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清脆的聲音有節奏感地響起,像是心電圖的提示音。


    不過它太響了,以至於坐在最後兩排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熟睡的韓銳逐漸清醒,睫毛抽動,睡眼惺忪地睜開。


    第一眼看向窗外。


    太陽像個乒乓球,逐漸被地平線吞沒,越來越深的黃色給整片沙漠帶來一股厚重的曆史感,像一張做舊的畫。


    已是黃昏。


    看了眼表,因為夏季白天比較長的關係,現在已經接近7點半,換言之,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4個多小時。


    視線挪迴屋內,響亮的嘀嗒聲已經強行叫醒了很多人。


    這車上本來載的就都是狠人,一時間,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


    “艸,什麽b動靜。”


    “司機,讓你丫老老實實開車,整這花裏胡哨的幹嘛!”


    山猿本來睡的好好的,夢裏正跟幾百人激戰正酣,突然幾百人一齊拿出鬧鍾,說到時間不玩了,一下給他氣醒了。


    他用力揉搓著眼睛,嘴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充滿殺意地眼神死死盯著前方駕駛位的方向。


    “喂,怎麽這麽吵啊,瑪德找死直說!”


    “艸,我也不知道啊!”


    駕駛位上,司機一手撫著方向盤,一手攥著那塊傳出清脆聲響的懷表,也是疑惑萬分,“本來開得好好的,剛剛突然就開始響了,怎麽關也關不掉。”


    似是離得太近,這滴答滴答聲實在令他煩躁,隨手一甩,懷表直接飛向後排。


    “你們要是嫌吵,就特麽自己關去。”


    啪——


    安雄穩穩接住,端詳起來。


    外表沒什麽不同,就是塊普普通通的懷表,早在上車時他就看過。


    隻是現在的懷表,裏麵仿佛裝了兩塊翠玉似的,秒針每動一下就碰撞出響亮的聲音。


    安雄先是找找機關,沒有。


    然後交給山猿暴力地捶打亂摔,也沒效果,氣急敗壞的山猿正準備扔出窗外。


    “等下。”


    伍曉倩突然開口,打斷他的動作。


    “萬一這東西是什麽交接物品,或者特殊道具怎麽辦,也給我看看。”


    她本意是想用破解裝置看看有什麽貓膩,結果山猿和安雄腦袋湊了過來。


    安雄撓了撓頭,頭巾都被撓歪了,顯得尤為滑稽:“我說晴大哥,司機死之前不是沒交代啥麽?要是交接物品應該會提醒你一下吧。”


    “叫我大……”


    伍曉倩剛想下意識反駁,忽然發現他這次居然破天荒叫對了,趕緊找借口道:“可能他認為我們應該能獲取到相應情報,所以就沒說。”


    她掏手機的動作忽然停住,轉而像個古玩地攤上不懂裝懂的雜牌收藏家,假模假樣查看著懷表。


    ——該死,你倆怎麽還盯著我啊,多大的人了,好奇寶寶是吧!


    ——不行啊,我現在人設是粗獷彪悍的荒漠女牛仔,掏出手機破譯這算怎麽迴事?


    ——賽博女俠?


    韓銳看出她的糾結,一屁股坐上前座,吸引兩人注意後,借口先不打擾素晴大哥核查,開始編起故事來。


    伍曉倩暗鬆了一口氣,見人妖還沒醒後,拿出手機打開程序飛快操作起來。


    可是一連用了好幾個軟件都沒反應。


    不。


    與其說是沒反應,實際是程序根本沒檢測出來懷表這樣物品。


    像異能屏蔽器,手機靠近它會自動識別相應的重量、形狀等等,可當懷表接近時,程序一點反應也沒有。


    “額……啊,就是這樣。”


    前排,韓銳磕磕巴巴、盡可能拖時間地講完了一個故事,他目光瞥到伍曉倩眉頭緊蹙的樣子,也知道情況不太順利。


    他正準備再編一個的時候,忽然見伍曉倩收起手機,於是立馬開口說沒有了。


    “我有一個猜想。”


    伍曉倩的聲音吸引了三人目光。


    可當三人注意力匯聚過來時,她卻沒有解釋,而是一把將懷表扔出窗外。


    “誒,晴大哥,你還沒說猜……想……是……”


    安雄見懷表被扔出窗外,一邊吐槽,一邊準備探出腦袋看一眼。


    結果還沒動,忽然發現那塊懷表居然還在伍曉倩手上。


    “怎麽……迴事?!你不是扔出去了嘛?!”


    他嚇得驚唿出來。


    伍曉倩冷峻的雙眼微微一眯:“果然,這東西擺脫不了。”


    山猿半天沒說話,cpu已經燒了。


    伍曉倩繼續:“這個東西,應該是某種異能造物,按照一定規則,被束縛在這輛大巴內。”


    “可是,它到底幹啥用的啊。”安雄一個勁兒撓頭,怕撓壞頭巾,這次提前摘了下來。


    伍曉倩搖搖頭,太陽越來越低,餘暉讓她的臉更加豪爽:“不知道,我們應該沒有權限關掉它。”


    安雄無奈,將結果大聲告訴全車,一人站起來高唿:“踏馬的,煩死了,油門踩死啊,早點到練兵場就少受點罪!”


    “我們……已經到了。”


    伴隨司機冷酷的聲音,前窗之外,一條黑線逐漸上浮。


    起初,它隻占據了前窗的一點點空間,像一條粗糙的深色線段。


    但隨著車輛的疾速前進,那條線段逐漸加長加寬,像一隻沉睡千年的巨龜,一步一步爬上整塊玻璃。


    它還在擴大。


    太陽明明還殘留著一部分,光線卻肉眼可見的黯淡,大巴仿佛開進了異世界,金黃璀璨的沙海一下被疊加一層層陰霾,宛如流動的水銀。


    陰影籠罩世界,如同套上一層黑白濾鏡,所有人揉了揉眼睛,色彩才逐漸迴歸。


    遠處,暗灰色的城牆像一場龐大的水泥海嘯,與天同齊,靜靜等待著大巴的到來。


    唿——


    車內忽然刮來一陣陰風,沉重、壓抑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一切的吵鬧聲一瞬間蕩然無存。


    這就是數十年來,就連大區聯軍都沒能攻破的練兵場的壓迫感。


    韓銳看著那道城牆,借著這氣氛,忽然想到什麽。


    他一驚,再度看向那塊滴滴不停的懷表:“有沒有一種可能,它是一種備用裝置?”


    安雄不解:“什麽意思?”


    人妖看起來也睡夠了,湊向這邊。


    韓銳繼續:“你們看,為什麽老大隻派了司機一個人來,為什麽哪怕發生混戰、甚至自己快死了,他也沒向練兵場的人及時同步信息?


    我想,他是覺得哪怕韓銳伍曉倩真坐上了這輛車,也不可能混進去,所以才有恃無恐。


    啊!”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博弈就是如此,隻要我能清晰地推斷出他們下一步要怎麽做,那這整盤棋,就盡在我手!


    現在,換作對手知道自己和伍曉倩的動作了!


    “看見迎接的人了!”


    忽然,前排有人高喊。


    大家看向前方公路上的人影,頓時充滿鬥誌,準備將來在蔣鎮的麾下大鬧一場。


    與此同時,練兵場城牆外。


    兩道人影立於公路,一高一矮。


    高的那個一米八左右,披著鬥篷,臉部埋入陰影,陰影之下是一個滿是胡茬的下巴。


    矮的那個剛到鬥篷男肩膀,他左手掌心躺著一個紅色按鈕,大拇指懸在按鈕上方,右手提著望遠鏡,視線沿著筆直的公路,射向極速駛來的大巴。


    “你說,他倆有可能在車上麽?會不會黑爾小鎮之亂隻是幌子,趁機往別處去了?”


    “「引爆器」,你隻負責服從命令。”


    “哈哈,好好好,誰讓這場子歸你管呢。


    隻是可惜,萬一這車上有不少好手呢。


    喲,夠距離了,我看看……


    哈,果然不是火眼那家夥,真死了,情報沒錯。”


    鬥篷男冷哼一聲,能隱約聽出來帶著些笑意。


    “不對!”


    韓銳一驚,這種心悸感,他再熟悉不過。


    “小心!!!”


    他搶走懷表,奮力往前邊一扔。


    “動手。”


    鬥篷男輕念一句,好像隨口一說。


    哢——


    拇指按下紅色按鈕。


    轟——!!!


    一朵火紅的蘑菇雲自地麵升騰,照亮鉛灰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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