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級的感知能力要遠遠地高於神主和神尊,當初什麽都沒能察覺的昭月此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當初的洛川的壓力和毀滅所帶來的大恐怖。


    但當初的冥帝洛川即使是能夠感受到世界的變動,卻也因為沒有再進之力而變得極為被動,最終犧牲自己乃至整個冥界,也隻能阻止毀滅再進一步,生生阻止了一億年。


    可他到死都不知道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未來的世界會不會能夠得救。


    但現在的昭月不一樣了,她有著成為真神之法,更有信心徹底解決世界消亡之事。


    而隻要這個世界的修士不踏上星路,再加上有她這個真神鎮守,外來的其他世界的修士也無法進入,他們的世界基本上就是安全的了。


    昭月就這樣在漆黑的結界前盤膝坐了下來,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靈魂漸漸融入這片天地。


    她本就是這世界的生靈,又是天地戰場上守護世界的有功之人,有無數功德加身,幾乎是沒有受到任何阻力地便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天道。


    天道是沒有思想的,但卻有著守護世界的意誌,所以才會也被成為世界意誌。


    當昭月帶著誓死守護世界的意誌融入其中的時候,天道幾乎是歡欣鼓舞著接受了昭月,並向著她傳達了天道的意誌。


    不需言語,無需交流,世界的一切就向著昭月展開,她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一切。


    誕生、毀滅、救贖、蒼生……


    這是一場極為漫長的觀禮,但卻又是轉瞬即逝。


    等昭月從入定中醒來的時候,其實也就僅僅隻過了一息的時間。


    她無言地坐在原地,沉默地笑了起來,笑容連同眼淚一同肆虐。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從她抓住了那半顆時間沙,迴到億年前的天地戰場的時候起,宿命之輪就已經開始轉動了。


    他們的相遇不是這世間億萬載中的奇跡,而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因為他們本就是世界選中的奇跡,隻為了這一刻的救世。


    真神的意誌隨著空間漂流,轉瞬間就到達了聖樹,隨後僅僅隻是一瞬間,昭月就迴到了聖樹旁。


    她已經成為了荒海界的真神,但真神救不了即將毀滅的世界。


    可是,死去的真神可以。


    拯救荒海界其實很簡單,聖樹中漸漸形成的新世界就是吸收著荒海界逐漸溢出的本源之力而形成的,所以,想要拯救荒海界就隻需要將兩個世界融合就可以了。


    但世界的融合豈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需以真神之軀為紐結,方可連接兩個世界。以真神之魂養料,方可融合兩方世界。


    融合過後,便是魂飛魄散。


    “也好。”


    昭月其實是高興的。


    她為他們無法自控的命運而流淚,但最終,還是為他們同生共死的未來而感到高興。


    被留下的人太痛苦了,而千萬年永恆的生命更是最可怕的懲罰。


    她沒有辦法放過自己,沒有辦法放下其餘三人注定死亡的命運。


    在隻能活著的時候她必須堅強地活著,但在可以迎接死亡的時候,她更願意懦弱地欣然接受死亡。


    與天道相融,該怎麽做,那都是已經融進骨子裏的東西了。


    昭月沒有任何的猶豫,便開始了一切,又結束了一切。


    聖樹在一瞬間突然光芒大作,引得三界震動。


    隨後就是天搖地動,冥界大門洞開,冥界之水衝天而起,湧向萬裏之上的高空。


    一時之間,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眾生為此一片惶然,但卻在天地無邊的威勢下動彈不得。


    但很快,黑暗被打破,冥海之上,一點光亮忽的出現,隨後逐漸擴大,變成一棵散發著明亮光芒的巨樹。


    “是聖樹!”


    天界和花界之人但凡是見過聖樹的都在高唿。


    原本驟然壓下的煌煌天威隨著聖樹的出現而驀地消失,幾乎整個四海八荒都在第一瞬間趕往聖樹所在的半空。


    昭月倚著樹根坐下,目光看向這片熟悉的天地,在心中與它做最後的告別。


    隨後便是靜靜地等待,等待兩個世界的融合。


    “阿昭!”


    明明更遠卻最先趕來的花王花後遙遙的就看到了坐在樹下的昭月,大聲唿喊著衝向昭月所在的地方,他們想要衝上前來抱住他們久而未見又曾溢滿絕望的女兒。


    然而……


    “怎麽會……”


    花王與花後看著自己空落落的雙手,愣在了昭月的麵前。


    他們擁抱向自己的女兒,雙手卻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她的身體。


    隨後趕來的各族強者也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竟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靠近。


    “阿昭?”花後的眼淚一瞬間就溢了滿臉,她現在居然連抱抱昭月的機會都沒有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那時不願意見我們,為什麽現在又會變成這個樣子?”


    花王痛心疾首地說道。


    他的女兒為什麽一生都在不停地奔波在危機之中,為什麽總是在他的麵前受傷受難,而他卻什麽都做不到。


    見父母淚流滿麵的樣子,本就是強行忍淚的昭月終於忍不住再度淚流滿麵,她這短短一天的時間,幾乎是流完了她這一生的眼淚。


    那是她的父母,她不想欺瞞他們,本該全盤托出。


    但最後,她還是張嘴說了胡話。


    “我怕見到你們就沒有辦法下定決心了。想要阻止這個世界毀滅,就要將聖樹融入冥界,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就隻有與聖樹和冥界都有著極為密切關係的我能夠做到。但代價,是我的生命。”


    昭月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居然也能張嘴就扯謊了,而且扯得有理有據,像是真話一樣。


    “不過沒關係,我的靈魂會融入聖樹之中,過上千年萬年,說不定我還能再度修煉出身體來再度與你們相見。”


    她不能夠告訴他們,你們的兒子注定死在根源,你們的女兒注定死在今日。


    她隻能給他們一個希望,讓他們懷著希望不要絕望。


    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另一種殘忍,但也隻能請他們原諒她這一刻不想麵對的自私了。


    昭月一向是不會騙人的,他們都很清楚。


    花王和王後猶豫地看向昭月,卻不知是不是該相信她的話了。


    “放心的,我是不會騙你們的。更何況還有小月月呢,他一定會救我的啊。他現在隻是被星路絆住了,等他迴來一切就都好了,你們耐心等一等好嗎?”


    昭月說著說著居然笑了起來,眼中也終於帶上了期望。


    也正是因為這一絲的期望,讓花王和花後終於不再那樣要命般的心慌了。


    “真是的,我本來是想悄悄做這件事的,到時候等小月月將我救出來後再給你們一個驚喜,誰知道這融合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還是嚇到了你們。”


    昭月越說越沉靜,最後將一切的情緒都收了起來,隻剩溫暖的笑意了。


    大概是她這一次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吧,再也沒有誰對她的話產生質疑了,也或許是有,但此刻實在是沒有人會再當麵提出了。


    昭月的靈魂終於感受到了拉扯,她知道,到時候了。


    “再見。”


    她輕輕地說著,隨後像是一縷青煙一般消散,又星星點點地融進了身後聖樹那片巨大的光團中。


    隨後便是一陣光芒大盛,所有生靈都隻能本能般地閉上雙眼,卻仍舊被極盛的光芒刺激到淚水控製不止地留下。


    這一刻,倒像是眾生慟哭。


    最後,光芒消散,一切都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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