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易臻眼裏,蘇韞笙這一行為就如怕喝苦藥的孩童般,他耐心的哄著她。


    “不苦,我讓蓁兒加了許些甘草,來趁熱喝了。”說著他移動勺子再度將藥水喂到她嘴邊。


    蘇韞笙不耐,從被褥裏伸出手不領情的拍掉遞到唇邊的勺子。


    沈易臻的手被拍了一下,勺中冒煙的藥水灑了大半在新被褥上,留下好幾道痕跡和濃重藥味,他目光一淩,意識到蘇韞笙此刻並非是鬧小孩子脾氣這麽簡單。


    蘇韞笙又在他手背上落上了剛剛那三個字,一臉倔強的看著他,一副‘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喝藥’的模樣。


    她想知道老李和侯夏的屍體去了哪裏,他們是為救她而死,她怎麽說都得給他們一處靈魂可以安置的地方。


    沈易臻見她執拗,隻能軟心告知。“我讓人在萊茴山上尋了一處風水之地,已將他們安置,等你好些了,我再帶你過去看他們成麽?”


    蘇韞笙不喜不悲,又在他手背上落了五個字。


    ‘你沒騙我嗎’。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是戳中了沈易臻的痛腳,他疲倦的壓了壓眉宇,繼續輕聲哄她。“沒騙你,快喝藥吧,藥涼了更難入口,且藥效會折損。”


    蘇韞笙目定定的看著帳篷頂,沒再給他迴應,整個人又恢複剛醒來時的木訥。


    沈易臻握緊手中裝著藥水的碗,溫和的笑了笑。“要不先喝點粥好了。”


    換了裝粥的碗,他勺了口粥遞到她嘴邊。


    蘇韞笙抿唇,虛弱的閉上雙眸。


    見她拿自己的身子同他置氣,沈易臻微怒,說出的話自然也重了幾分。“是,我騙你是我不對,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我求你,你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同我置氣成不成蘇韞笙?”


    放下手中的碗,他抓著她發白的小手,感覺不到她的心了,又怕又悔。“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從閻王爺手裏奪迴來,我不許你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蘇韞笙,你不要我了嗎?”


    蘇韞笙緊閉的雙眸一顫,眼眶發熱,睜眼瞬間,眼淚濕了麵容,她使勁抽了抽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哀戚的對他搖了搖。


    沈易臻執拗,硬是握緊她的手,說什麽都不肯讓她抽迴去。


    她的手若是抽了迴去,就意味著他們兩人真的結束了!


    他不願意!


    他隻要她!


    “你怎樣才能解氣?你要怎樣才能不離開我?”將她掙紮的小手硬是放在他跳動的心髒上,他雙眸通紅,眼裏匯聚了濕意。“蘇韞笙,你感覺到沒有?這顆心是為你跳動的,你若不要,那你便親自取了去!”


    感受著掌下的溫熱和他沉穩跳動的心,蘇韞笙隻覺心口難受得緊。老李的心跳聲就是在她耳邊一點一點的停止,她做不到像以前一樣毫無芥蒂的與他在一塊!


    難道經過了這麽多事,他不明白他們之間隔的不僅僅是欺騙了嗎?


    她哀求的看著他,另外一隻手一筆一畫的在他手背上寫著。


    ‘放了我吧’。


    這幾個字落下,她眼淚掉得愈加兇。要割離這段感情,於她來說又是多麽艱難。


    如果當初在西郊兵營時他就帶她離開,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了!


    他從未為她想過,在他的計劃裏,她根本不重要!就像白麟所說,她隻是一顆棋子罷了!


    沈易臻感受著她在他手背上落下將他打入深淵的四個字,他低頭“嗬”笑開來,臉上有了濕意,他吸了吸濕潤的鼻尖,抬頭心疼的為她拭去麵上的淚水。


    哪怕因她之語而心揪得要命,他也不舍看到她的眼淚。


    “既然你不要這心了,那你便取去。”


    他抽出腰間的匕首放在她手中,在她含淚目光下握緊她的手將匕首送進自己的心口處。


    他身上的白色錦衣很快被心口湧出的溫血染紅,濕了蘇韞笙的指尖。


    蘇韞笙被他這一舉動給嚇住,拚命的要抽迴自己的手,可是他抓著她的手又將匕首送進心口兩分,很快他胸前的衣裳就被血色染紅,濃烈的血腥味盤旋在兩人鼻尖。


    蘇韞笙激動搖頭,張嘴想叫他不要這樣做,可偏生喉嚨裏依舊發不出聲音來,急得牽扯到傷口,又是一陣兒疼,被嗆了氣,痛苦的啞聲咳著,她哭得厲害,掙紮得激烈。


    沈易臻擔心她將自己的傷口給崩裂了,他不得不放開她的手。


    終得縮迴手,蘇韞笙翻身背對他將自己蜷縮成團,悶聲哭得悲切。


    她逃避他,龜縮了迴去,可是指尖的濕涼提醒著她,逃避解決不了他們之間的問題。


    沈易臻眼見她將自己縮了迴去,他拔掉插入心口處的匕首,上了床隔著被褥將她抱在懷裏,置胸口泊泊流血的傷口不顧。


    被他抱入懷裏的蘇韞笙顫粟,鼻尖能嗅到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他逼她,他拿自己的命來逼她!


    沈易臻如同往常一樣輕拍著她的肩膀,因為失血過頭,他麵色看起來很是慘白,他在她耳邊用著含著哭腔的聲音道歉。


    “對不起蘇韞笙,不要哭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走!快走!”


    “不,不要出聲!”


    伴隨著沈易臻的道歉聲是老李和侯夏臨死前的聲音,還有沈國士兵大刀插入死去老李身上的刀器劃破骨肉聲,她萬分痛苦的捂住耳朵,祈求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快些停下來,可它們似水蛭般,死死的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抱著蘇韞笙的沈易臻見她反抗激烈,他將腦袋埋於她後頸,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換來她一遍又一遍的激烈抗拒,很快她胸口的傷口崩裂,濕了被褥。


    摸到溫熱,沈易臻製止住她的魔怔捂耳搖頭行為,見她有異色,他點了她睡穴,又點了她流血的傷口,故不上自己胸前泊泊流血的傷口,他焦急出帳篷尋秦蓁。


    他沒想到蘇韞笙對他竟是如此抗拒。


    夜裏的風雪打在他身上,凍得他有些發怵,胸前血色更是敷上層薄冰。


    他似乎迴到年幼獨自一人的日子。


    當尋得秦蓁時,他急急抓著她手腕往中心帳篷走去。


    “臻哥,你這傷是怎麽迴事?天啊,流了好多血,你快停下來,我給止血!”被牽著強硬拉著走的秦蓁淚目焦急道,另外一隻手捂住他泛血的胸前。


    “無事。”沈易臻隨意點了一下胸前的穴位,泊泊流著的紅血才停下。“阿笙傷口裂開了,得麻煩你幫忙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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