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落搖頭。


    她不斷地往後退。


    耳朵裏嗡嗡作響,她什麽都聽不清。


    剛剛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她太累了。


    驀地,一隻毛茸茸的事物蹭上她的小腿。


    她低頭,看見了落落。


    落落被一個身著警服的男人牽在手裏,男人在韓徽的示意下把牽引繩交給周落。


    她蹲下摸摸它。


    落落顯得很高興,伸舌頭舔她的手。


    周落倏地笑,低聲對它說:「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她將手帕放到它鼻端。


    落落聞了幾分鍾,朝她叫了聲。


    她和落落對視,怔了幾秒,眼前忽然模糊。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那天韓瑉在她耳邊說的是什麽了。


    根本不是什麽補償她十八歲生日。


    韓瑉說的是——


    二十歲快樂,落落。


    而她的生日在下個月月底。


    眼淚生生掉出來。


    ……


    荒蕪邊緣。


    軍車旁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向他們走來。


    午夜昏暗寧謐,身後,那束微弱的黃澄澄的光已變成一個點,離他很遠了。


    韓瑉低聲問:「四叔,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舅舅來了,你問問不就知道了?」


    他視線望去,「方毅山不值得我信任。」


    韓慎嗤笑:「他是她親人,他有必要騙你?更何況——」


    他皺眉:「我有必要騙你?」


    方毅山神態疲倦,目光觸及韓瑉時下意識避開。


    「韓徽已經抓住了莫邵剩餘的手下……事情……已經結束了……」


    他的口吻一點也不輕鬆。


    韓瑉注視他,問:「周落呢?」


    「周落……」


    方毅山欲言又止:「落落她……」


    「別想騙我。」


    韓瑉神情冰冷地看著兩人:「哪怕她在別墅被燒死了,麵目全非,屍體,總要讓我見一麵?」


    他挑眉:「你們當我這麽好騙?」


    韓慎擰眉:「韓瑉。」


    他扔下一句:「迴別墅。」


    便走近軍車。


    ……


    手中的牽引繩繃緊。


    落落奮力向前,叫了幾聲,它迴頭看主人。


    還隔著十步。


    她卻再也沒有力氣邁出這十步。


    青色的屍袋,拉鏈的一端打開著,那是頭部,黑漆漆的。


    她沒有勇氣,也無比懼怕。


    有醫生模樣的人站在屍袋旁,孟昀在最近的樹下抽菸。


    他見到周落,低聲說:「對不起。」


    掌心繩索一脫,落落跑到屍袋邊,隔著一層布料,嗅了嗅。


    它對周落叫了,吐著舌頭。


    那模樣仿佛在說,我找到了。


    周落腦中空白。


    目光發怔。


    事實上。


    她不信韓徽的話,也不信孟昀的話。


    在這種時候,無論誰的話,她都不信。


    可是……


    可是……


    落落作為犬類的本能反應讓她信了。


    人,是會欺騙的。


    但狗,不會。


    周落獨自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屍袋被全部拉上封住,有人將屍體抬入車中。


    她眨了眨眼睛。


    迴頭,發現。


    天亮了。


    …


    她要等的人,再也迴不來了。


    ……


    滿目狼藉。


    韓徽倚在警車上,抱胸打量麵前的韓瑉。


    韓瑉開口:「周落呢?」


    「謝弋他們帶走了周落……」


    「然後呢?」


    韓徽正欲說,一陣吵鬧聲由遠及近。


    兩名警察押著一名嫌疑犯。


    嫌疑犯不耐地掙紮,「手臂扣得太緊了,鬆點……又逃不掉……」


    他眼神漫無目的地掃視,忽地,與韓瑉撞上。


    謝弋勾唇笑,「韓先生,好久不見。」


    韓徽皺緊眉,示意兩人趕緊把人拖走。


    韓瑉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他,開門見山:「周落呢?」


    「周落?」


    謝弋像是從沒聽過、也不理解的樣子,又重複了遍。


    他搖搖頭。


    韓瑉神情愈冷。


    他又笑起來,搖頭晃腦:「哦……周落啊……周落……」


    「她死了啊……」


    他輕鬆道。


    韓徽神色一滯。


    謝弋吹開飄到額前的碎發,歪頭,眯眼看韓瑉:「四個男的,上她一個,一個晚上,可好玩了……」


    「哦……她一直都在叫你名字呢……」謝弋笑容加深,「我告訴她,多叫一次,就多操一次,她偏不聽……」


    「最後她那個樣子哦……好可憐……好可憐……」


    「我本來呢……想讓你看看的……在她還剩一口氣的時候……結果呢……」


    他神情頗為遺憾:「她沒撐住……所以我想了想——」


    領口被攥緊。


    韓瑉低頭看他:「我問你,她人呢?」


    「在水裏。」


    韓瑉重複:「水裏?」


    謝弋眼神鄙夷:「離這最近的是鋼鐵廠……」


    「我好心……」他輕聲說,「把她直接扔進了鋼水裏……」


    「你連渣,都撈不到。」


    謝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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