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做出遠門。


    很顯然,這個問題對於任何人來講,都有著不一樣的答案。


    有人說,走出所在的城市;有人說,走出所在的省份;還有人會說,走出國家。


    但是,對於葉懷瑾來講,出遠門就是離開他的那一間空蕩蕩的房子。


    人類在麵對未知的時候都會顯露出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


    就像這個時候,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是沒有多少紅潤的葉懷瑾。


    他盤腿坐在車的後座,然後隔著玻璃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那棟房子距離他而去。


    接著,玻璃窗當中是那些越來越快往後飛掠而去的景色。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一間自己一直認為空蕩蕩的房子,此刻在他的心中占據的位置居然是無比的重要。


    毫不誇張的可以說,那一間不是家的房子,成為了他在這個世界唯一一個靈魂可以依托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涯茫茫,何處能夠安放他孤寂潦倒的靈魂。


    然而此刻他要離開那一所唯一的依托了。


    葉懷瑾扒拉在車的後窗口,一個勁的朝著湖畔天下小區當中看去。


    隻是,看到的,是那些漸行漸遠的建築群和那一間一點也看不見的房子。


    此刻的葉懷瑾,心裏是慌張的。


    正如久居牢籠的金絲雀,當它飛出了那個囚牢之後,先是喜悅而後則是恐懼。


    它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


    也許真的就像是肖生克的救贖當中說的那樣。


    監獄裏的高牆實在是很有趣。


    剛入獄的時候,你痛恨周圍的高牆;慢慢地,你習慣了生活在其中;最終你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


    那一道監獄當中的高牆,對於葉懷瑾來講,不就是那一棟空蕩蕩的房子嘛?


    “小瑾?”


    陳熙似乎感覺到了葉懷瑾的不對勁,她借著反照鏡當中看過去,葉懷瑾這個時候全身都蜷縮在一起,臉色煞白煞白的。


    她立馬就靠邊停車,飛快的從副駕駛的包裏掏出了藥物。


    “我沒事。”


    葉懷瑾的聲音聽起來,和煞白的語氣一樣,顯得十分蒼白並且虛浮。


    “我隻是沒有出來過。”


    隻是沒有出來過......


    陳熙愣了一下,沒有把藥放了迴去,又從包裏掏出了保溫杯,打開蓋子朝後遞過去。


    她現在似乎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一間房子,既是囚禁他的牢籠,也是他這個世界唯一的依靠。


    陳熙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們迴去吧。”


    這個時候,也隻有迴去了。


    大不了這個年就不迴去了,看著葉懷瑾這幅模樣,說不心疼就是假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陳熙已經把葉懷瑾當做了自己的親弟弟來照看。


    她不忍心看著他受苦。


    “沒事,總要走出來不是嗎?”


    懷瑾故作鎮靜的接過保溫杯,隻是手顫顫巍巍的,喝水都不怎麽利索。


    這股恐懼的情緒,是從骨髓的深處冒出來的。


    他有些時候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按照某種道理上來講,他上輩子並沒有這些心理上的疾病。


    但是,現在他就是沒任何的理由懼怕這種事情。


    想了想,還是從陳熙手裏接過藥,然後吞服進去。


    藥物的作用下,情緒稍許有些平靜了下來,他如釋重擔的鬆了一口氣。


    抬起頭看見陳熙依舊擔憂的看著他。


    “我沒事了,隻是情緒有點波動,這不是有藥嗎。”


    葉懷瑾嘴角往上拉扯了一下,哪怕沒有笑出來的意圖,但是他有笑出來的力氣。


    沒有理由讓陳熙為他擔心。


    這是他自己的事情。


    “真的?”


    “真的,走吧。”


    葉懷瑾點點頭,反手把一旁的蛋撻抱在懷裏,然後轉頭看著窗外。


    他決定再也不迴頭看那一個方向。


    沒什麽好怕的。


    身邊有陳熙不是嗎!


    見著葉懷瑾不在說話,陳熙隻好緩緩的把車子啟動。


    感受到車子的逐漸往前移動,葉懷瑾沒有說話,抱著蛋撻的手緊了緊。


    蛋撻似乎也能感受到一些,朝著他懷裏靠了靠。


    它盡管不能說話,但是它可以用它的體溫來陪著他。


    車子當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隨後便是車窗四周的景色飛快的逝去。


    逐漸葉懷瑾感覺到有些困意,就這樣沉甸甸的睡去。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任何的城市,而是空曠無比的原野。


    他們在高速上麵。


    蛋撻看見葉懷瑾醒過來了,也從他的懷抱當中鑽了出來。


    被他抱了這麽久,他在睡覺的時候蛋撻也是一動不動的,它需要活動一下。


    “醒了?”


    陳熙聽到後麵的動靜,她看了一眼車內的反照鏡,葉懷瑾動彈了一下。


    “嗯。”


    葉懷瑾的注意力被外麵的風景牢牢的吸引住。


    “外麵是?”


    “農田。”


    似乎葉懷瑾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種景象。


    他本身不喜歡看電視,也不怎麽玩手機。


    說他在這個事情方麵孤陋寡聞一點也不為過。


    外麵雖然說是農田,但是因為是冬天的緣故,裸露出來的地皮有點多,所以看起來有點荒蕪。


    再加上可能是由於天氣原因,空氣當中被風吊著一些黃色的沙礫飄來飄去。


    有些砂礫子打在車窗上麵,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這陣子沙塵暴天氣有點多,不過正常的,也不是那種開不了車的天氣。


    等到了江宴天氣自然就會好了,而且天氣也冷不到哪裏去。”


    葉懷瑾沒有說話,輕輕嗯了一聲之後,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外麵。


    這種環境,讓他莫名的響起了家門口的那家書店:風沙渡。


    那,自己現在算不算是在風沙中呢。


    玻璃窗當中,有一個淺淺的像,雖然看不具體,但是還是能夠看見他臉部的輪廓。


    除了有點枯瘦之外,還有的就是能夠感覺到鏡像當中折射出來的那種情緒波動。


    葉懷瑾出神了看了一會,隨後得出了一個答案。


    自己就在這個滿天的風沙當中......


    盡管有點害怕,但是似乎在害怕的情緒當中,滋生出了一種叫做刺激的情感。


    有一種對外麵的渴望......


    “人生唯一的安全感,來自於充分體驗人生的不安全感。”


    “什麽?”


    陳熙車速稍微放慢了一些,然後把車載音樂的音量調低,她剛才聽的不是很清楚。


    “我想,也許真的要我一直都呆在房子當中,可能真的會枯死在當中。


    嗯。


    還是要出來走走。”


    葉懷瑾聲音很輕,抓著把手的力量稍微放鬆了一下。


    他在嚐試,嚐試著去接納那些陌生的東西,除開他房子之外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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