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們又沒做什麽壞事,幹麽說人家心腸惡毒?我們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而已。」溫如玉口中的她指的是鐵木蘭。


    「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教訓人?把車借給朋友,讓她油門踩到底撞人,這還不算罪大惡極?」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是非觀念全都扭曲了!


    「反正又沒撞到人,有什麽關係。」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還覺得被罵得很冤枉。


    宴會那天被當成笑話看,溫如玉始終介懷在心,她和好友在外碰頭,不停地抱怨,一直不甘心暗戀的表哥心裏隻有別人沒有她。


    此時的歐婉玲便提議玩個惡作劇,一方麵嚇唬人,一方麵泄憤。


    但是她本來沒打算自己去做,是因為溫如玉月事來潮,腹痛如絞無法上場,她才親自作案。


    不過她也很狡詐,為免事後被追查罪行,她開的是溫家的車。要是真有事,她也得以撇得一幹二淨,兩人都有理由開脫,互不牽連。


    隻是沒想到不熟悉車性的她會突然手怞筋,方向盤一個沒握牢衝向樹頭,反而車毀人傷。


    「小玉,你這話讓阿姨很痛心,真要有意外,你要一命賠一命嗎?」米秀慧忍不住說了重話,對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什麽一命賠一命?她的命賤,不值錢……」一聽到要賠命,溫如玉嚇得臉色發白,胡言亂語地把過錯推給人家的出身。


    冷不防的,她挨了記巴掌。


    「我們周家的媳婦幾時命賤了?你們溫家的財產有我們周家多嗎?你才是賠錢貨,賣了也沒人肯買。」原來她都是用這樣的話傷人,難怪媳婦受不了要離婚。


    米秀慧氣得不輕,打人的手掌還隱隱發痛。


    「媽,你別動怒,我沒放在心上。」反正她們愛說由她們去說,在意了,她們反而更得意。


    看到媳婦的貼心,她稍緩怒意。「你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媽不行,媽不能眼睜睜看你受辱而不吭聲,你是我周家的人。」


    「媽……」鐵木蘭感動得熱淚盈眶,那一句「你是我周家的人」道盡婆婆的疼惜,很難不讓人心頭發暖。


    周家是她幸福所在,也是惡夢來源,她一直以為自己的離開不會有人受到影響,他們照樣過著原來的生活,有她無她並無差別。但是她錯的離譜,真正關心的人是將愛放在心裏,不說出來不是不在乎,而是個性使然,沒辦法讓她了解她是受人疼愛的。


    「姐,你幹麽打我寶貝女兒,就為了這個上不了台麵的騷蹄子?」打狗也該看主人,當她的麵教訓如玉,是嫌她不會教女兒嗎?


    看她和她生的女兒一樣蠻橫,米秀慧不再心軟了。「秀蘭,把你女兒帶迴去嚴加看管,不要再讓她出來鬧事。」


    「你這些話是什麽意思?為了一個外人就跟我翻臉嗎?」米秀蘭不信她真能舍了姐妹情,老神在在的抬高下顎,用鼻孔噴氣。


    「如果如玉再不知分寸,我會收迴周家投資在溫氏企業的資金,少了任意揮霍的金錢,她應該會安分些。」她不是開玩笑,而是打算確實執行。


    其實在這時候,溫家的股票大跌,開出慘兮兮的綠盤,臉和股票一樣綠的溫父忙著籌錢解困,卻始終找不到主掌大權的周家父子。


    「你……你說什麽?!」她駭然被口水梗了一下,神色驚慌。


    「你不可以抽迴資金……」


    米秀慧未再理會胞妹,視線一挪,看向仍然故作姿態,意圖博取她好感的歐婉玲。「至於你,歐小姐……」


    「伯母,你喊我婉玲就好,我是晚輩,理應先來問候你的。」她表現得可圈可點,宜室宜家,仿佛是第一次來男友家拜會的準媳婦。


    事實上她什麽也不是,隻是想捉住每一次機會,讓自己成為受長輩喜愛的小女人,為她未來的婚姻鋪路。


    「我跟你不熟,硬是裝熱絡也尷價,我還是喊你歐小姐比較得宜。」米秀慧語輕如絮,卻處處帶著主導的強硬。


    被人當場甩個冷刮子,歐婉玲難堪地僵了臉色。「是的,伯母。」


    「請叫我周夫人。」她堅持道。


    「……是,周夫人。」僵冷的臉上微露一絲怨懟。


    她喝了口茶,神情淡然。「你應該明白我請你來不是為了讚美你的美德,我隻是有一事不解,盼能獲得解答。」


    「伯……周夫人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提出。」歐婉玲想好了完美的說詞,覺得足以應付種種問題。


    「你這麽狠的惡毒心腸是遺傳誰的?」是什麽樣的父母教出這樣心狠手辣的孩子。


    「嗄?」她怔了怔,根本沒想過她丟出的是會紮人心的細針。


    「你殺人時會不會心虛?有沒有想到死的人是自己,你的父母有多傷心?」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的惡行,實不可原諒。


    「我沒有殺人,而且我也受傷了。」歐婉玲指著自己身上纏著紗布的傷,妄想得到同情。


    「那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嗎?你的傷是自找的,而我的媳婦沒事不是你的運氣差,而是老天有眼。」真要有事,她還能坐在這裏喝茶?


    她有些怨妒周夫人的「偏心」。「我這麽做是為了周大哥好,一個下等人怎能當周家的媳婦,她什麽都不懂隻會受人恥笑。」


    她認為自己說得有道理,普天之下的富裕人家都有此共識,嫁娶該門當戶對,夫妻的地位相當,一樣的家世,一樣的背景才走得長遠。


    「我們什麽時候拜托你多管閑事了?我周家的媳婦要你一個沒家教的外人來多嘴長舌?無德無良善的人,豬狗不如。」枉為人!


    咦!這是她的……婆婆?


    鐵木蘭一臉驚訝地看著麵容沉靜的前婆婆,難以置信她也會罵人,而且罵得很難聽,跟她以往的溫婉形象完全不符。


    「周夫人,你……」說得太過分了。


    米秀慧舉起手,阻止她開口,「我要你跪下來向我媳婦磕頭認錯,保證你再也不招惹她。」


    「什麽?」歐婉玲錯愕。


    「還有,我要你離開台灣,在有生之年不能踏入一步,遠遠的和我周家保持距離永遠不能再靠近。」


    「……你……你這是強人所難!」她根本做不到。


    霍地,米秀慧露出一抹非常溫柔,但令人心驚膽跳的微笑。


    「或許你比較喜歡在牢裏度過你美麗的花樣年華,那我就不勉強了。總之,和解的條件我開出來了,如果你不服,而法官的判決我又不是很滿意,我一定要上訴。」


    【第十章】


    「來,咱們婆媳好久沒聊聊體己話了,你別拘謹,坐近一點沒關係。」


    鐵木蘭仍似坐了十趟雲霄飛車,被震蕩得迴不了神,她還是沒法相信平日靜謐如水的前婆婆,居然有萬夫莫敵的強悍氣勢,翻雲覆雨間給了畢生難忘的下馬威。


    溫如玉是哭著跑出去的,發誓再也不到周家,也討厭周家的每一個人,她要和他們切八段。


    而溫母米秀蘭則是滿臉鐵青,憤憤不平地說要迴娘家告狀,她不敢像女兒一樣大聲地說跟周家斷絕住來,但臉上的表情說明了她有多怨恨自己的姐姐,再也不拿她當親姐姐看待。


    比較慘的是傲性不改的歐婉玲,她因拉不下而拒絕認錯,態度仍是我沒錯的倨傲相,還認為人沒事罪也不會判太重,頂多保釋金繳一繳,法律奈何不了她。


    所以最後她還是上了手銬,被警方帶走了。


    蓄意殺人的罪很重,可是台灣的法律很奇怪,通常隻要受害者沒死,被告就得以探釋,甚至拖上十幾年逍遙法外,直到法律追溯期過了。


    不過在某些有力人士的施壓下,她可就沒那麽好過關了,即使父母請人關說,還是沒能擺脫牢獄之災。


    一場惡意的死亡遊戲,一顆妒恨的心,一個驕縱的千金小姐,歐婉玲的人生毀在她自己手中。


    「咦!這兩個人……」很麵熟。


    一張泛黃的照片從被女傭撞落的家庭相簿掉出來,拾起一看的鐵木蘭驚愕地瞠大眼。


    「喔!他們是顯天最好的朋友。瘦瘦高高,像在瞪人的這個是小花,另一個有點胖,長著痘痘的是小鴻。」一眨眼,他們也長大了。


    「小花?小鴻?」這……是小名吧!


    「你別看他們不起眼,現在可都是大老板,小花開的是清潔公司……」很兇的小孩,但對長輩很有禮貌。


    「等等,媽,你說的小花是……」不會這麽巧吧!肯定是人有相似。


    「小花姓胡,他爸爸挺有趣的,迷上古龍小說,就給兒子取名為胡鐵花。」說實在的,個性還真有點像,瘋瘋癲癲,定不下來。


    「胡鐵花……」璞哧一聲,鐵木蘭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


    原來前老板老胡的本名叫胡鐵花,難怪他死也不讓人喊他的名字。


    「小鴻是鞋子設計公司老板,做得有聲有色的,家裏的鞋子全部不用買,他分季送來,非常有心。」是個乖孩子呢!


    不對,鞋子設計公司?「媽,他是不是叫柳重鴻?」


    「是呀!你也認識他?」這世界真小,走到哪都遇到熟人。


    鐵木蘭表情古怪地說:「他是我現在的老板。」


    「哦,那很好,你做得如何,能適應嗎?」米秀慧溫柔地握握她的手,笑容慈祥。


    「呃!不錯。」是她的興趣,自然做得起勁。


    「那就不枉費顯天低頭去拜托人家,求人家好好照顧你了。」


    假裝不經意地說溜嘴。


    「什麽,是他……」突然間,她什麽都明白了,鼻子酸得想落淚。


    她前後老板是顯天的好朋友,之所以對她照顧有加,全是出自顯天的請托,而她卻被蒙在鼓裏毫無所知,以為他們是變態,花心鬼,才會特別照顧她。


    鐵木蘭的心徹底被前夫的柔情融化了,他所作所為隻為她,從沒想過自己,隻要她過得快樂,他願意當她幕後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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