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兩種極端的想法在腦子裏打架,她突然有些迷糊了。


    半晌,她睜著發紅的眼睛,仰頭求助似的看向蘇卿禾,聲音裏滿是絕望。


    「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了,蘇卿禾。」


    此時的沐野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像是一個搖搖欲墜的玻璃瓶,渾身上下充滿了易碎感。


    見狀,蘇卿禾那一股子怨氣戛然止在心口,想發卻又不忍心發出,隻覺得平生還第一次這麽無力。


    「算了,你跟我去個地方。」


    末了,一聲輕嘆從她的嘴邊逸出,她手臂上移,攬著沐野的肩膀往商場門口走去。


    *


    春夏交接的時節,天氣似乎也充滿了不確定性。


    上午還大好的艷陽天,等到了一兩點的時候天空又變得烏蒙蒙的,像在醞釀著一場足以沖洗人間的大雨。


    沐野一路上都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低著頭不發一言。


    蘇卿禾一直小心地用餘光瞟著她,待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她終是沒忍住。


    車一停,身子一側,抬高雙手就柔柔地將沐野的臉頰捧住。


    「不要再自我折磨了,沐野小朋友。以你現在的小腦袋暫時是想不清楚事情的。」


    沐野還沒從思緒混亂的狀態中撤離出來,此時被捧住了雙頰,她隻是迷惑地眨了眨眼,看上去格外的呆萌。


    蘇卿禾心口猛地一跳,暗罵了自己一句不爭氣。


    末了她隻能咬牙哼唧了一聲,勉強保持著冷靜,既無奈又寵溺地捏了捏沐野的臉頰。


    「你啊你,但凡長得再難看一點,我就不用這麽痛苦了!」


    她現在是真真切切地覺得沐野就是上天派來治她的。


    留給前幾任的債全指望著她現在來還了,偏偏她還有那麽點心甘情願。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理。


    「聽到了沒有?」蘇卿禾笑著嘆了口氣,把置於沐野耳朵處的手指挪開一點,「這樣總該聽到了吧?」


    沐野怔了怔,終是被逗得笑了開來,眼底的迷茫也逐漸消失。


    「聽到了,謝謝你。」


    「聽到了就行。」蘇卿禾雀躍地一揚眉,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手。


    「不過『謝謝』這類的詞就大可不必。當然,還有什麽『蘇小姐』之類的客套稱唿也不要說。要不然我可是會翻臉不認人的。」


    沐野笑看著眼前突然傲嬌起來的女人,又敏感地察覺到她咬字的重音,當下心裏一陣瞭然。


    看來之前自己的那幾句「蘇小姐」應該沒少讓這人生氣。


    「可是不叫你『蘇小姐』,那叫你什麽好呢?」


    聞聲,蘇卿禾嘴角得意地勾了勾。


    鋪墊了這麽久總算輪到了她的主場。


    「嗯隨便啊。我其實不講究這些稱唿的,就是覺得『蘇小姐』太生分了。你可以叫我的全名,或是卿禾。當然,你也可以......」


    說到這兒,蘇卿禾故作神秘地頓了頓。


    恰逢眼前的綠燈亮了,她一麵帥氣地啟動車子,一麵悠哉悠哉地補了後半句。


    「叫我姐姐。」


    沐野眼角一彎,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這人還真是對「姐姐」這兩個字很有執念啊。


    末了,她紅唇一張一合,便乖順地柔柔出聲道:「好的,姐姐。我知道了,姐姐。」


    蘇卿禾眼睛一眨未眨地直視著前方,麵上裝得平靜,心口處那縷將燃未燃的煙花卻是全然炸開。


    開心。


    *


    工作日的馬路上交通分外通暢,十五分鍾後,蘇卿禾的車穩穩地停在了茶壺酒吧的樓下。


    「到了,下車吧。」


    「這是哪裏?」沐野緩緩解了安全帶,看著眼前高高的灰色寫字樓,不禁疑惑出聲。


    「我朋友在這裏開了個清吧。方斛,你上次在顧宅見過的。」


    沐野聽罷在腦袋裏搜索了一通,總算是想起來了方斛的模樣。


    「是上次穿綠裙子的那個女生嗎?」


    「你倒是記性好。嗯,就是她。」蘇卿禾笑著眯了眯眼,「不過待會兒見到她你就裝不認識就好了,省得她來煩你。」


    沐野懵懵懂懂地點點頭,跟著蘇卿禾一道下了車。


    這會兒才是下午,還不到酒吧營業的時間。


    偌大的電梯裏空空蕩蕩的,隻餘兩個人麵對麵。


    「我們來這兒......是要喝酒嗎?」半晌,沐野想了想,又開口問道。


    汪洋管得嚴,她長這麽大以來都沒怎麽喝過酒。酒量更是無從談起。


    蘇卿禾本環抱著胸倚在一邊,聽罷眼珠一轉,玩味地笑了笑。


    「是啊。我接下來可要拚命把你灌醉,然後做一些不好的事噢。沐小姐,你要是現在跑還來得及。」


    說罷,她還故作油膩地向沐野擠了擠眼。


    沐野雖是不喜交際,但是畢竟畫室內來往的客人也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也是見過的。


    此時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蘇卿禾的小把戲。


    「好的,我知道了。」當下她麵色不變,抬手就不緊不慢地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這一下倒是讓蘇卿禾愣住了。


    片刻,她迅疾地直起身子,探過手去又將那個按鈕按滅,聲音裏不由帶上了一絲懊惱。


    「我讓你跑就跑嗎?在你眼裏,我難道就是這樣一個會趁人之危的壞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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