你的表演。”


    “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好,我相信你。”


    “真的!”


    “我都不是說了嗎,我相信你。”


    “那你麵無表情的樣子……”


    葉懷瑾看著死板著一張臉的陳熙,這個樣子叫做相信?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種表情也不叫相信。


    但是,陳熙冷哼了一聲。


    “怎麽了?”


    光是這樣一聲,葉懷瑾聽了就是渾身一哆嗦。


    女人惹不起。


    但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又是不可以的。


    就像之前去買手機的時候,路上說了一句這年頭能不能用車軲轆換手機,這個瘋女人就喊著同歸於盡。


    現在是在她家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想了一會,腦子一轉:“你,麵無表情的樣子,挺好看的。”


    這句話聽的陳熙眉毛狂跳。


    總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很奇怪,但是又說不出來那裏奇怪。


    “以後記著按時吃藥,不對,我還是按時提醒你來的比較好。”


    陳熙想了想。


    就這樣讓這個家夥自己去解決有點不放心。


    所以她在自己的手機上麵設下了鬧鍾,同時鬧鈴設定為警報。


    這樣警報響起的時候,就把葉懷瑾捉過來,讓他按時吃藥。


    兩人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陳熙他爸迴家。


    給葉懷瑾從市場上麵買了點八爪魚迴來。


    上次看見這個家夥很喜歡吃八爪魚的樣子,所以出去的時候就特地留意了一下。


    “真可愛。”


    看著陳熙蹲在地上看著袋子當中的那些八爪魚,嘟囔了一句。


    “你看看。”


    她還拿出了一隻在葉懷瑾麵前晃了一下。


    “確實挺可愛的。”


    葉懷瑾瞄了一眼。


    “可惜感覺好像都死了。”


    陳熙撥弄了幾個,一動都不動。


    “就仿佛到死都還在活著一樣。”


    “嗯?”


    陳熙聽到葉懷瑾這句話眉頭皺了起來。


    什麽叫做仿佛到死還在活著一樣?


    這句話,為什麽感覺這麽的奇怪?


    但是想來想去都感覺沒有什麽毛病,就是很突兀。


    從邏輯上麵來講,沒毛病。


    好像確實這個八爪魚死之前確實活著。


    但是……


    陳熙決定還是不想了。


    精神病人的邏輯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把八爪魚放進水池的時候,正好蛋撻跑了過來。


    “我理個發才20,蛋撻呢,它卻要200,真的是貴死了。”


    陳熙看了一下蛋撻身上又長起來的毛,有些頭疼。


    養狗之前因為隻是付出精力的問題。


    養了狗之後,才發現其實全部錢的問題。


    “它敢吃shi你敢嗎?”


    正好葉懷瑾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麵,聽到陳熙的話,冷笑了一下。


    聽到這話,陳熙不樂意了。


    怎麽迴事。


    還幫人家說話?


    她也沒有怎麽想,直接就是一句:


    “我要是敢呢?”


    “那以後你理發也200?”


    砰!


    陳熙隨手抄起一把刀,直接將一隻八爪魚給攔腰斬斷。


    “你再說一邊?”


    聽到又是無比熟悉的語氣,葉懷瑾摸了摸鼻子,轉過身子朝著院子當中走去。


    他的脖子就在剛才冷氣狂冒。


    瘋女人。


    當然,這句話他不敢說出來。


    要是說出來了,那麽躺在砧板上麵的,就不是那一隻腰斬的八爪魚了。


    很大程度上麵就是自己。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勾踐。


    但是他忍了。


    看著院子當中緩緩變黑的天空,再加上剛剛吃下的藥物的作用,這個時候心裏變得舒坦了一些。


    十一種孤獨已經交稿了。


    葉懷瑾打算要放慢下寫書的速度,畢竟這段時間出的書已經很多了。


    讓那些人緩一緩,也給自己緩一緩。


    之前一直認為世界對於他來講,就是那一棟房子,所以就拚了命的寫書。


    生怕哪天,這個身子真的吃不消然後暴斃而亡。


    但是,走出來之後發現,原來世界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圓形。


    而是如此的寬闊。


    所以,還是要適當的把時間勻出來,給……


    他想了一會,暫時還不知道把這一部分時間放在什麽地方。


    出去走走這件事情起初本來是因為身子不允許。


    後來發現,原來是身子當中的那個家夥不允許。


    所以,還是要慢慢來。


    不能急。


    其實在葉懷瑾的心裏,他對外麵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他之前很喜歡季羨林先生的一句話,未來的路不會比過去的更筆直,更平坦,但是我並不恐懼,我眼前還閃動著道路前方野百合和野薔薇的影子。


    前麵有沒有野百合和野薔薇,葉懷瑾並不知道,但是有一點他肯定知道。


    那就是前麵一定有他沒有見過的東西。


    就這樣在院子當中站了很久。


    就在陳熙以為葉懷瑾又開始犯病想要去叫他的時候,他轉過身子過來朝著陳熙笑了一下。


    “我沒事。”


    “真的?”


    “吃過藥了,不會再……不穩定的。”


    他還是不喜歡用犯病兩個字形容那種狀態。


    夜仿佛紙浸潤了油,變成半通明,它給太陽擁抱住了,分不出身來,也許是給太陽陶醉了。


    所以,夕陽隱退之後的夜色也是帶著紅色。


    就像是燈光下麵躺在盤子當中炒的通紅的八爪魚身上帶著的紅色。


    然而,被葉懷瑾一口吞下。


    “好吃嗎?”


    陳熙詢問了一句。


    懷瑾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麽,但是光是那種不停夾菜的樣子,已經表現出了他對這盤菜的喜愛。


    “我們什麽時候迴天都?”


    “過幾天吧,老劉說是要把之前的欠著他們的假期全部補迴來。”


    陳熙翻了一下手機裏麵的消息。


    之前遠歌全體假期當中工作,這迴臨近上班的時候,老劉大手一揮,假期全部往後延遲了好幾天。


    不過話又說迴來,其實陳熙什麽時候去上班還是要看葉懷瑾。


    因為陳熙在遠歌當中的工作就有點類似於葉懷瑾的貼身助理。


    然後在老劉搶著負責葉懷瑾書全部流程之後,陳熙就一直處於這種劃水的狀態。


    所以,什麽時候上班,什麽時候下班,自由得很。


    今天的晚飯,以葉懷瑾的超強發揮把所有的八爪魚全部終結告終。


    吃完晚飯的他,本來是想著再次走到院子當中去看,但是看到跟在身後的蛋撻,還是決定跑到外麵去遛狗的同時,順帶去看看星星。


    很遺憾的是今天晚上月不明,星也稀。


    就一條傻狗在田野當中撒歡了腳四處亂跑。


    “又要下雨了。”


    陳熙看了一眼天氣預報,都能感受到空氣當中的那種潮濕。


    江宴的天氣就是這樣子。


    時不時就會下雨。


    “我比較喜歡下雨天。”


    “喜歡什麽,下雨天衣服都幹不了。”


    陳熙抱怨了一聲。


    這次下雨差不多要一個禮拜的樣子。


    又一個禮拜的衣服幹不了了。


    這裏不是天都,洗衣機沒有烘幹功能。


    隻能靠自然風幹。


    “雨天,很舒服。”


    他很認真的想了想,雨天的時候睡的會很安穩。


    同時,心情也會很……平靜。


    “也不全是下雨,當中還會帶著一些雪花。”


    “那更好不過。”


    “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陳熙腹誹了一句,然後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天上一點星星都沒有的天空。


    “你之前說過的三萬年前的星空……”


    “嗯,那是一本詩集。”


    “詩集?”


    聽到詩集兩個字,陳熙十分驚訝的側過腦袋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葉懷瑾。


    今天的夜晚光線並不明亮。


    但,這個男孩的眼眸卻異常的閃亮。


    詩集,就像是飛鳥集,新月集那樣,都充滿了一些良好的寓意。


    但是,這迴:三萬年前的星空。


    為什麽聽上去總覺得有一種躲在宇宙深處永恆孤獨的感覺。


    他不會?!


    陳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之前葉懷瑾的詩歌當中都是充滿了那種美好的寓意。


    和小說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難道他!


    要把這種喪寫進他的詩歌當中!


    不會吧!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很多人喜歡葉懷瑾,但是苦於他那種無比現實的文字,隻能蜷縮在詩歌當中尋求慰藉。


    要是他的詩歌也變成了那種慘白的現實。


    那麽晚上裹著被子哭泣的人是又要多出了許多了。


    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不。


    “你現在已經進入了文壇,還有詩壇當中了。”


    “所以呢?”


    “所以什麽?!


    這可是一種榮耀!


    從來都沒有人在你這個年紀就跨進了文壇,更別提詩壇了。


    千古以來都沒有的。”


    “你又沒有活那麽長的時間,你怎麽知道千古以來都沒有?


    蟪蛄不知春秋。”


    陳熙啞火了。


    他,沒有聽出來這是一種誇張的修辭嗎?


    但是,曆史上麵到底真的有沒有那種人,陳熙還真的不知道。


    “如果把文字當做自己炫耀的籌碼,那麽就不配稱作文人了。


    文學本身就是高雅的存在,倘若是為了炫耀或者沾染上銅臭味,那麽這個根本不配叫做救贖性文學。”


    葉懷瑾說的可能陳熙不是很懂。


    其實道理很簡單。


    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當中,幾乎所有能夠被稱作為不朽的文學,出發點都是“人”。


    他們所有的出發點,全部都是在於激發人的思想,或者是進行思想上麵的交匯。


    挑大眾的說,比如魯老爺,巴金等等,在那個時候,民族大義係於文字當中。


    薄薄的紙張上麵的文字,也是重如泰山。


    這才是文學的出發點。


    葉懷瑾想要做的就是純粹的文學。


    這種境界一般人很難達到。


    想要滿足這個境界,需要具備的條件也是十分的苛刻。


    首先是有錢,家庭富足,衣食無憂;接著就是敏感,善於思考。


    兩者缺一不可。


    不是患上了精神病的人能夠成為作家,而是作家因為思考而換上精神病的。


    氣氛一下子又被葉懷瑾給搞下來了。


    還好陳熙都已經習慣了。


    這個家夥就是喜歡破壞氣氛。


    過了一會,天空當中開始淅淅瀝瀝飄了一些小雨下來。


    當中還夾雜著一些冰渣子。


    敲擊在羽絨服上麵,劈裏啪啦的聲音在耳邊躍動。


    “下雨了。”


    “是啊。”


    “迴去唄?”


    陳熙催促了一下,但是葉懷瑾並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開口說話了。


    “我想很多人都說我躲在黑暗當中……”


    葉懷瑾走進了。


    他將手裏的手電筒的光對準了自己的下巴。


    然後直愣愣的看著陳熙說道:“其實,我想進光明當中的!!!”


    說完也不等陳熙說話,直接就朝著屋子當中走去。


    留下那個背影。


    “你想進入光明當中?”


    “你是在黑暗的風雪當中起舞啊!”


    她看著葉懷瑾的背影,輕輕的呢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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