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後。


    晨光照亮廣袤的沙丘,幾棵仙人掌是沙漠中為數不多的景色。


    一片沙子被風卷起,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幾公裏後,緩緩下落。


    這次它們沒迴歸沙海,而是落到一條突兀的柏油路上。


    從高處看,這條路像是砂紙上一條灰色的線,將漫漫黃沙一分為二。


    在異能時代,不乏鋪路之類的能力者,在沙漠裏建公路這種事也不再是天方夜譚。


    不過,9區幅員遼闊,各個小鎮星羅棋布,想要將其完全連接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


    更何況,末日是結束了,可這裏大大小小的戰役就沒停過,很多公路修好沒多長時間就被摧毀了,導致能力者和資本家都逐漸對這裏喪失信心,一哄而散。


    不過,還是有那麽幾條路,能夠幸免於難。


    這條柏油路看似與尋常公路一樣,嶄新、平坦、筆直、中間用白色油漆畫著一條分界線,區分對向車道。


    然而,當沙粒落在上麵時,道路上就會突然刮來一陣奇怪的涼風,將它們吹走。


    正因如此,這條綿延數十公裏的沙漠之路才沒有被沙子掩埋,也沒有被高溫烤到變形。


    順著公路,能看到它的盡頭是一座規模龐大的小鎮。


    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一眼望去,像個超大型集會。


    也不知是小鎮沿著路建的,還是因為有了小鎮,才有了這條路。


    順著公路進入小鎮,大大小小的商隊井然有序,馬匹、車輛等各類交通工具上,載著五湖四海匯聚而來的商品。


    街上隨處可見擺滿珍稀商品的店麵,服飾各異的人們三三兩兩的聚成堆,像是逛廟會一樣在這裏走走看看。


    偶爾路過一些商家,能聽到裏麵不斷傳來各種粗鄙詞匯,不用猜,肯定是價格沒談攏。


    幾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湊到外麵偷聽,沒一會,他們就得趕緊讓開一條道。


    因為買賣雙方會唰一下衝出店門,找到一處空地,兇狠對峙。


    跟古早的西部片一樣,決鬥。


    異能世界的決鬥,可沒那麽多條條框框,無論手段、無論技巧,唯一的目的,就是殺死對方。


    在無數人的圍觀下,二人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


    最後,買家頭破血流地倒下,歡唿四起。


    其實,無論哪邊贏了,都能搏得現場觀眾的一片呐喊。


    在這裏,狂野與彪悍流淌進每一個人的細胞,有什麽說不明白,殺就完事了,贏的那個就是有理的。


    黑爾小鎮,因為是距離練兵場最接近的小鎮之一,這裏的一切也在潛移默化之下開始變化,最終定格成現在的模樣。


    此刻,鎮中心的一家酒館中。


    三個人圍坐在靠窗的圓桌旁,地上擺著3箱高度酒,桌上是2大盆牛肉,邊緣則是摞在一起的兩個空盆,看來才剛吃了一半。


    一張大手伸向大盆,抓出一塊形似心髒的醬牛肉,送進被胡茬包圍的大嘴中,吭哧吭哧嚼著,肉沫亂飛。


    一口咽下,滿身毛發旺盛,如同山猿的男人開口大笑道:“那個買家最後求饒的樣子你們看到沒有,舌頭都切下來四分之三了,還擱那一個勁兒地道歉。


    要我說,他幹脆狗急跳牆直接自爆,跟賣家同歸於盡都行,真沒骨氣。”


    “嗬,自爆也沒用的,”一名黑發及肩,塗著深紅色的眼影,誇張的腮紅,指甲留了接近五厘米長的人一邊捋著頭發,一邊開口,


    “反而會被他控製住,再多折磨半個小時呢。


    那個賣家我最了解了,誰敢質疑他的貨,保準死得淒慘。”


    他尖聲細氣,很像影視劇裏的公公,又因為長相奇特,所以別人都叫他人妖。


    “人妖,閉上你的臭嘴,惡心死我了。”


    人妖旁邊的男人開口了,他國字臉,濃眉大眼,是三個人裏看上去最正常的一個了。


    他額頭紮著一條深紅色的頭巾,上麵一個“鎮”字足以體現其對蔣鎮的崇拜。


    就叫他頭巾男吧。


    頭巾男抓起一塊肉,用店家提供的小刀一刀一刀切成片,沾了沾醬料,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旁邊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等著。


    直到頭巾男吃完,突然壓低音量說道:“今天下午,最後一趟運兵車就會把我們送到練兵場,可別看熱鬧錯過了時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你確定?”


    “當然,我可是再三打聽才了解的,老大人手不足,需要多訓練一批精英出來。


    那趟車到時候就停5分鍾,能上多少人全憑緣分。”


    “嘖,那我為什麽非要擠這趟車,自己去練兵場不行?”


    “不行,現在是特殊時期,為了防止韓銳伍曉倩混進去,隻有通過官方車輛人家才讓進,其他人等,一旦接近,立刻擊斃。”


    “你知道的還真多。”


    砰——!


    正說著話,門口的兩塊齊腰木板忽然被一下撞歪,清脆聲響引得酒館無數人為之側目,像是上學時被老師突然點起來迴答問題。


    可門口那人不覺得尷尬,稍有磨損的牛仔帽下,一道斜向橫貫整張臉的刀疤觸目驚心,棕黃色的牛仔服上掛著幾枚金屬擺件,隨著走路叮鈴叮鈴直響,


    腰間還有一支槍套,看樣子裏麵是有真家夥,腳下一雙漆黑的釘子皮靴,渾身透露著不好惹的氣息。


    一部分膽子小的,與他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便立刻歪過腦袋,生怕多看一眼就被致命一問——你瞅啥。


    頭巾男等人,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


    ——難不成,他也是去練兵場的一員?


    ——看這派頭,挺張揚啊。


    毛發男剛想起身,隻聽“咣當”一聲,吧台傳來異響。


    “我說,撞壞我的木板,可是要賠的啊。”


    酒館老板把剛剛擦拭好的高腳杯用力摔在桌子上,幸好有桌布,沒有一下子碎掉。


    他從吧台繞出來,目光一直惡狠狠地盯著刀疤男。


    “哦呦,把老蒙惹急了,看看這小子怎麽收場。”


    某桌人竊竊私語起來。


    “他可是這裏出了名的狠角色,菜單裏還有些菜,就是專門用那些搗亂的人的身體做的。”


    “我吃過,生醃人舌,味還行。”


    “哎喲我【消音】,你真【消音】【消音】【消音】【消音】!”


    “喂,老蒙!到時候留口氣,讓我們幾個也玩玩!”


    一人嚷嚷起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


    這不是他們最喜歡看的決鬥場麵嗎?!


    大家紛紛開始“加油打氣”,有的給老蒙助威,有的給刀疤男壯聲勢。


    一時間,酒館跟放鞭炮似的,嘈雜至極。


    在眾人的哄鬧中,老蒙走到刀疤男麵前,四目相對,中間似乎有電光火星。


    “初來乍到,不懂規矩。”


    刀疤男開口,語氣卻一點沒有道歉的意味,反而帶著不少挑釁。


    老蒙本來隻想警告一下,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麽桀驁不馴。


    “是麽,那我就讓你……”


    話沒說完,老蒙眼角忽然閃過流光,手中狂風凝聚,勢要打一個措手不及。


    砰——!


    一聲短促的槍響,停下了他所有動作。


    眾人還在起哄。


    直到有人看見老蒙眉心多出一個血洞,才陸陸續續、後知後覺地愣住。


    老蒙不可置信,他像個木頭人盯著刀疤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著一條血線從眉心滑過鼻梁,再滑到張開的大嘴,他才僵硬地倒下。


    整個酒館鴉雀無聲。


    刀疤男吹了吹槍口,冷峻的目光環視眾人,道:“哦,不好意思,我說的初來乍到,是指你們初來乍到我的視野裏。


    記得守點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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