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仗劍而立,目光直視前方,在他的正對麵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雖然已經過了六十歲,但看上去仍給人一種雄姿英發的悍然之感。老者身旁是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看其對老者恭敬的樣子與看著老者的眼神可以得知這正是這老者的兒子。他們的身後,還站著很多的人,無一不是修為極高的武者,這些武者之中也不乏高階的魂師。此時大家的情緒波動都很大,同時大家也都以一種期盼的目光看著男子,他們似乎在盼望著男子做一個決定。


    此時男子眼神之中透露著無盡的恨,不是對對麵的那些人,更加不是對自己的妻子。他在恨自己,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恨擁有一身不俗的修為,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這樣的男人又有什麽用?他恨、他真的很恨,他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瘋狂的痛斥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責任,你擔的起嗎?”老者開口了,雖然語氣十分的剛硬,但在他身邊自己的兒子不難聽出,自己的父親此時也是十分的無奈。這個問題正和念星問呂策的一樣,不過是所經曆的情況不一樣罷了。


    念星搖了搖頭,努力不讓自己去迴想自己經曆過的那一幕,是的,那個男子正是當初的念星。而她身後的女子則就是他的妻子,那麽女子手中嬰兒的身份就可想而知了,對,就是呂策,剛剛出生還未滿月的呂策。


    呂策怎麽也想不到,父親居然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責任,我的擔得起嗎?看似有些虛無縹緲,因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要承擔的是怎樣的責任。實則卻又十分的現實,正是因為不知道會去承擔怎樣的責任,所以就應該做好要承擔一切的準備,不然,即使有了能力又能怎樣?


    責任,我擔的起嗎?呂策在心中不斷的問著自己這個問題。我會承擔怎樣的則任?我能承擔怎樣的責任?我承擔不起責任又會怎麽樣?


    一邊思考著父親的問題,一邊在心底默默的佩服著父親,呂策怎麽也不會想到和父親的談話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三個問題,聽上去簡單,但卻又沒有那麽簡單,每一個問題都是對自己心性的一個考驗。


    這幾個問題其實是念星早就打算好要問呂策的了,因為他知道呂策早晚會選擇這麽一條路,不為別的,就因為呂策是他的孩子,身上流淌著他的血液。


    雖然他常說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他本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走上這樣的一條路。擁有強大的實力,又能怎樣?自己就擁有一身不俗的修為,可是到最後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一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死是活。但是他卻一直堅信自己的妻子還活著,妻子在等著自己去和她團聚,即使七年以來音信全無,他也仍是這樣的肯定。


    當初帶著呂策迴到這個村子,念星本想在呂策長大一些後就去尋找自己的妻子,讓呂策在這個小村子裏做一個平平淡淡的普通人。可是,當呂策一點一點的長大,他漸漸的發現呂策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人,終有一天他會成為自己這樣的存在,隻是現在他還要繼續成長、成長。於是他也就開始時不時的給呂策透露一些關於武者的事情,呂策同樣對他所說的十分感興趣,於是在他喝醉的時候也就會時常的問一些這方麵的事情。實際上這也都是念星故意的,不然以自己的酒量就是真正的喝醉了又能怎樣,要不是自己想要說恐怕呂策什麽也從自己這裏得不到。


    他之所透露這些給呂策,就是希望呂策能夠有自己的選擇,即使他知道呂策會選擇這條路,他也不會去示意呂策什麽,隻是讓呂策自己慢慢的領悟,當有一天呂策能夠做出自己的選擇之後,自己也就可以去真正的教授他一些東西了。


    呂策一直到現在還提出來,說實話,念星有些不滿,因為自己在很早的時候就給他講過武者的事情了,但是直到今天呂策才告訴自己要走這條路,這可就有些不像自己了。


    好男兒誌在四方,好男兒就要出去闖。


    不過他也清楚,這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就是因為自己表現的這麽頹廢、荒唐,才使自己的兒子成了現在這樣,也許要不是因為中午王楨一家的開導,恐怕這個時候還要再晚一些才能來到。


    念星看著自己麵前苦苦思索的呂策,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現在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早了?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是啊,自己麵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早就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而現在的呂策除了心性遠比同齡人要成熟之外,還有太多太多他沒有接觸的、沒有經曆的,所以現在就要他來迴答這個問題確實有些不妥。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前兩個問題呂策迴答的都是十分的完美,於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念星靜靜的等待著呂策的答案,他知道這次呂策絕對不會閉口不言,所以對於這個答案他還是有些小期待的。


    現在的呂策仍在自己的心底不斷重複著向自己發問剛剛的問題。一時間,呂策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令自己無法自拔。


    到底該怎樣迴答?到底能怎樣迴答?呂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就這一個問題,呂策思索了很久很久,念星同樣陪在這裏很久很久,不知不覺月亮已經升到了頭頂。念星此時正抬頭仰望著星空思索著什麽,一道流星劃過天際,念星的目光隨之亮了一下。輕輕的閉上眼睛,似乎他也在想著這顆逝去的流星許下自己的一個心願。


    就在這時,呂策也終於開口了,簡單的三個字“擔不起。”說完之後似乎有些如釋重負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緩慢的唿出。


    念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呂策,他沒想到漫長的等待得來的居然是這個三個字,當他剛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就又聽呂策說道“擔不起又怎樣?”似乎是在向自己發問,似乎又像呂策在質問他自己。


    這句話一出,本來剛要對其進行評價的念星又停了停,因為他已經感覺到呂策的話還沒有說完,他還有話要說。


    隨後隻見呂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的眼睛,父子二人四目相對,呂策再次開口道“擔不起也要擔,粉身碎骨也要擔。”簡單的十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念星的心頭炸響,聽到這個迴答之後,不久前才被念星拋在腦後的那一幕又浮現了出來:此時的男子在聽完對麵老者的那句話以後,舉起胸前的長劍斜指蒼天,抬起他那高傲的頭顱,目光如炬,瘋狂的嘶吼了一聲,他的聲音都已經變的嘶啞了,那時的他似乎是在痛訴上天的不公。


    隨後慢慢的又恢複剛剛的樣子,突然手中的長劍被他猛的一下紮在地上,隻見那柄長劍如同沒入豆腐一般直接的切入地麵,就連劍柄也深深的沒入了地麵不見了蹤影,原地隻留下一個劍柄大小的洞。


    再看向男子的手中,此時一柄閃著金光的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男子似乎有些絕望的笑道“哈哈,擔不起又怎樣?擔不起也要擔,粉身碎骨也要擔。你們給我的所有,今天我就都還給你們。”說著,目光之中滿是歉意的看著對麵的那個老者,在那歉意之後就是義無反顧的決然之色。


    “老爸,你怎麽了?”呂策這時正看著念星,念星的眼中似乎有什麽在發著光,呂策不會以為那是淚水,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父親不會流淚,並不是他認為父親這樣一個隻會借酒消愁的人沒有感情,而是他堅信父親是一個強大的男人,真正的男人是不會落淚的。


    其實,那在念星眼中閃著光的,正是他那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可呂策的迴答恰恰勾起了念星那段不堪迴首的記憶,那段足以令他到達傷心處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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