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公主出嫁【重寫】


    看著地上破碎的藥碗,陳遠陌的嘴角翹起一絲微微的弧度。這個弧度被安然盡收眼底。


    也虧得安然與陳遠陌共事多年,對於他細微的表情了如指掌,有些事情連陳遠陌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就比如現在這微微翹起的嘴角,仿佛像是勝利前的宣誓,所以當安然看到陳遠陌露出這個表情後,微微一怔,連心中的怒火也被壓製住了。


    安然暗自腹誹,難道陳遠陌又在設計他了?


    陳遠陌麵朝安然,可餘光卻停留在安然身後的地方,那裏是林淼廂房的方向,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呢,林淼聽到碗摔碎的聲音跑出來了。


    當陳遠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安然身上時,發現他雖然麵露惱怒之色,卻沒有動手的意思了。隻見安然冷冷的道:“陳遠陌,你又在算計我了麽?”


    “……你倒是挺聰明。”陳遠陌笑了笑,沒有否認。


    陳遠陌這句話剛說完,安然就聽見身後傳來林淼的聲音,“安然……?”


    安然麵上一白,嚇了一跳,他不知林淼何時出現在身後的,更不知林淼看到了多少,有沒有看到他朝陳遠陌動手?如果可以的話,安然一點都不想麵對,可事已至此,他總不能一溜煙的跑掉吧。


    安然狠狠的瞪了陳遠陌一眼,可當他轉過頭時,臉上的兇色卻無影無蹤,換上的是那張迷惑萬千的笑容,“是我,林淼。”


    會演戲的人不止陳遠陌一人,安然的道行可不比陳遠陌淺,宦官出身,從小生活在司禮監,有幹爹和兄長們的提點,安然八麵玲瓏的能力在司禮監是拔尖的。


    林淼總覺得陳遠陌與安然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有看見地上摔碎的藥碗,“你們這是怎麽了?我剛才聽到聲音……”


    聽到林淼這麽說,安然懸著的那顆心也就放下了,看來林淼什麽都沒看到。安然微微一笑,聲音軟如細雨的解釋道:“沒什麽事了,那藥碗太燙了,陳遠陌一時間沒端住,灑在地上了。”


    安然的笑容風華絕代,美得讓人忽略他的性別。安然懂得利用美貌,知道什麽動作,什麽聲音,什麽笑容最能迷惑人,可他很少這麽做,這隻是無聊的自尊心作祟罷了,他不喜歡別人說他以色侍主。不過這迴,安然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應付林淼。果然,林淼看到安然的笑容後微微一愣,頓時蹭的一下,臉變得緋紅,眼神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安然這美豔絕倫的笑容讓陳遠陌的臉變成了黑炭,陳遠陌心中無比後悔,當初怎麽就這麽掏心掏肺的提點安然了?安然這笑容,還是他按著人站在鏡子麵前一點一點打磨練出來了,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陳遠陌絲毫不掩飾情緒的站了出來,酸氣中帶著一絲委屈道:“淼淼,你臉紅什麽?可不能變心啊。”


    “……遠陌,你胡說什麽呢,嗬嗬……嘶……”林淼一轉頭,就看見陳遠陌故作幽怨的小眼神,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可笑了沒兩聲,又牽動著屁股疼了。


    林淼一手摸著屁股,另一手連忙上前扶住陳遠陌的肩膀,“快扶著點我,我屁股又疼了……”


    “你好端端的不在床上躺著,跑出來做什麽?”安然順手扶著林淼,不經意的問道。


    “我這不是突然聽到聲響,以為出什麽事了。”林淼吐吐舌迴答。


    安然心下了然,果然是這樣,陳遠陌故意摔下那碗把林淼引來的。想到此處,安然有些慶幸,幸虧自己忍住火氣,沒再朝陳遠陌動手,否則絕對被林淼撞個正著!


    林淼屁股有傷不易走動,他是擔心陳遠陌勉強下床的,於是就這樣,被陳遠陌與安然一人一個胳膊,扶著迴屋裏去了。


    屋裏的軟榻上鋪著厚厚的褥子,林淼趴在上麵還是挺舒服的。


    林淼找個舒服的位置趴好,然後扭頭對安然道:“安然,你怎麽來了?”


    “我……我這不是擔心你麽。”安然有些訕訕的,不知該如何麵對林淼,他支支吾吾的抱歉道:“對不起,林淼,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皇命難違……”


    “沒事沒事,”林淼擺擺手,無所謂的笑道:“我不會怪你,說到底是雲幽公主闖的禍,跟你沒關係”


    “你不怪我就好,”安然失落的道:“隻可惜你的戲園子被查封了,你花那麽多精力在這上麵,之後怎麽辦?”


    “再開一家唄,”水墨園是林淼這輩子第一次用盡心思去維護和打理事情,突然被皇甫雲幽連累不得不關門,林淼對此也十分苦惱難過,還好陳遠陌在一旁開導他,說“關門就關門,大不了再開一家。”之後陳遠陌還分析,皇上隻是因雲幽公主的事情有所遷怒而已,而且旨意說的很清楚,隻是查封,沒說把老板趕出帝都,或者禁止再開一家。林淼一想,的確是這麽迴事,心情立刻好轉。


    “那你的傷勢……”看著趴在榻上的可憐兮兮的林淼,安然內疚極了。


    “這個也沒事了,”林淼反過來安慰他道:“遠陌事前幫我打點好了,行刑的人都沒有用力,我剛才還能下床來著,安然你不用內疚。”


    “隻要你沒事就好。”陳遠陌淡淡的笑了笑。同樣是五十大板,上次林淼被廢世子之位時,被打的半條命都沒有了,這次打完就能下床,可想而知那些侍衛是怎麽放的水。


    林淼看著陳遠陌,那眼裏滿滿的暖意與愛戀,他覺得自己很幸福,無論發生什麽事,陳遠陌永遠陪在他身邊,當他最堅強而有力的後盾,陳遠陌對他真的很好,好的讓林淼感到一絲不安,這不是他懷疑陳遠陌的感情,而是他對自己沒有自信,他覺得他配不上陳遠陌的好。


    有那麽幾番的衝動,安然想脫口而出的說,“陳遠陌,你不要在裝了!”可理智告訴他,不應該這麽做,不應該撕破臉,所以他忍住了。


    看著林淼幸福愛意的眼神,安然覺得可悲,替自己,更死替林淼。他做不到向林淼挑明陳遠陌的真麵目,告訴林淼陳遠陌才是害他的罪魁禍首。林淼的愛是那麽純碎那麽的美,安然不願打破它,最起碼他不想當那個動手的人。


    見安然的臉色不太好看,林淼問道:“安然,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嗯,”安然大方承認,接著看向陳遠陌,意味深長的道:“我覺得惡心,想吐。”


    陳遠陌自然聽出來安然的諷刺,他不僅沒動怒,還故作關心的道:“身體不舒服的話,要不要看大夫?給林淼看傷口的大夫還在園子裏呢。”


    安然冷笑道:“不用了,沒什麽大礙。”


    陳遠陌變相下逐客令道:“既然沒什麽大礙,那咱們也別妨礙淼淼休息了。”


    “我沒事啊,讓安然陪我多說說話唄。”趴在床上很無聊的,有安然作陪,時間過得快些。


    “讓陳遠陌陪你吧,宮門快關了,我得趕迴去。”安然不忘囑咐道:“林淼,好好照顧自己,遇到什麽麻煩可以來找我商量。”


    “恩,謝謝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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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廂房,陳遠陌送安然離開。


    陳遠陌走在身邊,這讓安然無比的不爽快,一股厭惡之感油然而生,這其中伴隨著的,跟多的是失望,安然感到無比失望。


    安然不認為做了什麽讓陳遠陌處之而後快的事,他隻是向陳遠陌坦然自己對林淼的感情,安然從未想過向林淼告白,他的感情理性而膽怯,理性是他明白,自己與林淼沒有未來,他不像陳遠陌,對任何事情都有一股難以磨滅的自信,對林淼那深沉近乎於變態的執念,而膽怯,是任何一個宦官都有的陰影,無論他們的地位站得有多高,權力有多大,他們本身因自己的身體上的缺陷而害怕被別人看不起,不敢去追求或者去接受一段感情。


    可為什麽陳遠陌就不願意放過他呢?從昨天他走進慈寧宮的那一刻起,陳遠陌設計的每一步都想置他於死地,陳遠陌至於這樣嗎?!


    設計安然的事情暫時告於段落,可陳遠陌的計劃遠沒有結束。當安然迴宮複命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趕來,說安壽阮找他。


    此刻的安壽阮正在禦書房門口守著,皇帝正在房內批改奏折。安然來到禦書房的偏殿後,安壽阮抽個空前來與他見了一麵。


    安壽阮麵色不虞的道:“辦個差事怎麽這麽久?皇上還問起你了。”


    安然心裏一怔,這陳遠陌又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了?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找我什麽事?”


    這迴是安然多想了,隻見安壽阮從袖口裏掏出兩個黃色的卷軸來,交到安然的手中,囑咐道:“這是皇上草擬的聖旨文書,明早早朝過後,前去宣讀。”


    “我去?”安然接過文書,現在宣讀聖旨文書的事不歸他做啊。安然狐疑的打開一看,頓時雙眼瞪得圓圓的,“這……這是……賜婚?皇上要賜婚?!給雲幽公主和張大人?!”


    “恩,沒錯,”安壽阮看了他一眼,道:“昨天你在場,雲幽公主事情的經過你知道的最清楚,所以這事就由你做了。”


    “可是……可是……這事賜婚啊!關係到一國公主的終身幸福,皇上怎麽可以如此草率?!”安然從小就伺候這些皇室主子,對皇室秘聞了解不少,可從未見過這種情況,昨日被皇上發現,今日就賜婚。


    安壽阮失笑兩聲,語重心長的道;“草率的人不是皇上,而是背後慫恿皇上的人。”


    慫恿皇上?眼巴巴的希望解決掉皇甫雲幽,又痛恨張相戎的人,除了陳遠陌外,安然想不出第二個來,可陳遠陌的爪牙真的可以伸得這麽長嗎?


    “是……陳遠陌?”安然試探的問道。


    安壽阮搖搖頭,輕聲道:“是徐妃娘娘。”


    “徐妃?!”安然大吃一驚,音調都不由自主的升高了。


    “聲音小點!”安壽阮丟過去一個白眼,“別忘了,燕王妃不僅是陳遠陌的姐姐,也是徐妃娘娘的外甥女,徐妃娘娘這個人很護短的,外甥女被人耽誤了這麽多年,她能不找張大人算賬麽?”


    縱然幹爹說的有理,可安然依舊不相信這是出自徐妃的手筆,因為曾經伺候過皇甫慕的緣故,安然對徐妃很熟,在他看來,縱然徐妃再怎麽聰明,那也是小聰明,她囂張跋扈愛占小便宜的個性,就是個活脫脫的滿身銅臭的商家女,“可是……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安壽阮低聲對安然道:“這事雜家都打聽過了,昨晚皇上在徐妃娘娘那邊休息的,除了她還有誰?”


    “徐妃娘娘真有這麽大能耐?”安然還是不相信。


    安壽阮冷笑一聲,道:“哼,雜家這輩子見過的人不少,可這麽會扮豬吃老虎的人,雜家隻佩服徐妃娘娘,她一介商人之女,生下兩個皇子能在皇宮屹立不倒,連皇後和郭貴妃都賣她一個薄麵,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行了行了,這是與咱們沒什麽關係,傳個聖旨就行。”


    見幹爹無心再說這個話題,安然也不好繼續問下去,他拿著卷軸,向安壽阮問安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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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張府中


    安然帶著聖旨前來張相戎的府邸,第一次從宮中來人,張府上下隆重接待,張家奶奶專門為此換了套新衣服。


    安然站在張府窄小的庭院裏,朝跪在地上的張相戎與張家奶奶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公主雲幽自幼為朕珍愛,恭親撫養,未有一日不盡竭力,大理寺少卿張相戎,品性純良,國之棟梁,現賜婚於二人,望爾二人同心同意,永結秦晉之好,夫妻和睦,方不負朕意,欽此。”


    聖旨念完,張相戎露出錯愕的表情,雲幽公主?那是誰?


    “聖旨念完了,張大人領旨吧。”安然道。


    這種文縐縐的聖旨,張家奶奶聽得半懂不懂的,他拉著孫子的袖口,問道:“相戎,這聖旨說的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懂?”


    “是皇上賜婚了,”張相戎簡明扼要的解釋道:“皇上將公主嫁給我。”


    “什麽?娶公主?!”張家奶奶聞言,立刻喜上眉梢,被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砸得暈暈乎乎的。自從看了陳玉蘭成婚時的場景後,張家奶奶無時不在後悔中,原本陳玉蘭那十裏紅妝都是帶來張家的,原本陳玉蘭身後的勢力是可以給她的寶貝孫子鋪路了,可她嫌棄陳玉蘭出身太好,壓不住,所以堅決反對這門婚事。陳玉蘭嫁去西疆城後,張家奶奶朝外打聽了一番,這才得知陳玉蘭的性格溫婉賢淑,是貴婦圈裏出了名的好拿捏,若不是之前定親,怕是早就被世家門踏破門檻了。畢竟家世好,相貌好,好拿捏,嫁妝如金山銀山的媳婦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啊。


    得知娶到陳玉蘭又這麽多好處後,張家奶奶悔得腸子都青了,可這有什麽用呢?陳玉蘭已經嫁得遠遠的,孫子因為她的幫打鴛鴦而每天唉聲歎氣,張家奶奶以為以後再也找不到像陳玉蘭這般,帶著豐厚嫁妝,又能在仕途上幫助張相戎的孫媳婦了。


    誰知如今事情峰迴路轉,皇上居然賜婚了,賜婚的對象可是公主,公主的身份比陳玉蘭更高貴,嫁妝肯定也比陳玉蘭更多,這簡直是天賜良緣啊!


    不同於張家奶奶樂嗬嗬的表情,張相戎麵上更多的是不安,他起身接過聖旨,問安然道:“還得請然公公,皇上怎麽突然給我和公主賜婚了?”


    安然眉毛一挑,“怎麽?讓你娶公主你還不樂意了?”


    “自然不是,”張相戎先是誠惶誠恐的否認,然後解釋道:“我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被公主殿下看上了,畢竟我與雲幽公主並不相識。”


    “怎麽可以說不相識呢。”安然捂嘴掩笑,提點道:“張大人難道忘了嗎?前幾日您與您的祖母一起去水墨園聽戲,您當時還英雄救美來著?”


    張相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日的落水女子正是雲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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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賜婚下達,日子很快的挑好了,可在結婚之前,還有一堆事情要準備,比如修建公主府。


    既然皇甫雲幽要與張相戎成親,那公主府自然是修到張府旁邊了,於是皇家在張府旁劃了塊地,其占地得有十個張府那麽大,接著工匠們開始起早貪黑的連夜趕工,建造公主府。


    工匠們做工的聲音很吵,張家奶奶年紀大了,被吵得睡眠不足,每天精神狀態十分差,為此張相戎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想去給工匠們說一聲,要他們工作時聲音輕一點,或者延長工期,早上晚點開工。可張家奶奶立刻製止了張相戎的行動,她可不要延長工期,萬一到了娶公主的時間,公主府沒蓋好那該怎麽辦?公主府這麽大,以後公主嫁給自家孫子,公主府也就是孫子的了,她也想早點搬進去享享福啊。


    張家奶奶隔三差五的就去公主府附近散步,站在門口,偷偷地觀望著裏麵的亭台樓閣,華麗的裝潢是她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還有幾次,張家奶奶看見宮裏的貨車停在門口,小太監們不停的朝府裏搬東西,那都是從宮裏帶來的寶貝,以後都是自己和自家孫子的,想到這裏,張家奶奶高興的合不攏嘴,心中迫切的希望婚期快點到來。


    終於,在張家奶奶急盼下,到了張相戎娶公主的日子了。


    皇室嫁公主,其排場可不比當初燕王娶親小,這讓張家奶奶的臉上倍兒有麵子,她看著一台台嫁妝容皇宮抬到公主府,這以後就是她的了。


    公主的婚禮上,帝後二人在皇宮給予最誠摯的祝福,幾位皇子們都前來參加皇甫雲幽的婚禮,包括帝都有頭有臉的人都紛紛到場。看著賓客滿座的場景,張家奶奶的臉上笑開了花,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熱鬧非凡的場麵,這一定比陳玉蘭出嫁時更為紅火。張家奶奶心想,幸虧建了公主府,否則他孫子那小小的府邸,哪兒能容得下這麽多賓客。


    賓客到齊,吉時一到,一旁的小太監喊道:“吉時已到,開始拜堂————”


    張家奶奶一聽要拜堂了,立刻朝主座那邊走去,拜堂沒有她這個長輩怎麽行呢,可誰知還沒坐過去,就被一個小丫鬟拉了過來。


    張家奶奶扭著胳膊道:“你拉著我做什麽?拜堂了,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公主拜堂,你過去做什麽?!”拉住張家奶奶的小丫鬟,正是皇甫雲幽的貼身丫鬟,小茹。


    “我是相戎的奶奶,他們都要拜高堂了,還不快鬆手!”張家奶奶不快的道。


    “您說笑吧?!”小茹嗤之以鼻的道:“讓堂堂一國公主拜你?”


    “怎麽了?怎麽了?!”張家奶奶挺直腰板,“我是長輩,難道不該拜我嗎?!”


    小茹見張家奶奶這麽不依不饒的,怕惹出事端,於是拉著她道:“您先等等,現在不是您拜的時候!”


    “怎麽現在不是?剛才都說吉時到了,你別想糊弄我!”張家奶奶道。


    小茹朝天翻了個白眼,嫌棄的道:“老人家,您有所不知,皇室可不是普通人家,規矩多得很,您要是破了規矩,壞了公主的婚事,是要被怪罪了,倒是時候您可別怪我沒提醒您!”


    張家奶奶被這麽一嚇唬,立刻悄悄的了,值得眼睜睜的看著張相戎和皇甫雲幽,衝著空席的高堂拜堂成親。


    小太監在一旁高聲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就這樣,一對新人拜完堂後,隻見那小太監又道:“現在向公主行禮————”


    接著皇甫雲幽站直,揭開紅蓋頭,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高堂之上坐下。


    小茹推了推張家奶奶,催促道:“現在輪到您了,快點去行禮吧。”


    行禮?要她給孫媳婦行禮?!這……這怎麽可以?根本是壞了規矩!


    張家奶奶的臉色變得難看極了,身後的小茹還不停的把她往前搡。


    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家奶奶不敢大聲質問,“憑什麽要我拜他?!”


    於是張家奶奶灰溜溜的來到大廳中央,站在張相戎的身邊,她的膝蓋上仿佛注著千斤重的鉛,與張相戎一起,跪在皇甫雲幽的麵前,向公主行禮問安。


    此時此刻,陳遠陌就站在賓客之中,他看著臉色鐵青的張家奶奶,心情愉悅極了,他答應過陳玉蘭,不會報複張相戎,不過他沒有答應說不對付張家奶奶。


    陳遠陌替張相戎牽了一段好姻緣,娶公主對張相戎這種寒門來說,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可對於張奶奶來說,怕是八輩子造的孽了。


    陳遠陌看著這位頭發灰白的老人,跪在皇甫雲幽的麵前,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響頭,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快意。


    張家奶奶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


    張家奶奶因看到陳玉蘭的嫁妝後,開始不待見玉娘了,尤其是她得知娶玉蘭迴去後的種種好處時,張家奶奶對玉娘產生了厭惡的情感,她甚至覺得自己不接受陳玉蘭,完全是玉娘的錯,於是一氣之下,給玉娘一筆銀子,攆出了府,就這樣,張家奶奶一開始中意的孫媳婦,就這麽被趕走了。


    張家奶奶想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孫媳婦,好好的孝順她,照顧她,就像玉娘那樣,而且要家底豐厚,知書達理,就像陳玉蘭那樣,可誰知到頭來誰都沒撈到。


    婚禮時給孫媳婦跪地行禮,這氣得張家奶奶一宿沒睡。世上哪兒有長輩給孫子輩跪地的道理?


    新婚第二天,張家奶奶頂著個黑眼圈起個大早,一晚上的翻來覆去之下,她做決定,可不能慣公主,嫁進她張家的門,就是張家的人了,她要拿出做長輩的威嚴!


    於是張家奶奶立刻起身洗漱,換了身莊重的衣裳,前去大廳坐著,她要等著喝孫媳婦茶。


    一般新嫁去第一天的媳婦,都得早起給長輩奉茶的,張家奶奶決定要給皇甫雲幽一個下馬威。


    於是張家奶奶坐在大廳左等右等,時間都過了小半個時辰了,一個人影都沒瞅到。張家奶奶年紀大了,保持威嚴的坐姿沒一會,就腰酸背疼的各種捶背,心裏暗罵皇甫雲幽不會過日子,居然不早起來給她請安!


    終於,一個小丫鬟拿著笤帚走了進來,張家奶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影,她立刻拿出做長輩的氣勢來,嚴肅的道:“都什麽時辰了,你們公主怎麽還不來給我請安?!”


    “……”小丫鬟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家奶奶衝著小丫鬟道:“還不快點叫你們公主過來!”


    小丫鬟隻是個負責掃地的三等丫鬟,不管事的,張家奶奶是駙馬爺的親奶奶,她又不敢得罪,小丫鬟隻能應付著道:“奴婢這就前去稟報,還請老夫人稍等片刻。”


    說完小丫鬟放下笤帚,一溜煙的跑出大廳的門。


    小丫鬟哪兒敢去叫公主起床啊,宮裏誰不知公主殿下是淑妃娘娘的手中寶,除了平日裏特定向太後請安的日子,雲幽公主都會晚起的。


    小丫鬟前去公主與駙馬的寢室,在門口看見那一排排的洗漱宮人,他們手裏端著麵盆,胭脂,新衣等等,都守在那裏等候雲幽公主起身。


    站在洗漱宮人們最前麵的是雲幽公主的貼身丫鬟小茹,全公主府,她管事最大。


    小丫鬟匆匆走過去,與小茹說明情況,“小茹姐姐,老夫人找公主殿下。”


    老夫人?小茹皺了皺眉,這才想起來駙馬爺頭上還有個奶奶,她問道:“公主殿下還沒起呢,她找公主殿下做什麽?”


    “我……這……”小丫鬟支支吾吾,她代為傳話,怕自己被老夫人的話遷怒了去,便斷斷續續的道:“我也不清楚,她就是一大早嚷嚷著要見公主殿下,老夫人畢竟是駙馬爺的奶奶,小茹姐姐,要不你去看看?”


    “恩,那好吧,我去看看。”


    小茹交代了一下洗漱宮人們的事宜,然後去大廳見張家奶奶。


    小茹走進大廳,雖心有不喜,但還是陪著笑臉,迎了上去,“老夫人怎麽起得這般早?”


    “公主呢?”張家奶奶硬著脾氣道。


    “公主殿下還沒起呢。”


    張家奶奶被小茹的如實迴答氣得肝火疼,想她一大早起床,在這裏腰酸背疼得等著,那孫媳婦倒好,日上三竿了還在睡大頭覺!


    張家奶奶還沒開口責怪,隻聽小茹又道:“老夫人找公主殿下有什麽事?是來道別的嗎?老夫人不必這樣,昨日賓客多,公主殿下怕老夫人累著,這才好心讓老夫人在公主府留宿,看您今早早起,怕是也休息好了,我向公主說一聲就行,您不不用專門道別了。”


    張家奶奶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這……這算個什麽事啊?!這是要趕她走的意思?!憑什麽啊!張家奶奶的脾氣立刻上來了,她怒氣衝衝的道:“我孫子在這裏,你們要把我趕到哪裏去?!”


    這迴輪到小茹莫名其妙了,什麽趕啊?這裏是公主府,又不是她老夫人的府邸,做客的哪兒有不離開的道理?小茹耐著性子與老夫人道:“老夫人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做奴婢的哪兒敢趕您啊,您要是想多待會也是可以的,我這不是怕您在這裏無聊又拘謹,不如您迴到自己的府中安心自在。”


    ”你……你……你這是要趕我走了?!”張家奶奶聽了哪兒能願意,這是她的新宅子,她哪兒也不去!“哎呦!這都是什麽世道啊!哪兒有做孫媳婦趕祖母出宅子的道理,”張家奶奶氣壞了,開始不停的鬧騰,嘴裏謾罵著些有的沒的,十分難聽。


    小茹是雲幽公主的貼身侍女,在宮中是小有地位的,幾乎沒受過什麽氣,可對方是駙馬爺的祖母,她不得不忍,若是讓公主殿下落個刻薄祖母的名聲就不好了。


    小茹的忍氣吞聲在張家奶奶看來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張家奶奶認為小茹在敷衍自己,不尊重自己。於是張家奶奶又故技重施起來。隻見她蹭的站起來,二話不說的朝公主府的大門走去,小茹以為張家奶奶要迴去了,她連忙跟在一旁,把人護送出府。


    誰知張家奶奶剛走出公主府大門,坐在地上不走了,拍著大腿哭罵道:“哎呦!我造的是什麽孽啊!我含辛茹苦的把我的乖孫子拉扯長大,好不容易看著她去媳婦,可拜堂時不拜我,還要我給她磕頭?!”


    小茹見狀,臉都青了!這……這老夫人鬧什麽事啊!


    現在已經是晌午了,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張家奶奶這麽一鬧騰,立刻引來一群人的圍觀,他們站在公主府門口,對此指指點點。


    張家奶奶如同潑婦一般,捶胸頓足,大聲抱怨道:“大家來評評理,這世上有沒有這等子事,拜堂成親不給我老婆子行禮,還要我給她磕頭!如今連房子都不給我住了,趕我走!這是要我睡大街上麽!!”


    這迴小茹再也忍不住了,她大聲反駁道:“老夫人,我家公主什麽時候要你住大街上了?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哎呦!”張家奶奶拍著大腿,指著小茹哭罵道:“我這命怎麽這麽苦啊,一個下人都能朝我大喊大叫的了!可想而知,我以後指不定被孫媳婦怎麽虐待啊!可憐我這把老骨頭了!!”


    張家奶奶以為這迴也可以這樣,在門口大吵大鬧的引起別人的議論和同情,要對方知難而退,她之前就是這麽趕走陳玉蘭的。


    可惜這迴張家奶奶的算盤打錯了,皇甫雲幽可不是陳玉蘭,這也不是張家門口,而是公主府。


    若是換到普通人家,哪怕是世家貴族,新媳婦嫁過去如此刻薄長輩,都是被戳脊梁骨的份,可這世間所有的新婦中,唯有皇室是例外,駙馬娶公主,他們之間先是君臣關係,再是夫妻情分。公主府是公主的府邸,是公主居住之地,駙馬除非有公主召喚,否則也不能進入公主府,更別說在此留宿了。這張家奶奶倒好,把公主府當做自己的地盤了。


    這迴張家奶奶的哭訴雖然引來不少人的圍觀,卻沒有獲得大家夥的共鳴,因為她是坐在公主府門口啊!娶公主迴去,都是當貢品供著的,就怕磕著碰著,這位倒好,昨兒個新婚,今日就在坐在大門口怒罵公主的不是,這難道是對聖上的賜婚感到不滿嗎?!


    小茹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可也被張家奶奶的胡攪蠻纏弄傻了眼,不知該怎麽處理了。小茹趕緊過去,想拉張家奶奶起來,別再鬧了,可別她是老人家,力氣還挺大,小茹一個人根本拉不動。


    無奈之下,小茹朝身後的幾個嬤嬤是個眼色,要她們趕緊把張家奶奶拖進府,免得在外丟人現眼。


    張家奶奶眼睛挺尖,立刻看出了小茹的意圖,她哪兒能讓小茹如願,看著朝自己走的越來越近的嬤嬤們,張家奶奶直接在地上撒潑哭鬧道:“哎呦喂!這都是什麽世道啊!孫媳婦派人打我啊!可憐我這把老骨頭,享福沒幾日就要做冤魂鬼了!大家快點報官啊!!”可惜這次鬧騰的人隻有張家奶奶,沒有玉娘在旁阻止攙扶著,可憐她這把老骨頭,隻能硬著頭皮撒潑,要是不潑辣點,別人還以為她好欺負呢!


    張家奶奶跟離開水的魚似的,在地上不停的翻騰打滾,根本抓不到,若是硬來,指不定還會出什麽幺蛾子!


    正當小茹一籌莫展之時,府中一婢女匆匆趕來,在小茹耳邊輕聲道:“小茹姐姐,公主和駙馬爺起身了,公主見你沒在一旁伺候,似乎有些不高興。”


    聽見公主醒來了,小茹仿佛看到了救星,她連忙向在地上打滾撒潑的張家奶奶道:“老夫人,快別鬧了,公主和駙馬爺已經起了,您要是有什麽事,進屋與他們說,您在這門口鬧騰多不好看,會丟你孫子的臉麵的。”


    張家奶奶以為小茹知道怕了,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嘲諷道:“哎呦,這是丟誰的臉啊?剛才你不是還把我往外趕麽,哼,見到相戎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張家奶奶說完,又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大廳內,皇甫雲幽坐在主座上,張相戎坐在她身邊,兩人婚前不認識,雖說是新婚燕爾的,可單獨在一起還是有些小尷尬。


    就在這時,隻見張家奶奶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皇甫雲幽以為她是來給自己請安的,她是個大方得體的人,作為新進門的媳婦,沒打算給長輩立太多規矩。皇甫雲幽剛準備開口,要免了張家奶奶的請安。誰料張奶奶一股腦的朝張相戎跑去,仿佛受盡了委屈似的,勞累縱橫的道:“相戎,你要為我做主啊……,他們想逼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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