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洞內一片靜謐,一行近二十人,各自盤膝而坐,挨得不遠不近,隻有清淺的唿吸與火苗燃燒的劈啪聲。


    修仙之人無需飲食睡眠,寒暑不侵,隻是短暫的休憩和跳躍的火光一起,總能給夜色帶來些別樣的安全感。


    忽聽「咚」一聲悶響,不輕不重,驚動了兩名守夜弟子。


    兩人朝聲音來源望去,隻見山洞最深處,兩道朦朧的影子依稀交疊在一處。


    其中一個弟子累得有些迷糊了,反應慢了些,眯了眯眼想看清楚點,肩膀倏然傳來一陣大力,竟是他同伴狠狠按著他轉了個方向。


    弟子:「?」


    同伴表情微妙,震驚中帶著一絲驚恐,夾著細微的興奮,表情詭異,朝他搖了搖頭,做了個口型:「別看。」


    這個反應,很難說是讓他別看,還是鼓勵他快迴頭。


    迷糊的弟子清醒了,心中嘀嘀咕咕了起來,剛才看見的好像是最裏邊,是誰?


    年紀最小的段言師弟和周靈師妹?


    那師兄關心一下師弟師妹的感情生活也是應該的。


    趁著同伴不備,這弟子悄悄迴頭——對上一雙沉靜無波的眼睛。


    嘶!


    該弟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轉迴來的,隻表情微妙,震驚中帶著一絲驚恐,夾著細微的興奮,狠狠咽了口唾沫,對上同伴同樣神秘的目光,下一瞬二人雙雙挺直脊背,看著空無一物的夜色,如臨大敵。


    那同路的林道友正躺在他們仙尊的大腿上!


    仙尊的!


    大腿上!


    作者有話要說:  棲寒枝:他不知道我是誰,竟然願意和「野男人」說話,生氣


    謝雲斂:他不知道我知道他是誰,這才願意和我說話,心酸


    #小情侶的套娃遊戲#


    第8章 欲蓋彌彰


    謝雲斂收迴目光,垂眸瞧著膝蓋驟然落下的「重物」。


    青年像是打坐不認真睡著了,正落在他腿上,溫熱的吐息像細軟的尾羽,穿過法袍輕薄的衣料,規律地搔過那一小塊皮膚。


    識海內,心魔或是被寧靜氛圍影響,少見的並不尖銳,隻道:「他在裝睡。」


    「嗯。」


    他自然知道,阿棲雖然性子憊懶了些,卻也不會像個不經事的小修士一樣,打坐著還能睡著。


    「他在勾引你。」


    勾引這事,手段低劣亦或高超著,於謝雲斂而言著實沒甚區別,不過一桿直餌伸到他麵前,上不上鉤全憑本心。


    阿棲總是這般。


    他想讓他上鉤嗎?


    謝雲斂難得有些疑惑的想。


    「該是不想的。」心魔接上謝雲斂的思緒。


    確實。


    「你若不推開他,便是見色起意,又覓了個『白月光』的替身,若是推開他,倒還有些轉圜的餘地。」心魔不急不緩:「不過那樣的話,他便該懷疑了,你先前留他,實在刻意。」


    「不過那倒也是次要的。」心魔忽而笑了一聲:「理由總能編一個,不過是你不想。」


    謝雲斂默然。


    心魔與仙尊本就是一體,或者可以說,心魔就是仙尊最深層內心的一部分,所思所想盡是相同。


    隻是事有兩麵,人有兩念,壓抑久了,魔念叢生。


    阿棲用一個新的身份,嘴上說著報恩,又這般倒進他懷裏,手段算不上多高,目的也算不上多難猜,左右不過是試探、作弄、報復……總歸不會是舊情難忘。


    他又為何不推開?


    謝雲斂閉了眼。


    「何不順水推舟呢?他不知道你認出了他,也永遠不會知道。」


    「謝雲斂與棲寒枝早無相幹,什麽都不會影響,出此秘境他是魔君你是仙尊,世間再無散修林霽,他隻當你是個見異思遷之徒,自此斷念,你也全最後一分念想,何樂而不為?」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這樣勸你?」麵對謝雲斂的沉默,心魔哈哈大笑起來:「謝雲斂啊謝雲斂,那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謝雲斂,我隻提醒你,」心魔語聲忽而輕了起來,與往日的仙尊幾分類似:「錯過了這次,往後百年、千年,你就再也沒有阿棲了……」


    再也沒有。


    這實在是個過於尖刻的詞句。


    謝雲斂默念起清心凝神的法訣。


    心魔嗤笑一聲,暫且偃旗息鼓。


    片刻後,謝雲斂又睜開眼。


    若再見不到阿棲,又怎麽捨得……


    哪怕片刻光陰。


    心魔又嗤笑一聲。


    冷嘲熱諷的刻薄模樣,這點渾不像他。


    心魔識趣的未再出聲打擾,謝雲斂便這樣注視了許久,某一縷夜風路過,懷裏青年眉梢微動,唿吸頻率沒什麽變化,一切與先前別無二致,可謝雲斂就是知道,他是真的要睡著了,還差一點點。


    分明模樣稍顯陌生,闔目淺眠時瞧不見那雙燦然的眼,聲音、身形、氣息,什麽都掩藏的很好,可他還是隻消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阿棲。


    就像他第一次見年少的鳳凰、第一次見名叫「戚焰」的少年。


    跳躍的火光將周遭映得半明半暗,無人知的角落裏,仙尊神色柔和,像是一抹淺淡的笑。


    「你已偷得百年,再偷七日,不,隻剩四天而已,這般短暫歡愉……」


    也沒什麽妨礙。


    識海內,心魔用著與他相似的聲音,一字一句,從蠱惑到平靜,漸與他自己所思所想趨於統一,分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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